伯伦嘉蒂亚的声音也远去了。
伊瑟一直带她走到了另一边的山坡上。这里长满了百合(或者是和百合很像的魔法植物),带点透明质感的花瓣很像林溪在北境见过的水晶兰。
她突然有点脸红。
“伊瑟,刚才你想对我说什么?”
隐约还能听见花妖的歌声,还有那边的笑声。也可能是剑拔弩张的吵架声吧;在今夜,没人会真的认真吵架。
伊瑟松开她的手,海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他总是喜欢那样看她,像把所有深情都盛放进了目光。
“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戒指,但系了细细的链子。那是一枚银色的指环,镶嵌了一颗淡蓝色的钻石。
林溪拿起来,看看它,再看看伊瑟。
“咳,我之前想起来,”伊瑟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还要用轻咳来掩饰,“人类结婚是要交换戒指的。戒指很重要,对吗?但我晚了这么久,又只能以这种方式送给你。钻石是我从以前的饰品上拆下来的,是以前的精灵开采和打磨的钻石……”
林溪是法师。为了保持对元素的敏感性,法师基本不会在手上戴什么饰物,除非那是魔法饰品。但林溪是光法师,市面上没有她能用的光系饰物,而那些古代产品又都作为宝物被收藏起来。就算有,她已经有了嘉德丽雅,其他饰品反而会干涉林溪与嘉德丽雅的联系。
而伊瑟也一样。他是战士;随时都要握剑的手是不会戴戒指的。
所以林溪也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一枚戒指?
她愣了半天,说不清为什么,居然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那一枚呢?”
精灵更不好意思了;他甚至有点脸红了,只是在夜色里不太看得出来。
“在这里。”
他拿出另一枚戒指。一模一样的银色指环,但上面镶嵌的石头是金色的。内环壁还刻了字母:Lindsey·Estheun。
再看她自己那枚,内环壁也有一样的刻字。
两枚戒指都用细细的链子坠着。
伊瑟说:“对不起,我不能为你戴上戒指,只能用这种方式……你会介意吗?林溪,林溪……你是不是哭了?”
他的神情忽然有点惊慌。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人类一把抱住。当她抬头时,眼眶微红,脸上却是一个明丽的笑容。
“我很喜欢!”她的眼睛真的比月光更亮,“我很喜欢戒指,因为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你!”
伊瑟的眼睛陡然也亮起来。他也不说话,就笑着将戒指戴在她脖子上;戒指垂在和他同样深黑的衣袍前,上面小小的蓝色钻石闪闪发光。
他又将另一枚戒指递给林溪,还是不说话,就目光闪闪地看着她,看得林溪更加笑起来。和伊瑟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不笑;就算偶尔怄气,也总是马上就对他心软了。
因为,他是这么、这么……
“蓝色是你眼睛的颜色。”林溪将镶嵌了金色钻石的那枚戒指挂在他脖子上,“那么金色就算……”
“是你。”伊瑟吻了吻她的眉心,真挚地说,“是我所见到的属于你的光芒。”
……他是这么地,喜欢她。
“伊瑟。”
她摸了摸他银色的耳发,并且想起来,他第一次陪她去游乐园的时候,她似乎也像这样抓过他的头发。那时候,她还只能小心地、试探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意地,轻轻握住这缕银发,如同握住一缕不会被捉住的月光。
“我是真的觉得,”她温柔地说,“遇见你……一定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她的精灵也在微笑。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他抵住她的额头,低语道,“并且,就像我每次回答的那样……”
“……我也是。”
遇见对方,都是他们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小副本(在历经磨难后……)结束了!
接下来一点日常,然后就是这卷的主线了~么么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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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结香雨
这一天,无形学院所在的浮空群岛上下起了密密的细雨。春雨中,植物发芽、花树初放。
东岛的图书馆里,林溪沿着书架找书。她刚下课,准备借两本书回去写论文。大三下学期有一篇学年论文要交,她打算写自己擅长的光系法术,唯一头疼的是资料比较少。
高高的书架一层接一层,仰头时有种快被书海淹没的错觉;天顶是木头漂亮的纹理,还有清漆带来的反光。
“《古代魔文的联动效应——一个实证主义的研究》,找到了……《论元素粒子的聚变》……嗯?”
