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皇帝的出行,又不象沈越他们不能带服侍之人,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太监露面呢?刚才明明跟着当今跑向林中的,也就是一两个太监而已。
自己是应该去找林如海说说可疑之处,还是直接找上一匹马跑回京城,或是大义凛然的直接跑去林中护驾?这几乎是个不用选择的问题:沈越按兵不动的继续做他的画儿。因为他知道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当今,这个时候离当今越近越危险。
可是这人心中有事儿,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沈越拿着调废的颜料起身,想着去找些水来洗净重调,却被一个侍卫给拦住了:“小沈大人干什么去?”
沈越将自己手里的调色盘拿给他看:“这颜色调的不如意,我得去找水重新调过。”侍卫打量了又打量,看不出沈越神色有什么变化,才向他道:“这么些人进林中打猎,说不定会有猎物受惊跑出林子,小沈大人还是别离开营地的好。”
“是,多谢你提醒。”沈越很客气的向那人一笑:“不知道营地的水井在什么地方,昨日我没看见。”
那个侍卫被他问的一愣,回过神来才道:“营里并没有水井,都是从五里外的河边运水过来。”
沈越听了向人再次谢过,说自己帐内还有没用完的水,就不出营地打水了,然后慢慢向着自己的帐篷而去——这个侍卫明显是在撒谎,就算营中确实没有水井,可是营中运水却不是从五里外的河边。要知道这营地住的可不是一般的兵士,你让皇帝喝河边运来的水,内务府疯了吧?
若是当今自己安排的侍卫,不该撒这样的谎,可若不是当今自己安排的人,不是应该去寻机杀了当今吗,怎么还留在京地之中?不管怎么样,沈越还是要远离这个明显有问题的侍卫。
现在营地里留下的可都是林如海这些文臣,沈越猛地一回头,发现那个侍卫还有看着他,便向着声道:“那位兄弟,起风了,麻烦找块小石头替我压一下画纸,石头不用太大,免得将画纸弄脏。等一会我回来,抽空也替兄弟画一幅像。”
那个侍卫见沈越回头的时候,也是一脸紧张,手已经不自觉的摸到了腰刀的刀把之上,直到听清沈越只是请他找块石头压一压画纸,才把手从腰刀上放下,向着沈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越还是慢悠悠走进自己的帐篷,放下帐帘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住。慢慢挑开帐子窗户的小帘,沈越大着胆子往营地里看了一圈,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走动之人,这让沈越的心又是一沉。
就算当今已经去行猎,可留守着的文官们还是要处理些政务,或者也该出帐活动一下身子。这样的不正常,沈越不得不担心林如海的安危。
可是这时走出自己的帐篷,沈越有些胆怯,总不出去显然也不现实——那个侍卫是看着他回自己帐篷的,若是他呆的久了说不定就会找过来。
沈越从自己带的行李之中,掏出了一把小匕首,用力在帐篷后侧划出了能钻出去的口子,小心看过无人之后,才慢慢爬了出去。
四下里仍是无人,竟然连巡逻的侍卫都没有出现,沈越沿着帐篷的边缘,悄悄摸到了林如海的帐篷处,小声唤了一声:“先生?”
“进来吧。”林中海的声音显得很平静。沈越提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一半,可等他进了帐篷之后就又提了起来:帐篷里并不只有林如海自己,刚刚看着已经去追中箭之鹿的当今,竟然好好的坐在林如海的上首。
吃惊只在一瞬,沈越向着当今跪拜下去:“臣沈越躬请圣安。”
当今对沈越出现到林如海的帐篷好象也很意外:“你不是在做画吗,找林如海何事?”
沈越悄悄看林如海一眼,发现林如海也很紧张,并没有给自己什么暗示,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做画之间,发现侍卫竟然在不该换班的时候换了人,所以来请教先生。”
“呵呵,”当今向着林如海干笑了一声:“这魑魅魍魉之计,连沈越都骗不过,他们还以为能瞒过天下众人不成?”
林如海自沈越进帐心里就叫苦,现在也只好陪笑:“圣人圣明烛照,自不是区区逆贼可以算计的。”
“啪!”当今拍了桌子:“不,这些人已经算计了,还几乎就要成功了!”
沈越被说的有些发蒙,又不敢问林如海空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当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帐篷里,就听外头传来了喧哗之声:“圣上,都这个时候就请您不必藏头露尾,还是出来好生说说吧。”
这个声音沈越曾经在大明宫中听过一次,不由的脸色变得煞白,当今也看向沈越:“你过来的时候可是有人看到了?”
沈越坚定的摇了摇头,刚才他走的很小心,并没有人发现。不过外头还是一声声传来义忠嫡子的声音,然后他就变得不耐烦起来:“给我一顶帐篷一顶帐篷的搜!”
