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眼眶微微发红,低着头掩饰着,“她对月莹族人一直都比对我和我爹好。你还记得当年我身上的饲符图腾吗?其实那时候,我脑子里有一部分记忆是被篡改了的,后来才完全解封了。是我娘亲手给我改的记忆,为的就是不让我爹迁怒月莹族。当时我们遇到魔族偷袭,而那些魔族,正是月莹族人带来的。这事……算了,提起一次就生一次气,不说了。”
离音拍拍她的肩。
薛莹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我有时候真是恨透了我娘的性子。她是前任月灵使者,却违背了族规跟我爹好上了,月莹族给她安了个罪人的名头,她竟然真就一直以罪人自居。她身上的伤一部分是当年被魔族打伤的旧伤,另一部分,肯定是族内人动的手脚了。纵观月莹全族,跟我娘有仇、甚至恨不能让我娘去死的人,也只有三太长老这一系了。”
离音问她:“那个月娘,是三太长老一系的人?”
薛莹点头,“三太长老是月娘的亲外祖,她们与我们家算得上是世仇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解的那种。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月娘,我才不乐意当这什么月灵使者。对我来说,月莹族内谁当月灵使者都行,就她月娘不行!”
薛莹这话刚说完,白明就匆匆从屋外进来了。
“小姐,事情不好了!三太长老坚持要推举月娘为月灵使者,送她去古族遗迹……为了这事,太长老又召开了族议,请您现在就过去。”
薛莹猛地站起身,眉眼间煞气一显,“什么?要选月娘为月灵使者?当我是死的不成?”
她大踏步往外走去。
白明又看向离音,“太长老也请您一同过去。”
——
离音跟在薛莹和白明身后,步入了月莹族的议事阁。
议事阁就布局而言,更像现代的大礼堂。普通月莹族人坐在下首,月莹族的各位长老则坐在上首。
离音一行人到议事阁时,月莹族人已经差不多都来齐了。
太长老坐在台上最中央的位置,知道薛莹和离音来了以后,她指了指身侧还空着的两个座位,道:“你二人坐在这里吧。”
这话一出,在场大多数月莹族人都下意识看向离音。
以望顶期修为被列为月莹族的上宾,这个离音,到底何德何能?
难得的,包括三太长老和七长老在内,竟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离音猜测太长老估计跟她们讲过了她的保镖身份,这时候大家都颇有默契的不言语了。
既然那些长老们都默认了,离音便也没推辞。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台上,对众人似有似无的视线视而不见。
人都齐了,大长老月娴出来主持族议。
“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乃是为了解决昨日不曾解决的问题,即月灵使者的人选问题。我先说一下如今的情况。月灵使者的选拔比试,是薛莹获胜;但薛莹鼓动三位族人闯入我族禁地之事确系属实。三太长老由此提议奉月娘为月灵使者,不知各位族人对此可有不同看法?”
月莹族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有人站起身来。
竟然还是个熟人。
这人是薛莹选拔赛时的三个追随者之一,还曾跟薛莹呛过声,是个小辣椒。
小辣椒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住薛莹,“敢问薛莹月使,您鼓动三位族人强闯入我族禁地,究竟想干什么?”
薛莹微微垂着头,“很简单。我与我娘之间有些感应,隐约知道我娘的情况不太好。这时候又有人传讯给我,说我娘快死了。为人子女,我不放心我娘,就想闯入禁地看看。”
有人给薛莹传讯?这个情况,别说是普通的月莹族人,便是几位长老们也是不知道的。
“薛莹,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跟你讲你母亲出事了?”大长老脸色十分严肃,“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薛莹道。
对面的月娘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薛莹手掌一翻,取出了一块留影石,“我的住处一向不爱设禁制,很长一段时间内屋里的东西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后来我长了个心眼,在住处挂了个留影石,想抓抓这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毛贼。当年有人就我娘的事给我传讯,整个场景,从我得到讯息,到我查看讯息,再到讯息消失,从头到尾都被留影石记录下来了。”
几位长老先后传阅这份留影石,验证了薛莹所言的真实性。
大长老脸色不太好看,“此事,你为何不直接跟我们讲?”
薛莹嘴角掀起个嘲讽的笑,“我倒是想,但问题是……您们会信吗?别说是当时了,就算是现在,我跟您们讲我娘在月莹族的禁地里受尽折磨马上就要死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您们可相信?”
