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校救世日常——南楼北望
时间:2020-01-30 10:15:51

  三头犬的三个脑袋突然齐刷刷打了个喷嚏。下一秒,这些巨大的脑袋都回到了小山一样的身体上。
  起初它仿佛还知道不对劲,朝着米德尔的方向龇牙咧嘴,但很快,这头恶犬就脚步不稳、东倒西歪,鼻子不断耸动。左边那个脑袋,也就是刚刚追着尼尔的那一个,口涎滴答地傻笑起来。右边的脑袋“嗷嗷”叫了几声,很快也败下阵来,跟着陷入傻笑。
  朱尔斯的花园——用幻术制造无数花朵,令置身其中的人看见内心最渴望的事物,并沉迷其中,陷入永恒的沉睡。对“美”的定义各有不同,但对“美”的迷恋殊途同归。
  唯有中间的头还在坚持。三头犬晃了晃中间的头,张开嘴,从中喷出一阵发绿的气体;无数紫黑色的小甲虫从那张白牙森然的口中飞了出来,拧成一条长龙,飞速朝米德尔撞去!
  “哎呀!”粉发的巡逻者负责人惊呼一声,嫌恶道,“好脏,快一边去!”
  尼尔忍不住先抽了下嘴角,这才将手杖横于胸前,念出一段火系咒语。作为牧师,他能够使用五种元素的法术,尤其擅长象征正向与温暖的火系术法。
  “火中之火、焰中之焰,如流星者更久长,似烈日者必闪耀,自最初、最后、最上、最下,一应求得灼热之名庇护者,皆将应召、焚尽幽暗——”
  “——耀日之火!”
  刹那间,无数火焰在半空腾放。这也是花海,却是焰火开出的花海;真实的灼热在幽冷阴暗的空间里熊熊燃烧,将三头犬吐出的甲虫烧成灰烬。毒雾也被焚去了一部分,剩下却还有淡绿色幽幽飘散。艾莲娜抬起双臂,嘴唇默念几句,就见清水凝聚而出,将绿色的毒烟锁在水球里,并转而扑回三头犬大张的口中。
  “嗷……”
  在真实的火焰与虚幻的花海中,三头犬终于垂下第三只头颅,巨大的身形也慢慢瘫软。然后,它开始往水中沉去。
  “喵~”
  黑足猫忽然轻巧地跑过去,跳了几跳,来到三头犬的头上。在巨大的恶犬衬托下,她本就娇小的身形显得更为娇小,都快看不见了。
  “找到了喵~”
  在三头犬彻底沉入水中之前,艾比背着一把钥匙,飞快地跑回众人面前。那是一把灰白色的钥匙,比黑足猫还大了一半,看着沉甸甸的。
  “漂亮的发现!”米德尔轻轻鼓掌,并去拿那把钥匙。艾比先是本能地一缩,有点炸毛地拱起脊背,但犹豫一下,她想起刚刚自己才被这个巡逻者救过,就还是不太情愿地让他拿走了钥匙。
  “好孩子,真是非常优雅的淑女。”米德尔笑眯眯地夸奖,“还有我亲爱的艾莲娜和尼尔,你们战斗时的英姿令人过目难忘。”
  “……刚才谢了。不过,你还是别夸我们了,或者把我们这份留给老大吧。”尼尔看着那双颜色和自己挺像的绿眼睛,打了个寒颤,干笑道,“我觉得老大的承受力比我强。”
  “学长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会揍你的吧。”艾莲娜淡淡地提醒。
  “反正他不在嘛。”
  羽族少年得意地摆摆手,就想拿过钥匙,好飞上去开门,但微笑的巡逻者手腕一转,轻松地避开了他的动作。
  尼尔眼睛一眯。
  两人定定对视一秒。
  “别紧张嘛~伊瑟不在,我当然要帮他照顾一下可爱的组员。”他再度扬起手臂,雪白长鞭卷起钥匙,往上无限延长,直到将钥匙送入巨大的铁锁当中。一转,一停。
  咔哒——哗啦!
  铁锁和铁链落进河流,消失在水中,就像三头犬一样。但低头向下看,透过半透明的黑色河水,目之所及仍然是朦胧的浮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事物。
  大门缓缓打开。一片漆黑,无光无声。
  只有风从门里往外吹出。
  然后……
  “唔啊——!!!”