书架上只剩那一本。当她的手指堪堪扶上书脊时,另一只手也正好搭上书封。两边似乎都愣了愣。
因为是个转角,又都找得专心,他们一开始没看到对方。
“抱歉……呃?”
林溪探出身,看到来人时愣了愣。对方也一样。
居然是德尔塔·穆勒,执法者的分队长之一。棕黑色短发的青年还是那副冷淡高傲的神情,但眼里有些血丝,眼下也有些乌黑,整个人显得有点憔悴。即便如此,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左眼戴着挂金链的单片眼镜,胸前别着一根钢笔,腰上挂着带齿轮的手/枪。
他看了看那本书,又看了眼林溪,黑色的眼珠微微一动,收回手。
“请便。”
他转身想走,林溪叫住他。
“你也要用这本书吗?”她问,“图书馆只有这一本藏本,我要写论文所以不能让给你,但是如果你也要得急,我们就去复制一份资料怎么样?”
德尔塔回头,皱了皱眉。他似乎想拒绝,但也许是真的急用,最后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图书馆的资料可以复制,但必须到复制室里使用特别的魔法阵才能完成,而且复制的资料会在一定期限后自动销毁。这是为了方便师生,但又不希望资料外流的手段。
复制室在二楼,从旁边的旋转楼梯就能上去。魔法阵自助使用,没有工作人员。可能是下雨的缘故,今天的复制室静悄悄的。
林溪将书放在法阵中央,在随后响起的“嗡嗡”声里等待复制完成。德尔塔站在一旁,缓缓地、仔细地看了一圈四周的环境,最后将目光钉在林溪身上。
单片镜后的眼睛眯起来。
他赤礻果礻果的目光有些让人不适。林溪侧了一下头,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有些意外,”她说,“我之前听说你带着手下回到驻地了。”
德尔塔·穆勒所带领的分队,职责是巡视虚空中漂浮的大小世界碎片。
青年神色一动,镜片上一道反光;他的目光似乎也闪了闪。复制室里的光线偏暖,衬得他眼下的青黑更明显,也更显得憔悴了。
然而他一开口,还是那种冷淡的声音,高傲而微带讽刺。
“我有事。”他说,又瞥了一眼林溪,顿了顿,“伊瑟的运气……总是那么好。”
林溪默了一瞬,提起一个假笑:“解释一下?”
“他对校长太过言听计从,不惜对外一忍再忍,现在,连那群无能的校董都敢随意干涉执法者……呵,我们的队长在的时候,情况可不是这样。”他说的显然是伊瑟之前的队长,“照这种忍耐的方法,根据我的计算,留在学院的执法者迟早会被扔垃圾一样扔掉。我们这种让人忌惮又厌恶的存在,就算有用,还是尽早消灭才会让那群短视者安心。”
“但是,”他语气一转,唇角勾出嘲弄的弧度,“他倒是运气很好,给自己找了一个光法师。虽然是个人类,但也足够他们再苟延残喘、自欺欺人一阵子了。”
他简直像一个行走的狼牙棒,浑身是刺,好像不随时扎人一下就不开心。
林溪没说话。资料复制好了,她从法阵里取出书,这才慢悠悠地问:“你是小孩子吗?”
德尔塔一愣,旋即有点恼怒:“什么?”
“小孩子才说长道短,成年人只看结果。有本事你来当队长,愤愤不平有什么用?”林溪做了一个鄙薄的表情,手上倒是很干脆地把资料递过去,“给。果然,虽说是长生种,但大脑发育程度也没有比我这种短寿的人类厉害到哪里去嘛。”
“……”
德尔塔一梗,气笑:“传闻中温柔悲悯如生命女神再世的光法师,真实面目居然如此浅薄。”
林溪继续假笑:“传闻中小气冷酷毒舌的穆勒分队长,真实面目果然不怎么样。”
青年神色更阴郁几分。
他忍着气,沉着脸接过资料。大概动作太急,他的手指居然被纸张边缘划出一道口子。金红色的血液转眼染红了米黄色的纸张边缘,还滴了一滴在地上,烧出了几个小小的气泡。不愧是岩妖的后代,血液也像岩浆一样灼烫。
“……你是小孩子吗,穆勒先生?”
