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娶妻如玉——朱大概
时间:2020-01-30 10:19:59

  邢夫人见贾赦没有制止的意思,起身向外便走,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只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丈夫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
  娘两个本不大亲近,坐下后邢夫人问过贾母现在的身体如何便也无话可说。屋子里头即安静,内室贾赦与贾琏两个的对话便影影绰绰地传来,只是说话的人声音压得低,只断续听到私房、嫁妆单子、帐本等语。
  不光邢夫人听不明白,就是王熙凤也听得云山雾罩,然后内室猛传出茶杯落地的声音,还有贾赦嘶哑着嗓子叫:“混帐,不许去,你不要命了吗?”
  贾琏的声音也是冷冷的:“我如今自己有手有脚,总得挣一挣,不能让我将来的孩子也过这样的日子。”
  贾赦的声音再没传出,好一会儿才见贾琏扶着贾赦出来,贾赦身上的衣裳已经穿戴得整齐。邢夫人两个都站了起来,邢夫人便问:“老爷可是要出去活动活动?今日风倒不大,可也该加件衣裳。”
  “我只去书房一趟。”贾赦目光阴冷地看向邢夫人与王熙凤:“你们两个带上人,把东大院给我看好了。不管是谁,不管是说谁让的,凡出东大院的都给我拿住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命令,也就贾赦能下得出。邢夫人与王熙凤对视一眼,双双点了点头。贾琏也看王熙凤一眼:“把跟咱们来的人看好了。”便扶着贾赦扬长而去。
  邢夫人叫过自己的心腹:“前门后门都守好了,不许人出。”
  一时有采买的央人过来问:“中饭的东西不全,还需要去添置。”
  邢夫人便有些无措,王熙凤却把眼立了起来:“胡说!我们家里从来没有现吃现买的理儿,就是中饭不得也是采买的往日不尽心。何况老爷刚让封门便来讨情,可见里头大有情弊。”
  邢夫人这才醒过神来,向王熙凤点头道:“果然是你提醒了我,去告诉他们,必是他们平日不用心当差,若是中饭差个一点半点,就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去。”
  那来讨情的讪讪而出,邢夫人与王熙凤还是相对枯坐。邢夫人找个话题:“你们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你可有消息?”
  这对王熙凤来说是不可言之事,若邢夫人早几日问,她都要直接怼回去。可惜这些日子贾琏一日强硬过一日,王熙凤退而又退,并不敢再如往日一样行事。只低头道:“老太太也说了,子女都是缘份,让我不要急。”
  “怎么能不急。”邢夫人并未看出王熙凤神色不喜,只说自己想说的:“还是早些让人调理一下身子的好。你也知道我刚进府的时候,何尝没想过有个一男半女,谁知几年没有消息。府里常走动的王太医便与老太太一样说辞,等悄悄请外头的大夫看过……”说到这里邢夫人想起王熙凤正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就收了口。
  王熙凤却让她吊得上不去下不来:“外头的大夫怎么说,难道还能比太医高明不成?”
  邢夫人苦笑一下:“若是琏儿没得世子,这话我就烂到肚子里也不会说。”挥手让丫头们退下去,小声向王熙凤道:“外头大夫说我身子用寒凉之物太久了,难有子嗣。虽然我也吃了几付药,可年岁又上来了,不就落得如今这样。”
  王熙凤本想说就算年岁大了,也大不过贾敏当日生黛玉去,猛想起贾赦不是林如海,房里多的是花枝般娇嫩的丫头通房,怎么会看得上人老珠黄的邢夫人。
  那自己呢?王熙凤心里就是一动。她出门子之前,王子腾夫人也是给她调养过身子的,可是过门两年却一直没有音信。贾母与王夫人一向只安慰她不急,还让她心生感激觉得不愧是最疼她的老太太、太太,的确慈爱体贴自己这个小辈。
  可刚刚邢夫人却说,若不是贾琏得了世子之位她不会提起,王熙凤一想便也明白了——若是贾琏不得世子之位,自己不会对大房稍有归心,邢夫人说出这话来,自己只会以为她想借此给贾琏塞人让自己不痛快,怎么会听邢夫人说缘由?
  再思自己出阁前尚且调养身子,邢夫人以小官家嫡女嫁进荣国府,又怎么会不想着生下子嗣,好稳了地位拉拔娘家?那也一定会调养身子,怎么会多用寒凉之物?!
  就如兜头让人泼了一盆雪水,王熙凤脸色发青地问:“太太是觉得……那怎么没和老爷说过?”
