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叫她的名字。
“楚楚,你在干嘛。”
林予初刚从别桌过来,一回来就看到眼前的一幕,当视线移向地上的男子,她倏地睁大眼睛,红唇张成“O”型。
这男人长得有点像天行的大boss啊。
对上好友惊诧的眼神,安楚楚慌慌张张地收回脚,手上却没拿稳,那个吃到一半的奶油蛋糕“啪嗒”一下掉了,正赶上江鹤川起身,好巧不巧地掉在人脑袋上,然后滚了一圈,顺着他光洁的额头,鼻梁,全被绿色的奶油糊了一遍,最后才掉在地上。
安楚楚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也就一个抬头的功夫,江鹤川还没完全站起身,劈头盖脸的便迎来一碟奶油蛋糕,绿色的奶油糊住他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上都有,带着一股甜腻的奶油味,他一睁眼,睫毛上也是厚重的一层,就跟被人刷了一层油漆似的。
乌黑的头发沾了奶油软趴趴地垂在额前,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周围瞬间静悄悄的,却能清晰地听到细微的唏嘘声,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少。
安楚楚小脸不安地皱成一团,眼巴巴地瞅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愧疚得不行。
江鹤川也是愣了一瞬,还以为这小孩故意的,他慢条斯理地起身,对上安楚楚愧疚不安的目光,心情却异常地平静。
他随手抽了张餐巾纸,擦掉糊住眼睛的奶油,俊脸没什么表情。
安楚楚紧张的直抠手,已经准备好等这人大发雷霆了,静默半晌,却听这人吊儿郎当地开口,“小孩,你是不是趁机恩将仇报啊?”
男人的语气漫不经心,听着似乎没有生气。
安楚楚耷拉着脑袋,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气势顿时弱了不少,小声道:“对、对不起,不小心手滑了。”
江鹤川抬眸,宴会大厅内不少人已经朝这观望,脸上有好奇有惊异。
他看了安楚楚一眼,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低声道:“跟我来。”
说完,江鹤川从她身边经过,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脸上顶着一片绿依旧帅气。
安楚楚顾不得周围打量的目光,连忙跟上去。
两人前脚一离开,沉寂半晌的宴会厅瞬间喧闹起来。
“那女的到底是谁啊,竟然敢往江少头上扔蛋糕,这不存心让江少难堪吗?”
“我看关系不一般吧?江少还是第一次给女人系鞋带呢,扣个奶油蛋糕怎么了,也没见江少生气啊。”
“说得也是,不过像这种十八线的女星怎么可能入得了江夫人的眼,怎么着也得门当户对吧?”
一群人议论纷纷,谈吐间却是绵里藏针,语气泛酸,都是对安楚楚的鄙视。
林萱禾看着那两人一块离开,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酒店的备用包房内,安楚楚满脸忏悔地跟在男人身后,一时半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心知这人是哥哥的朋友,不至于会做出格的坏事。
江鹤川慢条斯理地松开领带,拿了换洗的衣物,进浴室前对一直垂头丧气的女孩叮嘱道:“你就在这待着,等我洗完澡出来再说。”
安楚楚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头,索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抓起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心里寻思着,这人待会会不会秋后算账,现在的淡定其实是装出来的?
说不定早就恼羞成怒了。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安楚楚却越想越不淡定,她忽然想起之前别人对江鹤川的评价,脾气暴躁,阴晴不定,性子玩劣,是个不好招惹的主。
今天让他当着那么多人丢了面子,安楚楚有些坐立难安,心里寻思着,待会再道个歉,顺便赔他点精神损失费。
江鹤川裹着浴巾出来时,便见沙发上的小姑娘正耷拉着脑袋出神,粉唇一张一合像是自言自语,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呆呆傻傻,时不时蹙着眉心,似乎把刚才那事当成了心事。
他忍不住勾唇,很快敛了眼底的笑意,朝小姑娘走过去。
安楚楚正在发呆,眼前忽然盖下一道阴影,她微仰起脑袋,对上男人那双深邃如井的眸子。
江鹤川的头发很黑,湿漉漉的还沾着水,毫无瑕疵的五官线条精致利落,挑不出半点毛病,他就穿着酒店的浴袍,锁骨那块露出大片冷感白皙的皮肤,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看着禁/欲又性感。
安楚楚呆愣愣地看着他的锁骨出神,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人皮肤也太好了吧,白白净净怎么跟女孩子似的。
女孩好半晌不说话,江鹤川失笑地歪着脑袋,狭长的眼尾习惯性轻挑,勾着唇角笑意愈深,懒洋洋道:“小孩,我还有腹肌呢,看不看啊?”