大长老一时间沉默不语。
下首站着的小辣椒眼神紧紧地盯着薛莹,“这么说来,您意欲闯入禁地,是有人故意指引?您是因为不放心您母亲,所以才相去查探一番,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窥探我族圣地?”
薛莹微微昂着头,十分骄傲,“我薛莹的一身本事,都是靠自己脚踏实地学出来的,从来光明正大!偷盗窥探?请别侮辱我,我看不起这种行径!”
小辣椒看向大长老,行了一礼,“既然薛莹月使是受人诱导,为救母而强闯禁地,我认为此事说不得是一个阴谋。更何况,一码归一码,薛莹月使犯了错,该罚,但我仍然认为,应当尊薛莹月使为月灵使者!”
人群中就想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薛莹看着一个个为她发声的族人,微微抿了抿唇。
有支持薛莹的,自然就有支持月娘的。理由也给得挺有几分道理,说月娘身为月灵使者完全够资格,之所以会落败不过是因为薛莹请来了个不同寻常的外援……
吵吵闹闹的声音持续了半晌,以最后统计的结果看,支持薛莹和支持月娘的,竟然大抵相等。
月娘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当初守旧派的人数可是多于变革派的,这岂不是说,她在族内的支持率正在下降?
她藏于白纱巾下的脸色十分阴沉。
月莹族人的议论声渐渐消减下去。太长老看看左右的人,“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三太长老明确表示支持月娘,九位长老中,除了八、九、十,三位长老有倾向外,其他人一时没有表态。
离音看了看左右,举起了手,“太长老,不知我可有那个资格说两句话?”
太长老用那双长着白翳的眼睛看着离音,“按理说这是月莹族自己的事,但如今你与我族也算有关系。你姑且说,我们姑且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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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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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论女尊男卑
太长老的态度有些冷淡,离音也没在意,她站起身来,老老实实行了个晚辈礼,道:“晚辈见识有限,若是有不慎冒犯的地方,还请前辈们勿怪。”
太长老摆了摆手,“我月莹族不至于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你有话不妨直说。”
离音道:“我从选拔月灵使者的方式说起吧,我相信这些考验不是无的放矢。第一关,召唤与共鸣,考验的是月灵使者与各位族民的契合程度。既然有这所谓的召唤与共鸣,那我猜测,月莹族应该有一类十分要紧的大型术法,可以将一族之力全部聚合起来施为。这个术法,必须以月灵使者为媒介。月灵使者与族民的共鸣和牵绊越深,这类术法的作用也就越大。”
“至于第二关,追随者的比试,月灵使者的追随者不限于族内族外。族内的追随者,能显出月灵使者是否得族民的心;族外的追随者,又能显出月灵使者在修真界中是否有一定的关系网。最理想的情况是月灵使者既有族内的追随者,又有族外的追随者,就像是薛莹这般。不知晚辈的这两点猜测,可对?”
太长老下意识看向薛莹,薛莹脸色十分平静,“我不曾对她讲过这些。”
太长老摩梭着手边的拐杖,看着离音,“然后呢?”
“追随者的事我就不说了,毕竟薛莹赢了嘛,没什么好说的。单说集一族之力才能施为的这类术法。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类术法除了需要月灵使者与族民之间的共鸣和牵绊之外,应该还对月灵使者个人的修为条件有一定要求吧?通常意义而言,月灵使者自身的血脉天赋越强、根基越扎实,这术法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也就越大。”
离音眼神一转,笑道:“所以,第一关不是平局,而是薛莹胜了。”
“荒谬!”三太长老冷哼一声,“同样是八成共鸣,你何来薛莹赢了一说?”
离音也不恼,“八成共鸣,表面上看薛莹和月娘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可各位,月娘是望顶期的修士,而薛莹……不过境明期。以更低的修为而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从潜力、资质以及血脉天赋上来看,薛莹难道不是赢了吗?”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月娘微微垂着头,指节扭得几乎泛白。
又是这种天资论!又是这种血脉天赋!
当初就该把月水笙的血脉都取尽了才是。一个罪人,还敢舔着脸占着月莹族的血脉?
她们母女二人,都该死!
太长老没有说话。人群议论声中,大长老淡声开口了。
她道:“薛莹取巧了。她在比试过程中燃烧了精血,这才能达到与月娘同样的效果。一次比试而已,她就用这般几近自我伤害的方式来获胜……月莹族的精血,还不至于这般廉价!”