  邢夫人苦笑一下:“我进门时琏儿还小,等自己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六七年过去了,又听说别人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怕的是原配嫡子吃亏。”
  “等着后来见了你珍大嫂子也无所出,还以为贾家继娶之人皆为小官家出身,就是为了好拿捏,也就熄了和老爷说的心思——时候过得又久,我又不管家,吃用都要经他人之手,到哪儿去找证据去?没得让人觉得我没有管家权故意搅得家宅不安。”
  的确,虽然贾赦与贾珍两个都顶了家主的名头,可不管邢夫人还是尤氏两个出身都不高,也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可是王熙凤却是贾琏的原配嫡妻,王子腾现在也正是位高权重的时候,她们怎么敢、怎么会?那里头一个是贾琏的亲祖母,一个可是自己的亲姑姑。
  王熙凤想着是贾母与王夫人两人联手,也有她的道理,一是贾母在府里说一不二,荣国府发生的事儿只有她不想知道没有她不能知道的,二是王夫人是管家太太,没有她开口那些人也不敢向邢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大太太动手。
  至于说贾母自己派人动手,王熙凤想都没想过——贾母一向以慈爱晚辈示人,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也不会落了把柄。
  压下心里的翻腾,王熙凤看向邢夫人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同情,又怕邢夫人性子孤拐,转问道:“太太请的大夫是哪一位,等我也让人找来瞧瞧。”
  邢夫人尴尬地一笑:“我请的大夫都上不得台面,不过是一家药铺坐堂的大夫。”
  王熙凤嘁了一声:“只要大夫医术好,管他上不上得台面。当年华佗当年还打过铃呢。”说得邢夫人就是一笑,将自己找的那个大夫在哪个药铺里坐诊说与王熙凤。
  没等说详细,平儿在帘外回道:“二爷请二奶奶一起回去。”
  邢夫人听了把话交待完,由着王熙凤出门。然后见贾赦自己进来,忙上前替他解衣:“老爷怎么自己回来了,也该让人扶着些。”
  贾赦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招手让嫣红扶自己进了内室。
  回了夹道小院的贾琏脸色也不好看,进屋就一直打量着自己手里扁扁的小盒子,耳边响的是贾赦有些绝望的声音:“我敢自己把东西给你?若不是这些年我忍气吞声,人家天天在你饭里下点儿什么,用不了几日你身子就弱了,再用不了几日你就和珠儿一样死了!”
  自己刚才是怎么问的?对了自己问了老爷,珠大哥是不是就这么没的。老爷却笑着摇头:“我不用自己动手,老二自己就把自己的儿子逼死了。这才叫报应,报应。”
  王熙凤轻推了贾琏一下,把他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什么事?”
  “二爷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说出来咱们商量一下不好吗?”
  贾琏深深看了王熙凤一眼,又见平儿还如往常一样服侍着,向王熙凤一笑:“不过是让老爷骂得有些丧气,能有什么事儿?”又向平儿道:“去二太太那里给你们奶奶告个假,就说我们两个拌了两句嘴,你奶奶一时过不去。”
  平儿道:“只说奶奶有事儿吧,何必好好地说拌嘴。”
  贾琏嗤笑了一声:“若是二太太问起你奶奶有什么事儿,你怎么回?”
  平儿把手里的茶放到桌上:“等二太太问的时候我再说你们两个拌嘴,更可信些。”
  王熙凤与贾琏听了都是一笑:“正是如此。”平儿去荣禧堂不提,王熙凤叫过丰儿来:“你看着门别让人进来,我要和你二爷好生理论理论。”
  丰儿只会用心服侍干活,不比平儿敢说话,只能唯唯劝一句:“奶奶有事好生与二爷说。”
  贾琏见王熙凤都安排妥当了,才拿着那盒子拉着王熙凤进了内室,将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册发黄的单子来。王熙凤也不是全不识字,何况这册子颜色虽老旧,大红的底子还是看得明白:“这是谁的嫁妆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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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书的时候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贾琏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论理来说,怎么也不会如邢夫人一样是小官儿家出身,那么问题就来了:贾赦初婚的时候可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的发妻出身必不会低了,可是整本书里却对她只字不提,也没提过她是否有嫁妆留给贾琏之事。作者认为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贾琏的外祖家与贾家撕破了脸,所以把他生母的嫁妆拉走了,还有一种就是这份嫁妆还在荣国府,可是却没有交到贾琏手里。想想贾琏连自己的小老婆尤二姐死了还要找王熙凤要烧埋银子,此人之渣中又带了些可怜之处。
 
 
第61章 
  “太太的。”贾琏把身子往靠枕上一歪,还在想着贾赦刚才对他说的话, 有气无力地回了王熙凤一句再不开口。王熙凤刚想问太太怎么会有这么多嫁妆, 要是有也不会吝啬得平日一文不出。没问出口已经明白,定是贾琏生母的。
  “老爷即把单子给了你, 就会把东西给你, 你得了东西不高兴怎么还这么垂头丧气的?若是感念母亲,等哪天咱们去庙里给母亲跪几天经再做做法事,也是你做儿子的心意。”王熙凤只看这单子的薄厚便知贾琏生母嫁妆不少,对到手这么多钱财心下多少有些窃喜, 说出来的话也漂亮。
  贾琏瞟了她一眼:“只有单子,那上头的东西在不在, 能到咱们手里多少还不一定呢。”
  王熙凤一向觉得贾琏的东西都是她的,怎么可能眼看着这么大一笔东西落不到自己手里, 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胡说, 这单子就是证据, 不管是谁收着也越不过你这个母亲的嫡亲血脉去。你告诉我东西在谁那,我找他去。再不济就找我叔叔婶子给我做主。”
  “你真的去找人要?”贾琏要笑不笑地看向王熙凤:“真若要回来, 除了外头的田地铺子, 内里的头面古董字画、压箱银子我都送你, 如何?”
