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娶妻如玉——朱大概
时间:2020-01-30 10:19:59

  沈越了然地点了点头:“大哥劝忠顺亲王进宫,倒是用心良苦。但愿太妃能发现端倪,劝着王爷坚守本心。”
  对此沈超却没有什么把握:“你不知道,王爷看似无争平和,在一些小事上却分外计较。”这也是他出宫后并没有与忠顺亲王断了联系的原因之一,生怕这位有点小心眼的王爷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这个伴读是弃他而去,要攀高枝儿,在看不见的地方给自己或是沈家找麻烦。
  尽管沈家并不惧这样没有实权的王爷,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沈超不时地去忠顺王府露个面,与忠顺亲王交谈一二,算是尽自己的伴读之情。
  谁知今日就听到忠顺亲王发起了牢骚。他这才建府几日!沈超打了个哆嗦:“那些人竟然连让人安稳几年的功夫都不肯。”
  沈越轻声向他道:“忠顺亲王倒是想安稳几年,可太上皇的身子,谁也说不好能支撑几年。”
  沈超看怪物一样看他:“这样的话你也敢说。”沈越不在意道:“这个其实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不过都如你一样,不肯当着别人面说出来罢了。”
  “我怎么不知道?”沈超不信地嘟囔了一句。
  沈越白他一眼:“大哥,每次大伯与老爷叫你一起议事的时候,你不是摆弄手指头就是魂游天际,还想知道什么?”
  沈超让他说中,脸上也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反正不管议什么,也没咱们说话的份,那还听什么?按着老爷与大爷的吩咐行事就是了。”
  “那你今日听了忠顺亲王的话,怎么要找我商量?难道是大伯吩咐你的?”沈越有些不信。见沈超摇头,才向他道:“难道老爷与大伯自己真没有主意?不过是想让咱们知道官场之事,怕咱们出门后两眼一摸黑。”
  想想终是不放心,向沈超道:“此时老爷应该还没睡,不如咱们请见老爷,也好让家里有个防备。”
  事关合家的安危,沈超再怕挨骂也无法反驳,与沈越并排着来到沈尚书的书房。听他二人说完来意,沈尚书很是看了沈超两眼,把个沈超看的心里发毛。却听沈尚书很欣慰地道:“超儿终是我沈家儿郎。”这份敏感能出现在平日看似爽直的沈超身上,连沈尚书都觉得意外。比沈超中举中到沈越前头还意外。
  沈越此时心里的默默对比着原著里着墨不多的忠顺亲王与现实中的区别,可惜原著里忠顺亲王就是个好酒色、耍特权的大反派,与现在只能窝在府里发发牢骚的忠顺亲王相去甚远。
  难道原著里忠顺亲王变成那个样子,是事有不谐后黑化的结果?那他又为何别人的麻烦不找,转化后一定咬着荣国府不放呢?
  是不是现在与忠顺亲王接近的武勋之家的人,是荣国府给他牵的线?还是这个现在与忠顺亲王走的近的武勋之家的人,本就是贾家人?要知道原著里,贾珍守孝聚赌,都被人分析出了是借赌为由,暗中聚众密谋造反。那出个人引诱有亲王之尊的忠顺亲王,也不是做不出来吧。
  “越儿,你在想什么?”沈尚书让人去请沈信,见沈越一直发呆,不似平日遇事总会说说自己的主意,就问了一句。
  正想的入神的沈越没听到沈尚书的问题,还是沈超推他一下,才醒过神来。见沈尚书还在看着自己,沈超遮掩道:“孙子在想,大哥近日还要不要去忠顺王府走动,若是不去该以什么理由?若是去的话又该如何与忠顺亲王相处。”
  沈尚书听了更觉欣慰,向沈超道:“这遇事多思上头,你还要向越儿学一学。”沈超就只有点头的份。
  又问刚进门的沈信:“此事你怎么看,沈家可要现在插手?”
  沈信想了一刻才道:“现在究竟是忠顺亲王自己心生不满,还是有心人引他说这话给超儿听,还要查一查。”沈越听了心中大表佩服,这就是已经办老了事儿的与还没正式办事儿人之间的区别。
  沈越两辈子的经验加在一起,也只能想到忠顺亲王是让人给鼓动了,沈信却想到是有人有意想让沈家听到忠顺亲王这个言论。
  至于为什么要让沈家听到,已经被拔开障眼法的沈越自然明白:沈家是永远站在坐在龙椅上之人那边的,若中真发觉忠顺亲王对当今不满,定会报告给当今。而那些人要看的,正是当今听到消息之后的反应!
  “即如此,等会儿我亲自写张请帖,请忠顺亲王来赴他们兄弟的贺宴。”沈尚书一锤定音。
  沈超至此才向沈尚书与沈信请罪,自己不该与忠顺亲王走动却没告诉家里。
  沈尚书已经让人送来了大红请帖,沈越就过去替他老人家磨墨,沈信则耐心地开始教儿子:“你说说,你也给忠顺亲王做了几年的伴读,到他府上走动也不是什么犯忌之事,怎么就不与家里说?”