这句轻挑直白的话瞬间让安楚楚回过神,她红着脸偏过头,眼神有些慌乱:“我不是故意的。”
江鹤川这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继续逗她:“那你想不想看?”
说这话时,江鹤川的手就放在腰间的系带上,似乎只要她一开口,他就能立马解开,大大方方露给她看。
慷慨得不得了呢。
偌大的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就连流动的空气都带了点暧/昧,安楚楚经不起他这么逗弄,连忙后退,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小心着凉。”
小孩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江鹤川轻笑着直起身,从她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吹风机,然后递给她,声音不急不缓地开了腔:“过来,帮我吹头发。”
安楚楚眨巴着眼看他,眼底有戒备有疑惑,随后慢吞吞走过去,接过那把吹风机。
江鹤川坐在椅子上,这会比她矮了一截。
安楚楚站在他身侧,微垂着眼,视线落在这人湿漉漉的头发上,语气闷闷地问他:“你不生气吗?”
江鹤川语调慢悠悠的,“为什么要生气?”
安楚楚:“我刚才让你出丑了。”
小孩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不说话了。
江鹤川忍不住笑,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算不算聪明,有时候明明谨慎得像只小狐狸,可有时候又很迟钝。
他的表达够明显了吧?
江鹤川抿唇,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低声道:“那你帮我吹头发,就当补偿了。”
安楚楚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鹿眼蹭地一亮,乐呵呵地开始帮他吹头发,笑的时候又露出那两个浅浅可爱的小梨涡。
换好衣服后,两人没再回宴会大厅,那里多得是客套与寒暄,还有人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江鹤川叫安楚楚出来,不是为了刻意逗她,要是让她继续留在那,免不了被别人指指点点,而今天宴会上的事,别人也自然不会传出去半句。
见时间还早,江鹤川开车准备带安楚楚吃点东西,这姑娘好像就吃了半块蛋糕。
“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安楚楚认认真真系好安全带,对他自称的那声哥哥没在意,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晶亮的眼底有希冀,“我想吃关东煮,可以吗?”
女孩语气认真,眼神柔软又无害,江鹤川微怔,继而舔着唇笑了声,只点点头,没说话。
去的路上,安楚楚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礼服,纤瘦单薄的香肩露在外面,看起来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楚楚很动人。
江鹤川侧目,视线滑过女孩修长白皙的天鹅颈,遂收回了目光。
按照安楚楚的指挥,两人去了一处美食广场,各种特色小吃都有,大多都跟路边摊差不多。
江鹤川从小就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一是不干净,二是安家有专门的厨师,想吃什么,家里就有现成的。
江鹤川依言给安楚楚买了份关东煮。
小姑娘肩上披着他的黑色西服,盘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脸侧,装着关东煮的纸杯还有些烫,江鹤川帮她拿着,挑了一串鱼丸递给她。
安楚楚欢呼雀跃地接过,似乎也是许久没吃,她张嘴咬了个鱼丸,还朝他笑了笑,漂亮漆黑的双眸便弯成了月牙,眼里星光闪烁,小脸尽是满足。
女孩鼓着腮帮子,吃得很过瘾,看着也很有食欲。
江鹤川始终淡笑着注视她,倒是想就着她的手尝一口,味道如何,但有先前的教训,这下有所收敛。
女孩吃完一串,一旁的男子又会递上另一串,在外人眼里,两人的相处像极了情侣,比寻常情侣还要恩爱几分。
江鹤川买得多,安楚楚的胃却很小,吃了几串便摇摇头直言吃不下了。
江鹤川似笑非笑地看她,轻声道:“小孩,毛爷爷没有教过你,不能浪费粮食吗?”