薛莹闻言,紧紧抿了下唇。
“大长老的意思是,身为月灵使者,一族明面上的统治者,应当更加自珍自爱,注意保护自己?所谓的……君子不立危墙?”
大长老淡淡看了薛莹和离音一眼,“是。”
“可如果这面危墙避不开呢?这种时候,有一个事事都敢冲在前头、不怕自己流血受伤,或者说,不甚保重自己的月灵使者,对普通月莹族民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你这是狡辩了。爱重自身者未必是软弱之人,莽撞热血者也不见得更有担当。这是两回事。”
离音脸上的笑意不变,“既然您能因为薛莹燃烧精血的事得出她不知道保重自己的结论,为何我不能因此看出她更有热血、更加敢作敢当呢?”
离音面向下首的月莹族民,声音清朗,道:“今日薛莹敢因为一次比试就燃烧精血,来日月莹族有难,她难道就不肯奋不顾身了?我虽然也觉得她这种行为蠢透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但退一步来讲,她的行为完全情有可原。”
她又看向大长老,“那些所谓自我保重、谨慎、深思熟虑……等等这些十分‘成熟’的品性,对如今的薛莹而言还太遥远了些。她还不是月灵使者,不过是个月使,年岁还小,为什么就不能有冲动热血的一面?她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需要各位长老们辛勤教导,这也是各位长老们存在的另一大意义。她这样有潜力、敢争先的小辈,难道不更具备培养价值吗?”
几位长老们一时都没有说话,但很显然,她们都把离音的话听进去了。
三太长老见不得这个样子,便冷哼一声打断,“薛莹如今就胆大包天,跟她母亲一脉相承,一般桀骜不驯。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对我月莹族有何好处?更何况,瞧瞧她想的都是什么?说月莹族女子可以与外男结合?呵!她把祖先族规置于何地?我月莹族人血脉高贵,哪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低等血脉能玷污的?简直是自甘下贱!”
意有所指,就差明晃晃说她指的就是薛无忧和月水笙了。
三太长老这话一出,人群中就有不安的骚动声。
别说是薛莹了,离音也听得心头火起。
越气,她脸上的笑容就越盛,“那敢问三太长老,如今月莹族血脉最强盛之人?是谁?”
三太长老拉长着张脸,一时没有说话。
离音还在笑着,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她一字一句道:“是薛莹!若是我没记错,她的血脉之力甚至比月水笙前辈还来得强盛。说句冒犯的话,也请各位好好想想,月莹族自守月莹族地数百万年,代代在族群内繁衍生息,可血脉之力就能得以保存了?你们认定月莹族血脉高贵不可玷污,强硬命令所有月莹族女子都不可找外男,这到底是自矜血脉,还是……怕了?怕外男带来的另一种制度冲击你月莹族旧有的族群结构……怕你月莹族,再不能女尊男卑?”
“鼠辈放肆!”三太长老震怒,一股暴虐的灵力威压朝离音压了过去。
薛莹眉心一跳,下意识就想起身,就听得“铮”的一声响。
写意剑在侧,离音的一身剑意不由自主地被激发出来,她的脚步微微打了个晃,马上又挺得笔直。
三太长老心内微惊,面上的惊怒之色更重了。
离音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上前一步,“我还没说完,三太长老又何必急着恼羞成怒呢?今日既然要说,那我索性就说个痛快!你们口口声声称血脉高贵,不可找外男……呵!你们可还记得昔日月莹族为何立族?为何设立女尊男卑的秩序?可还记得族群立族之初的初心?”
离音顶着三太长老的威压,又上前了一步,沉声道:“年年读史,年年重复诵读祖辈荣光,却只知道空生向往,助长了莫须有的傲气和虚荣,而忘了祖辈为何这般做吗?”
离音教训的口吻实在太重,下首月莹族人终于有人忍不住,“休得狂妄!谁说我等忘了。我月莹族设女尊男卑之制,乃是因当时的修真大环境对女修并不友好,男修可以恣意妄为,女修却往往沦为男修的附庸。同样是这方天地的生灵,凭什么男修就能高人一等?这不公平!我月莹族偏要女修更尊贵,为女修自己立身请命!”
离音看向那人,“你这意思是,你们月莹族设制的初心,就是为了跟传统的修真界观念打擂台的?原来你们竟是这么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