  沈超不同家里说,是出于一种知道家里长辈不喜的本能,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还真说不上来。沈信轻轻敲了敲桌面,又把沈超敲的一哆嗦,说出来的话更加期艾起来。
  沈信见沈尚书已经提笔,也不再耽搁时间,向着沈超道:“因为你心虚。你应该不是头一次听忠顺亲王抱怨,早知道他心里存着怨望,更怕他有一日将这怨望化成行动。而你是做过他伴读的人,很容易让人把你看成忠顺亲王一党。所以你不敢告诉家里,是也不是?”
 
 
第82章 
  沈信一句接一句问话,把沈超的头说的一低再低, 到最后根本不敢和自己的父亲对视。给沈尚书磨墨的沈越把这些话都听到了耳中, 却不敢替沈超分辨一声——有好几次他与沈超会完友之后就分开了,他是去林府, 却不知道沈超并没有直接回学士府, 而是去见了忠顺亲王。
  难道时间已经要到了铁网山行猎之时?沈越心中对比着原著的时间线,磨起墨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沈尚书咳嗽了一声,沈越才算收拾起心神, 认真地磨起墨来。
  那边沈信哪儿那么容易就放过沈超?还在教训他:“即是发现忠顺亲王不妥,却还与他亲近,就该打。怕连累家里却不让长辈们早早知情, 就该打死。”
  沈超存身不住,向着自己父亲直直跪了下去。沈超抬头看沈尚书一眼, 发现人没有给沈超求情的意思, 自己放下手中的墨锭, 到沈超身边陪跪。
  “你跪什么?若不是你拉着他来寻老爷, 还不知道让他瞒到什么时候。”沈信没好气地让沈越起身。
  沈越哪儿能这上时候丢下沈超?向着沈信分辨道:“家里所以放心我与大哥,也是因出门时多是我们兄弟一起,遇事也能有个商量照应。可有时我要去先生府里,没能与大哥一起回府,忠顺亲王让人来请, 大哥也就无可推托之处。这就有侄子一半的不是。”
  “不, 不关越儿的事。”沈超听沈越要将责任担过去一半, 连忙道:“其实是我自己觉的,忠顺亲王只是一个光头王爷,手里没人没势,出宫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封王建府,并无权势之心,才与他一直往来。再说若是忠顺亲王刚封了王就不与他往来,怕人说我人走茶凉。”
  两个孩子争相把责任担到自己身上,让沈尚书父子心中宽慰不已。沈信所以对着沈超疾言厉色,也有恨其不争的意思在内:沈越比他还小着两岁,与宫中贵人们接触的时间比沈超还多,怎么没见他惹这样的麻烦?
  又是一声清咳,沈尚书说了一句:“起来吧。”让兄弟二人起身,问沈超:“今日已经知道了,你准备日后如何与忠顺亲王相处?”
  沈超犯愁的也是这个,要不哪儿会急急找沈越出主意?听到祖父问起,再看看书案上摊着等墨干的大红请帖,心里没有主意:“孙子不知,请老爷指点。”
  见沈信眼睛又要立起,沈尚书摆手示意他稍安勿燥,向着沈超温声道:“知道让人指点固然可取,可你也不能自己没有一点儿主意。这个家,日后都要你支撑,你可明白?”
  此话一出,沈超眼睛不自觉地去找沈越,却见沈越头埋的低低的,看不出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咬咬牙,沈超慢慢说道:“现在忠顺亲王只是抱怨,孙子马上与之疏远怕引人注意。何况,何况忠顺亲王待孙子不薄……”
  “怎么个不薄法?”沈尚书决定今日好好让沈超长长记性:“可是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还是识英雄于穷困、救危难于将倾?或是笑骂不避行迹,往来不区贵贱?”
  沈超张了张嘴,他只是平时不愿意想事,并不是真不通人情。沈尚书所说三样,只有最后一条是他与忠顺亲王相处的情形。也因忠顺亲王与他笑骂不避行迹,沈超觉得他虽然现在身份尊贵,却还如自己给他做伴读时一样与自己交心。
  沈尚书微微一笑,这笑却让沈越遍体生寒:“那你看忠顺亲王是对所有人都如此,还是只对你一人如此?”
  沈超脑中不由浮现出与忠顺亲王的几次相处,也不是没有别的做过忠顺亲王伴读的人一起宴饮,可是忠顺亲王对那人却不十分兜搭。在那人走后给沈超的解释便是,此人自忠顺亲王建府之后,有意求王府长史一职,让忠顺亲王觉得那人亲近自己只是为了求好处。
  那人也是正二品官员嫡子,父亲也算位高权重,忠顺亲王却如此不屑他家中之势,也上沈超更放心地与忠顺亲王往来。现在听沈尚书一问,心中生起一丝清明:焉知忠顺亲王与那人不是做戏?
  见沈超面有想通之意,沈尚书又问沈越:“你觉得你大哥该如何与忠顺亲王相处?”