安楚楚摸着肚子,很应景地打了个饱嗝,随即脸便红了,小声嗫嚅:“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从幼儿园就开始学跳舞,对身材的管理很严格,安母也不让她吃路边摊,一年难得一次,还是哥哥安亦周偷偷带给她的。
小姑娘煞有其事地摸肚子,表示自己已经吃撑了,江鹤川垂眸见她一眼,不禁莞尔。
于是剩下的那些,一串都不剩地全部进了江鹤川的肚子,包括一个被安楚楚咬了一半的牛肉丸。
女孩看他吃的时候,还悄悄红了下脸。
江鹤川心底忍不住感慨,女孩子就是脸皮薄,要是她不这么害羞,说不定两人的进度就跟周围那些小情侣差不多了。
饭后,江鹤川带着安楚楚去抓娃娃。
试了几次后,安楚楚每次都对不准,或者离成功只差一点点,江鹤川索性一口气了买了三百个币,见楚楚夹不到娃娃,他胸有成竹地上前,准备在小孩面前一展雄/风。
于是在安楚楚的注视下,江鹤川面红耳赤的投币五十次,一次都没成功。
他坚持不懈的样子,仿佛跟娃娃机杠上了。
同样的次数,安楚楚好歹手里还捏了个兔娃娃,但江鹤川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看着江鹤川脸上的尴尬,像个愣头小子似的,绷着俊脸,感觉很严肃。
安楚楚忍着笑,将自己夹到的娃娃塞到他手里,笑眯眯地安慰:“好啦,这个娃娃送你,下次我教你啊。”
女孩的声音又细又轻,软软糯糯的一句“下次我教你啊”彻底打击到了江少爷的自信心。
夜渐深,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地停在安家大门口。
安楚楚先江鹤川一步,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正要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却被眼前的人按住了肩。
江鹤川很快收回手,面不改色道:“外面冷,先穿回去,下次再还。”
安楚楚笑着点点头,经过一晚上的相处,现在俨然把他当成了朋友,还不忘眨巴着眼开他的玩笑:“那我下次教你夹娃娃。”
这丫头古灵精怪着呢。
江鹤川垂眸看着她送他的兔娃娃,轻轻笑了,“确定送给我?”
这丫头技术比他好点,一百大洋夹的娃娃确实可爱。
安楚楚眼睛眨了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送给你,就当道歉了。”
扣他一脸奶油的事她还记着呢。
女孩的声音本就软,绵绵地带着娇俏的笑意,勾着人心里微痒酥麻。
安楚楚步子轻快地下了车,没走几步,迈巴赫的车窗落下来,车里的男人叫她的名字。
安楚楚回头,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他。
江鹤川嗓子发干,扬了扬手机,轻轻笑了,“记得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一提到这事,女孩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半明半昧的月光下,干净水润的眸子灵动深刻。
安楚楚重重地点点头,像是保证,随即转过身便跑进去了。
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口,江鹤川盯着手机看了会,傻乐半天,似乎想到什么,他找到王助理,大晚上的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给我搞个娃娃机,明早送到老宅。”
“速度要快,教程也要。”
未到中年,就已提前进入养生状态的王助理,此时正要熄灯睡觉,看到这条信息顿时睡意全无。
他没看错,大boss说要娃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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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宅,安楚楚一进门,便见家里的灯全都亮着,她脱下江鹤川的西服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穿上拖鞋刚要上楼,便见林萱禾如同鬼魅一般,从厨房走出来。
她的粉色礼服还没换,像是哭过一场,眼睛红红的,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有些花了,此时手里捧着杯红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安楚楚,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安楚楚淡定地收回目光,径直上楼,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林萱禾笑意冷淡,唇角勾着抹讽刺的弧度:“安楚楚,你在跟江鹤川谈恋爱吗?”
安楚楚回头,单手扶着扶手,瓷白的小脸笑意盈盈,“你觉得是就是喽。”
女孩上了几层台阶,两人一上一下,林萱禾是微抬头的姿势,安楚楚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像个傲娇的小公主。
林萱禾暗暗攥紧了掌心,目光看向玄关处那件黑色的西服,不用猜都知道是江鹤川的。
以前她从未担心过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因为安楚楚被她妈带去了法国,那个高傲的女人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如今安楚楚回来了,随时随地都会夺走她的一切,包括她喜欢的人。
而江鹤川,林萱禾心里清楚的知道,那段短暂如梦的恋爱。
分手那天,他曾说,她跳舞的时候很像一个人,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接受她的告白。
林萱禾看到过江鹤川的手机屏保,一个跳芭蕾的女孩,两人穿一样的舞蹈服,一样的天鹅湖,确实挺像。
但这一切别人不知道。
看着安楚楚笑得单纯无害,似乎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林萱禾心里仿佛压了块巨石,少了平日里的伪装,此时脸上的情绪看着冷漠锐利。
她问:“安楚楚,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今日在晚宴上出尽了风头,人人都知道她跟江鹤川的关系不一般,就连被扣蛋糕,那人也不生气,可以说是宠爱的。
林萱禾的表情有些怪异,安楚楚心里觉得不舒服,淡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得意指什么。”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件事我确实挺得意的。”
林萱禾拧眉,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却见女孩闲散地倚着扶梯,白皙如玉的小脚丫调皮地勾着兔子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