  米德尔身体一侧,避开了门后扔出的什么东西。那东西在浮桥上滚了几滚,歪着不动了。艾比伸头定睛一看,“喵”了一声飞快退开。
  那是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半具尸体。赤礻果上半身的女人,皮开肉绽、双目暴睁;凌乱肮脏的长发散发出被烤焦的糊味,散乱在她可怖的面容旁。一条鲜红的舌头从她口中伸出;那条舌头被拉得变形,长得可怕,耷拉在一旁。
  门后亮起些微光线。众人回过头,看见一片干枯无叶的森林;无数人影被吊在树上,不断挣扎,并发出含糊的尖叫。他们仰着头,舌头被长长地拉出来,钉在树上;只是细长的一缕支撑,却无论他们四肢如何挣扎,都不会断裂。
  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人体的“森林”中穿梭。那是一头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猪,手中还拿着一把血迹斑斑的菜刀。它举着刀四处转悠,随意扯过一个人,从他身上刮下一条肉。在人类痛苦又含糊的尖叫中,那头猪将肉扔进口中,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真是……”米德尔不忍卒视,移开视线,痛心疾首道,“太没有美感了!”
  那头猪站在门后,对他们举起手里的菜刀,以猪的方式“哼唧”了两声。
  “欢迎来到……”它咧开嘴,满嘴血液和肉沫,“长舌地狱。”
  *
  “慎之君。”
  “慎之。”
  “慎之君。”
  “慎之。”
  “慎之君……”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慎之停下脚步,回头时皱起了眉头。他容貌俊秀,皱眉也只有一点点,神情还是冷淡沉稳的,很有风姿。
  爱丽丝开着她粉白色的超跑,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被他这样皱眉看,她反而笑得更灿烂一些,轻快地说:“啊,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苏慎之又皱了皱眉,没理她,只是继续朝前走。
  超跑慢腾腾跟着。
  “因为我们的家乡习惯不一样呀。小时候都是叫‘慎之君’的,不记得了吗?对谁都是这样客客气气、温柔有礼。隔壁的中山雅也君,对面的河合完治君,另一条街上住的福井平次郎君。所以,一起长大的慎之君也是‘慎之君’。”
  苏慎之沉默不语。
  “有一次吵架,我生气地说‘苏慎之真是一个讨厌的玩伴’,因为直接叫了名字,还被兄长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件事也不记得了吗?”爱丽丝把她的超跑开得像蜗牛爬,打开车窗,对着一片静默的黑暗也能笑得甜美,“后来,坐在缘廊上独自抹眼泪时,慎之走过来,拿了个布娃娃哄我,还告诉我,在中国是可以相互称呼名字、不用加敬语的,所以没关系,以后想叫就可以叫。”
  “当时拿着布娃娃哄爱丽丝的慎之真令人怀念呀。”爱丽丝笑叹道,“小时候真令人怀念呀。”
  “是吗?”
  苏慎之再次停下步伐,但这回没有回头,只有冷冷的声音飘在冷冷的黑暗里。
  “我并不怀念。”他说,毫不犹豫,“那段时光……我恨不得它彻底消失才对。”
  爱丽丝看着他。隔了超跑华丽的前半部分,还有车窗,她看着这名青梅竹马;第一次,她脸上那完美的笑容不见了。这个总是优雅亲切的日本姑娘,抿起嘴唇,就像受伤后又不愿意哭泣的小姑娘一样,只有倔强地抿起嘴唇。
  “慎之,”她冷不丁地问,“知道了吗?”
  “只是想起来了而已。”
  “听上去好像在骗爱丽丝哦,明明在一起长大的不是吗。”爱丽丝孩子气地说,尾音如同撒娇,“不可以原谅吗?连爱丽丝也不会原谅吗?”
  苏慎之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回答。
  “但是,就算这样,”爱丽丝顾自说,也顾自微笑,“爱丽丝也是不会放弃的噢。”
  在那甜美可人的笑容里,蕴藏着某种极为坚定的东西。那种坚定的程度,甚至到了让人觉得冷酷的程度。
  他们沉默了一段时间。
  渐渐地,四周的黑暗仿佛在收紧。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黑暗原本就无边无际,怎么会“收紧”?
  然而,这是一个事实。
  空气莫名开始让人感到窒息。两侧河流的闪光渐渐黯淡,因为他们脚下浮桥的光芒在不断消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挤压过来。空间在收窄。
  ……或者说,留给他们通行的道路在收窄。
  苏慎之的脚步突兀一顿。他漆黑的衣摆一晃,上面的银纹好像某种无形的水波,吸引了爱丽丝的目光。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甜美的面容渐渐浮现出一种惘然之色。但立即,这种似追忆似感叹的神色,被前方那个人冷淡的声音打断了。
  “你还要在车里待多久?”苏慎之略回了一下头,“遇到危险我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透过黑暗,以及那个人黑色的、柔软略长的额发,那张冷淡的面容上,似乎也隐隐藏了一丝关怀。爱丽丝眼睛一亮,连方向盘都送了,趴在车窗边缘笑说:“啊,因为跟在慎之身后非常叫人安心。感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因为慎之一定会保护我。是这样的吧?”