  王熙凤说了一句:“本来也是我的。”让贾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推他一把:“到是在谁那儿,你说。”
  贾琏仍是那么笑着看王熙凤, 好象刚才要死不活没个主意的人不是他, 嘴里一字一顿地向王熙凤道:“在、老、太、太那, 你去要吧。”
  一向胆大如斗的王熙凤也惊得收不回自己的话:“竟然在老太太手里?那怎么二爷与我成亲这么些年,老太太却一字不提?”世家也有发妻去后,为防家主续弦薄待了原配子女,由家中长辈代管发妻嫁妆,等原配子女长成人或是成亲后长辈交还的。
  贾琏看傻子一样看王熙凤:“人人都说你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这点儿事还想不明白?”
  想是想得明白,只是不敢、不愿意往上头想。王熙凤怎么会想不到东西进了贾母之手,就和一半放进王夫人的私库里没有什么区别?难怪老太太历年来赏赐那么大方,敢情是不花自己的银子不心疼!
  “那怎么办?”不知道也罢了,即已经知道有这么大一注财,不拿到自己手里王熙凤怎么甘心?
  贾琏见她失了往日骄蛮,只余手足无措,就把贾赦的主意说与她听:“老爷的意思,让我请舅舅们出面。让我见了舅舅就说这些年家里无人提起舅家,所以我对自己的舅家一无所知。”
  王熙凤啐了一口:“哪怕是实情,这话也说不出口。别人不提,若二爷是有心的,现在也能在外行走,就该打听一下自己生母与舅家之事。何况已经成了亲,就算只是捐官,说起来也是有官身的人。舅舅家在京中又没去外任,怎么就打听不出来?就是暗中走动,老爷不说府里谁还敢真拦着不成。”
  说到这里王熙凤又想起别事,向着贾琏挤兑一句:“二爷一向好手段,瞒着家里的事儿也不少。你不想让人知道的,府里谁能知道你日日在外干了什么。”
  一席话说得刚才还看王熙凤笑话的贾琏气短上来:“还是奶奶有见识。只是若是舅家不出面,咱们是做小辈的,怎么好开口向老太太讨东西?”
  “老爷那里?”王熙凤自己都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被贾琏直接给否了:“老爷说即是我知道了,那就该由我自己办去,得不得到母亲的遗物,都是我自己的造化。”
  明知道贾赦已经在东大院消沉了这么些年,可王熙凤还是有些失望:“老爷竟一点儿争胜之心也没有了吗?”
  贾琏自己也觉得奇怪:“林姑父倒是对我说父亲有他的不得已,也分说了些,可我总觉得没说完似的。”
  “对了,”王熙凤便一拍巴掌:“即这事是林姑父提点了你,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还请林姑父给拿个主意。”
  贾琏虽然觉得这样有些赖人的嫌疑,可为了知晓当年真相,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该得的财物,也顾不得了。让王熙凤给自己换了衣裳,也不与人报备,自己飞马往林府而去。
  林如海是有官身之人,昨日又已陛见过了,怎么会还坐在家里等着贾琏问计?自是早早地来到吏部等消息。早朝一散,吏部尚书便让人将林如海请到自己房中:“恭喜如海,你我日后就是同部为官,还要相互多多扶持。”
  林如海听了心下自明,没问自己的职位,先向王尚书拱了拱手:“如海才疏学浅,又多在外任,有不明之处还仗尚书大人多多指点。”
  “好说好说,”王尚书面露亲切:“今日早朝,圣人已经明言你任巡盐御史恪尽职守、清廉如水,如今江南虽还要紧,可各部也缺人手,便任你为吏部右侍郎。想来一会儿旨意便可到部,岂不该浮一大白。”
  林如海自要谦逊一二,然后旨意一下,王尚书便让人请了穆侍郎过来,三人再客套说些日后同心同德共同效力王事之语。
  穆侍郎向林如海笑道:“早听我那犬子说过,林侍郎教得好学生,什么时候令徒有暇,也给我画真容一幅才好。我看过他给犬子画的像,就如把人印上去一般。”
  原来这位穆侍郎便是那次沈越与杨佳冲突时帮忙的穆静斋,与林如海说起来倒没了初共事的隔膜。林如海倒是听沈越信中是过给国子监督诸人画像之事,当日他只记得房家兄弟帮忙,哪儿记得那几个与房家兄弟一起去的人?不过能得沈越画像,林如海便知也是与房家兄弟相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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