当今与林如海交换了一下眼色,原来刚才义忠嫡子不过是在诈人,他并不知道这百多顶帐篷之中,当今究竟藏在了哪顶帐篷里。
可是这样等着也不是事儿,这营地才多大?义忠嫡子明显控制了营帐的侍卫,用不了多久就能搜到林如海所在的这顶帐篷。深觉当今不能只有一手准备的沈越,向着当今叩首问道:“请问圣人,可有与护卫将军联系之法?”
当今从腰间拿出一个五寸来长的竹筒,道:“将此物点燃,自有人前来护驾。”
那你还不早点儿拿出来。沈越伸手便想接了这竹筒,不想林如海自己伸手接了过去:“还是由我去放吧。”
沈越一把夺过这个竹筒,开什么玩笑,现在已经可以听到那些人的脚步之声,留在帐篷里还能多保命一时,去放这个信号就直接被人发现了。林如海还想再争,沈越已经拿匕首继续在他的帐篷后开口子:“圣人与先生安坐,我跑远些再放,让那些人不至一下子猜出圣人在这里。”
当今只道:“小心。”林如海则是满目不舍。等沈越出了帐,林如海也顾不得看他安危,将自己带的箱子都腾空了,向着当今道:“还请圣人委屈一下。”
当今看着那口勉强能躲一人的箱子,苦笑一下:“何至于此?”
外头已经传来了呼喝之声:“是谁在放信号?”
“有人,往那边跑了,皇帝肯定就在这附近。”
“快追。”
应该是沈越已经放出了信号,然后还跑开了。林如海趁机再次请当今快点钻进箱子里,这个时候能躲一时,就离援军到来近一步。
当今往箱子里刚钻了一半,沈越已经悄悄的又回到了林如海的帐篷,外头还不时的有人跑动追人,也不知道那么多人是怎么让沈越无声无息重新又跑回来的。
一见当今一只脚箱子里一只脚箱子外,沈越就知道了他们两个的想法:“先生,这样不行。”
林如海不解:“怎么不行?”
沈越道:“那些人分了好几拔,我看几位大学士的帐子他们都已经去过了,说不定下一步就要搜各部尚书的帐子。这些人把大学士们赶出帐子,直接就放一把火,圣人若是躲到箱子里太危险了。”
要是直接放一把火的话,箱子外头的林如海又被带走,没有人帮助当今一定出不了这箱子,还真不如让叛军抓住拖延一下时间呢。
当今迈进箱子里的脚又拿了出来,沈越也顾不得君臣有别了,向当今进言:“请圣人暂且换了我先生的衣裳,充做先生从家中带来的幕僚,咱们假做害怕,先从这缝子里钻出去,找个地方悄悄躲到援军过来。”
没想到当今却摇头:“朕堂堂天子,竟然被小人迫得避走已是耻辱,怎可变装偷生?”
这个是笑到最后的人,沈越强忍着没给他一个白眼——现在这个时代资讯又不发达,那些叛军有几个人能认得当今的?刚才他就见叛军把几位大学士连身边的人都拔拉到一起挨个问呢。
再说你都要逃命了,还管什么变装不变装?这个时候性命最重要好不好?至此谁要再对沈越说当今可能是他的老乡,沈越会直接给他一记窝心脚——穿越人士有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吗?
于是沈越看向林如海,发现林如海竟然也没有劝当今之意,只好眼巴巴的看向帐篷后头那道缝子。林如海刚唤一句:“圣人……”
外头已经有几个持刀的挑开帐帘儿,见里头竟然有三个人也是一愣:“这帐子有古怪。”
外头明显有头目一类的人在喊:“管他古怪不古怪,还不快些带出来。”
进帐的几名兵士便拔刀相向,林如海跨前一步挡在当今的前头,沈越哪儿能让他涉险?自己也抢上一步,挡在了林如海的前面。
有一个提刀之人就咦了一声:“是你?”
沈越一看这人,发现正是那个自己拜托替自己压画纸的侍卫,便向那人一呲牙:“没想到在此见到兄弟,不知兄弟是哪位将军麾下?”
那人刚要回答,边上还是有机灵人:“和他们废什么话,快出去。”说着便要上前推搡沈越。沈越向上前的人道:“我们自己出去就是,何必动粗。”
到这个时候居然还与叛军讲斯文,那些叛军自己都愣了一下,还真没有再推搡沈越,只大声喝令他们出帐。沈越回头看了林如海一眼,发现林如海眼里竟有破釜沉舟之色,不由唤了一声:“先生慢些。”
教了他十年的林如海,能从他的音色变化中听出不赞同与劝谏,向着沈越微微摇了摇头:当日自己向当今交出江南盐政之时,便是向当今投诚之日,也是太上皇认为自己背叛他之时,所以自己已经与当今牢牢拴在一起,这样哪怕此次在劫难逃,只要当今过了这一劫,还能照看林家一二。
而自己若是此时退缩,不管是在太上皇眼中还是当今眼中,都成了二臣,就是今日叛军侥幸成了,自己也再难得到任何人的信任,林家危矣!