  沈越自己心里已经想的七七八八:这位忠顺亲王上门寻荣国府麻烦是在贾元春封妃、大观园建成之后,也就是说就算忠顺亲王曾经参与了什么事,也已经失败而且没有受到当今太重的惩罚。
  如此看来不是忠顺亲王隐藏的好没让当今抓住把柄,就是他参与的不多在当今那里没有造成什么大恶。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大,当今饶过了这个看似一言难尽的弟弟。
  这样的话哪怕沈超与忠顺亲王表面亲近,只要不参与其中就不会有什么危险——首恶都放过了,谁还关心一个只是往来多些的小小伴读?
  至于当今会不会如太上皇对付义忠亲王的党羽一样大开杀戒,沈越并不怎么担心:就如林如海所说,当今很有些发愤图强的意思,这两年多已经渐渐收拢了朝中不少权柄。这样的人更在意的是攻心,而不是伐异。
  于是沈越便对沈尚书道:“孙子也觉得大哥与忠顺亲王如常往来便好,不必马上就不往来。横竖我们兄弟也就是这几日的清闲了,再过几日就该准备春闱。”到时忠顺亲王总不能还让沈超陪着,耽误人家的前程。
  “若是忠顺亲王以王府长史之职招揽超儿呢?”沈信问了一句——忠顺亲王当着沈超的面说另一个伴读谋求王府长史之职,未必不是向沈超伸出的橄榄枝。
  “不会,”沈越也是微微一笑:“若是忠顺亲王真看重沈家,就不会拿区区王府长史之职来羞辱大哥。”
  如此自信的话,让沈信都吸了一口凉气。亲王府的长史也是朝庭命官,正四品的官职,沈越却觉得是对沈超的羞辱!沈超自己也抬头看了沈越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位堂弟怎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
  要知道就算是殿试中了状元,最初授官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想升到正四品,不立下大功七八年之内是别想。只看沈信就知道了,他已经在翰林院熬了十来年,去年才升了正四品的侍读学士。这还是因他入了当今的眼,日常在内阁行走,也就是给当今做了机要秘书。
  自己一入官场就可以与父亲并肩,如果忠顺亲王真对自己说出口,沈超自己不觉得是羞辱,只会觉得忠顺亲王是对自己的看重。
  沈尚书倒是轻轻哦了一声,示意沈越把话说完。沈越这次却是对着沈超了:“大哥,你是宗子,是沈家的宗子!我们的曾祖父从内阁大学士之位致仕,现在仍有太师荣衔。祖父现在也是大学士之身,兼着户部尚书一职。大伯虽然只是正四品,现在却在内阁行走,圣人多数旨意,都由大伯手书!”
  “如今祖父在朝,大伯升迁过快容易引人物议。可若是祖父如曾祖父一样激流勇退呢?大哥难道要堕了志气,只甘于小小一座王府,屈于小小四品再无晋身之日?”
  “若大哥真如此想,那小弟可就……”沈越没把话说完,沈尚书与沈信父子都听出来,后面分明就是“取而代之”四字!
  沈超直接把眼睛给瞪圆了:“你敢!”
  沈越与他对视:“父祖支撑沈家不宜,沈家百年清名不可堕。大哥真以为清流便是一团和气,从曾祖起所有读书人真对沈家心悦诚服?不过是因父祖权势他们无法撼动罢了。若是沈家一倒,那些曾经奉承过咱们兄弟之人,说不定就是踩咱们最狠之人。”
  “到时你我身家不保还在其次,有多少人会往父祖身上泼脏水,污了沈家清名好让沈家再无翻身倒算之日。大哥,若是如此,你我就是沈家的罪人。沈越,不愿做沈家的罪人。”
  沈尚书已经从书案之后站了起来,眼睛里是从来没有的光彩:“这话是林如海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沈越前世虽然只是一个商人,可也是一个有文化的商人。何况林如海最初让他读的就是史,史书中世家大族倾倒时墙倒众人推的例子不知凡几。不过这样说来是林如海教自己的好象也没错,沈越便向着沈尚书点了点头:“先生曾教导孙子,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
  沈信长叹一声:“林如海确实会教导孩子。”身上竟现出颓然之态。沈超更是让沈越后来的话惊的心如卷浪,不认识一样看着沈越发呆。
  沈尚书挥了挥手,向沈超道:“回去吧,明日将帖子给忠顺亲王送去。”见沈越跟着他一起退出,也没出言制止。
  沈尚书也怅然若失。一直做宗子培养的长孙,见事不如从小不想学为官之道的次孙,这次孙还不是自己家教导出来的,不能不让人觉得自己家对子弟的教育是不是出现了偏颇之处。
  “前两日越儿向我提出咱们府里该立个家学,好让几个小的从小一处读书,一处相处增进感情。我倒觉得谚哥儿也不必去国子监中就读,一并在家学之中读书便好。”
  沈信点了点头。他知道沈越今日能如此明白的说出这一席话,就是因为他从小与沈超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真如亲兄弟一般。否则以沈越掩饰的功力,悄悄行事便可取沈超而代之,又何必对沈超良言相劝?
  “忠顺亲王那里,还是要使人查一查。”沈尚书回神很快,知道现在不是头疼的时候,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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