  “很早之前,就这么约定好了吧?”
  苏慎之垂下眼眸,手里一叠卡牌飞出变幻的图案。薄薄的卡片有如黄水晶般透亮,灵巧地穿梭舞动;淡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交叠,构筑出一个个奇妙的符号。
  就在这座顷刻构建的符阵完成的刹那——
  轰!!!
  自下而上,蓝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尖啸着将他们吞噬。火焰怪异的色彩和符阵的淡金色光辉交织、对抗;片刻后,火焰如巨兽的吐息,在绵长的吐气后又慢慢收回。
  火光褪去,四周场景重新出现。黑暗消失,河流也不见了,他们脚下本该是浮桥的地方,现在成了一条黑色的锁链,往前后无限延长出去。
  锁链下方是火海。蓝紫色的火焰沸腾不止;无数残缺不全的灵魂在其中挣扎,一张张怨恨嫉妒的面容对准铁索上的两名生者,口中还发出尖叫。
  爱丽丝的光轮早已在瞬间回收。此刻她背着双手,轻盈地站立在铁索上,像只好奇的小鸟一样打量下方的场景,还问:“欸——这就是三途川吗?”
  “说时忘川还更可信吧。”苏慎之下意识反驳。
  “爱丽丝觉得是三途川噢~火焰一定就是彼岸花的颜色。”
  苏慎之皱眉:“毫无根据的说法。”
  爱丽丝侧头看他,“嘻嘻”笑个不停。他反应过来,捏着卡牌的手指一下紧得发白。不再说话,他以符阵为防御,稳稳地走向铁索另一端。
  爱丽丝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数他的步伐。一、二、三、四、五、六、七。
  “……绫小路爱丽丝小姐,麻烦你跟上来。如果发生人员损失,对我们执法者来说也不好解释。”苏慎之说。
  “嗨一嗨一~”
  爱丽丝唇边笑容扩大,轻快地小跑过去。
  “果然很令人怀念啊。”她轻声说,“这样一来,不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了吗。嘛,虽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但既然慎之坚持……”
  “爱丽丝。”
  苏慎之忽然回头,一直冷淡平静的表情有了波动。那一瞬间,他流露出的眼神几近憎恨。
  “你搞清楚,”他一字一句地说,“坚持的那一个——是你才对。”
  爱丽丝站得笔直,看着他。她穿利落的深蓝制服,腰间悬挂两把长短不同的刀——打刀和肋差;这理当是武士的装扮,但这个发型优雅、妆容精致,理应娇柔甜美的女孩子,却异常契合这份凛然之气。
  他们对视着。在她栗色的眼睛里,那份坚定到冷酷的东西——又隐约显露出了水面。
  “是这样吗?”她平静地说,“那么,就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84章 莫家(5)
  “我们来玩个游戏。”
  一头猪说出这句话很奇怪。特别还是一头笑得不怀好意的猪。它的獠牙上全是血,手里菜刀锈迹斑斑、血色斑驳。
  人体悬挂出的森林里,没来由的阴风吹着,将含糊的哭声刮得七零八落。树木是干枯的,那些细瘦的手臂也像枯木,在半空交叠着胡乱攀附,又投出无数阴测测的虚影。
  一行人分散站立,围成弧形。经过一番追逐打斗,他们已经发现,在长舌地狱中似乎存在某种规则,使他们无法碰触到这头猪。
  几人微微喘气,凝神以待。他们都发现,在这里,不光是攻击会被消弭,他们自身的体力和精神力消耗也会加倍。短短几分钟,却像经历了好几小时的战斗。
  “什么游戏?”尼尔顺着它的话问。他还在喘气,唇角却勾出个漂亮的弧度,有些挑衅得说:“要说打游戏,还没人能超过我。”
  “嘿嘿。”对方咧嘴一笑,长长的鼻子用力拱出几声哼叫。这时,一具人体被阴风吹得飘起来,枯瘦的腿横在猪脸前。
  刀光一闪。一条长肉被剔了下来,又被若无其事地塞到嘴里咀嚼。
  ——唔呃啊啊啊……
  “游戏很简单。”它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打量着几人,“哼哧……这架天平,看见了吗。”
  它弯下腰,“哼哧哼哧”地拖出一台黄铜天平。同样锈迹斑驳、布满血迹。然后,它随意抓了一具人体过来,割下一条肉,扔在天平一端。
  秤盘沉了下去。
  “我们分别说一个数字,每个数字都能找到对应的砝码。哪个数字更接近平衡点,就算谁赢。”一堆砝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像无数灰白色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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