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不能退;为了保持自己师道尊严,沈越面前自己不能退;当今在自己投诚之后对自己一直信用有加,士为知己者死自己还是不能退。
扶了当今,林如海几乎从容的走出了自己的帐子。
今日竟然是个艳阳天,沈越还有心情想钦天监看天象还是有一把刷子的,然后才去看渐渐要围过来的兵士。还不断有文臣们被推搡到了林如海帐前,看来已经有人认出了当今的身份,也报给了后头的主子。
“皇叔,真没想到我们叔侄还有相见之日。”那日沈越在大明宫中见过一次的义忠嫡子,很有排面的在兵士们让出来的路间缓缓而来,很显老的面容上挂着自以为胜利者的微笑。
※※※※※※※※※※※※※※※※※※※※
继续推荐基友的文:
《距离有些远》by林一平简介:九十年代初期,有这么一群临床医生
《[综漫]惜欢》 by浅梦红妆。白发魔王亚久津仁的一见钟情故事。
第99章
当今对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义忠嫡子毫无意外:“永曦, 你不是应该在义忠王府之中, 怎么竟随着春狩?”
原来义忠嫡子竟叫永曦, 沈越心里觉得起这个名的人就没安什么好意,这世上哪儿有永无的晨曦?朝阳一出这晨曦还不就散了?
人家永曦显然与沈越想的不同:“是呀, 我本该由皇叔您派的人围在那小小的四方天中,怎么就出现在了这春狩之所呢?”
当今想迈前一步,不想林如海与沈越两个死死挡着自己, 心下很是感动,却还是要扒拉开林如海。林如海虽是文臣, 此时这下盘竟然极为稳重,当今轻扒了几次也没让他移动分毫。
做老师的如此, 当今也就不在沈越身上费功夫, 虽然觉得自己躲在两人身后对着永曦说话没什么气势, 却仍气息平稳:“不错,当日父皇下令圈禁义忠王府, 合府上下人等不得随意进出,你没有圣喻, 不该出现在围场之内。”
当今不提太上皇还好,一提太上皇永曦又是呵呵一笑:“即是皇叔记得太上皇他老人家就好。”说着向后一伸手, 也不知道是何人将一卷明黄卷轴送到了永曦手中:“太上皇旨意。”说着将那卷轴高举过头。
按着永曦的想法,他都将太上皇的圣旨拿出来了, 他的这位一向以仁孝示人的皇叔, 就该对着拿圣旨的他跪拜才是, 如此也能平一平自己往日对他礼拜的愤懑。至不济那些大臣们也该一起向着他山呼太上皇万岁, 迫使当今不得不跪。于是一脸的得意压也压不住。
沈越几乎没眼睛看这位义忠嫡子,得是什么样的智商,在这个时候不趁着无人救驾把当今给直接咔嚓了,还在这里做官样文章?!看吧,除了他自己带来的人,那些被赶来的文官跪下的寥寥吧?
所以反派死于话多还真是至理名言呀。永曦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看向当今的目光里几乎带了毒:“皇叔是想抗旨吗?”
当今也呵呵一笑:“笑话,太上皇圣身违和,早已经明发邸报天下臣民皆知。朕离开宫之时,太上皇已经水米难进,各部尚书与大学士们皆曾请过圣安知之甚详,你又从哪儿来的太上皇旨意,莫非你想矫召?!”
永曦举着圣旨的手就有些不稳,不过面子还能撑住:“这是太上皇年前给我的旨意,着我清君侧。”
“沈越,你来告诉他。”当今已经没有与永曦对话下去的兴致般,将沈越这个现场最年轻、官职最小的人给点了出来,算是对永曦的不屑。
沈越知道现在不是含糊的时候,向着永曦抗声道:“永曦先生即云清君侧,敢问要清理的是何人,为何要清如今圣明天子在前何不明言?”
你想清君侧,怎么不想想天下人认的君已经是当今而不是太上皇了?还拿着太上皇的旨意在当今面前叫嚣清君侧,那你就直说想清谁吧!
这一问永曦便有些答不出来,因为他要清的正是当今!!
“黄口小儿,安敢妄测圣心?”永曦身后一个白面羊须的人对着沈越喊了一句。
想从气势上压倒自己?沈越不屑的看了那人一眼,弹了弹自己袖口不存在的灰尘,那人才注意到了沈越正穿着绿色的六品官服。沈越见他注意到了,才开口道:“我纵是年轻,可也是堂堂国之状元,圣人亲赐六品之职。敢问先生,你又于何部供职,身列几品?”
我是官,这议政有逾越之嫌却也有这个身份,你又是谁?两句先生,叫的永曦心里火气升腾:“这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