林溪抽抽嘴角,无奈拿出纸巾,弯腰揩去地面的血迹。她还要递一张纸巾给德尔塔,却被他果断拒绝。
“不用。”
青年冷淡地转身,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盯住林溪,目光十分锐利。
“你要扔在哪儿?”
林溪正要将沾了他血迹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闻言动作一顿。紧接着,就见德尔塔飞快走回来,几乎是用抢的方式把那张染血的纸巾夺走了。
“扔在这种‘干净’的地方,是还嫌执法者麻烦不够多?”德尔塔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林溪莫名其妙:“干净?”
“天真浅薄的光法师。”德尔塔嗤笑一声,草草将那团纸巾塞进口袋,“你真的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对我们有多忌讳吗?连握手都害怕,多看一眼都恐惧……血?呵。”
他看着林溪,黑色的眼里好像有倾盆大雨,又像雨中摇曳有愤怒的火焰。
“我们本来不必如此的。”他说。
他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林溪在他背后皱眉。
“德尔塔。”
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复制室里。无人的走廊,窗外飘摇的细雨,昏暗的天色和清冷迷蒙的光线。空气里新鲜的油墨气味。
“你不觉得,也是你自己太看重和别人的不同了吗?”林溪说,“我不觉得把你口袋里那团纸巾扔在图书馆里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暗影粒子不会随着血液流出,这是常识。”
青年偏了偏头,鼻尖的折角异常尖锐。“说得很有道理,小姐。”他讽刺道,“但是人们的恐惧往往是不讲道理的。”
“啷——”
他信手掏出怀表,甩开表盖,看了一眼镶嵌着大小齿轮的表盘。
“再会小姐。我可不能再陪你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了。”
嗒、嗒、嗒……
皮鞋后跟叩着地板;青年清瘦的背影渐渐远去。
林溪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嗯,还要再练习一下。”她嘀咕说,“假笑和怼人,都还要更有气势一些才更好。”
要利用好她御姐的外表才对嘛。
*
“德尔塔·穆勒回来了?那大概是述职吧。巡视虚空遗迹是容易遇到突发状况。上次他又正好错过了弗里格曼先生回来的时间。”
晚饭后,林溪溜出来散步,伊瑟当然陪着她。
雨下了一整个白天,到傍晚又有些微的放晴。乌云的间隙里透出薄薄一层玫瑰色的霞光,和晴朗时的景象比,竟然显得更加温柔。
处处都挂着水珠,空气里一阵新鲜的草木气味。林溪按着自己有点吃撑的胃,觉得有点后悔,于是努力绕着学院到处走,幻想能将晚饭吃进去的卡路里消耗掉。
伊瑟一手牵着她,一手拿一柄黑伞。据说晚上还会下雨。而弗里格曼先生的“据说”,意思就是真的会下雨;毕竟整个学院里的法阵都是他在控制,连天气也不例外。
“是吗……他看上去很憔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会不会又是哪里出事了?”林溪有些担忧地说。
“如果需要我们,弗里格曼先生会告诉我们的。”伊瑟回答得很沉稳。
人类深以为然地“唔”了一声,感叹说:“伊瑟总是‘弗里格曼先生’、‘弗里格曼先生’的,幸好弗里格曼先生不是一位女士,不然我就要吃醋了。”
她狡黠地调侃一句,立即跳上路边花园的矮栏杆,晃晃悠悠地走“一”字步练习平衡。
伊瑟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掉下来,还要无奈地为自己辩驳:“不论弗里格曼先生是男是女,我都永远尊敬并感激他。”
林溪斜他一眼,笑眯眯的,拖长声音:“是——吗——”
“林溪……”伊瑟更无奈。
林溪跳下栏杆,回身叉腰,气势汹汹说:“不行,艾莲娜都叫我‘小溪’呢,你却还是叫我全名。”
“那,”精灵无辜地动了动长睫毛,“那我该怎么叫?”
林溪郑重地考虑片刻,又郑重地竖起一根手指:“你要叫我‘亲爱的’。”
她故意把这个称呼念得肉麻兮兮的,话一说完自己还笑了。那层薄薄的、温柔的玫瑰色晚霞映在她眼里,和那快乐的情绪一并酝酿成醉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