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死紧。
“谁让你动手的!”赵千默的声音像是淬着冰似的,透出点阴寒。
月娘下意识抖了下,一咬牙,大着胆子道:“赵千默,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拿到传承的,我付了酬劳的!”
离音和薛莹同时挑了挑眉。
赵千默手中的动作一顿,而后微微侧身,一字一句道:“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要说法?”
“我……”
月娘这话没说完,耳尖的离音先听到了轻微的一声咔嚓声。
她心里没来由一凛。
“我没有这个意思……”月娘还想继续说,赵千默就压低了声音喝道:“闭嘴!”
他和离音、鞅珩以及琅青衍四人先后抬头看向头顶的这方透明介质,受四人动作影响,其余人下意识也抬起了头。
有一道细细的、白线模样的东西,自月娘造成的那道敲击痕迹上生长起来,往透明介质的更深处钻去。这白线就像是发育着的树根似的,沿途生长出密密麻麻的枝节,往透明介质封住的所有人而去。
这咔嚓咔嚓的声音,就是这白线破开透明介质的声音。
白色的线自底端开始,越长越快。咔嚓声随之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白线要接近透明介质中的人了,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既期待、又忌惮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离音的眼神顺着白线往上,忽然狠狠一缩。
方才不是她的错觉!月明箫嘴角的血迹,真的在动!
随着白线渐渐接近月明箫,她嘴角的血色痕迹正在渐渐丰盈起来,隐隐有形成液体的趋势。
这不对劲!
离音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她想出手将头顶的这透明介质给摧毁,又怕引起什么了不得的变故。稍作犹豫,便只上前一步,将薛莹和潋滟都拦在身后。
白线终于接触到了人。在这时候,大部分分出的白色枝节都快速往回缩,只通往月明箫的那道白线,越发壮大起来。
月娘隐约感应到了一股十分亲切的召唤。
“来吧……来吧……”声音十分温柔动听。
月娘嘴角露出点放松的笑,下意识往上飘了飘,想往那个透明介质靠近。但才飘了一丈远,离音就拦下了她。
写意剑一横,点在月娘身前。
月娘被迫从那股玄妙的召唤中微微醒过来,待看清离音后,脸色十分阴沉,“让开!”
离音紧紧盯着介质中的月明箫,发现她嘴角的血迹正在微不可察地往回缩,便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了,“这东西有古怪,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想去送死?”
“呵!别说得冠冕堂皇的,你不过是想着替薛莹牟利罢了!给我让开,不要耽误我接受传承!”
离音没再跟她废话,写意剑蓄上金光,想把月娘直接拍回去。
这瞬间,自入了南望渊楼第四层后一直毫无动静的赵千默,忽然再次出了手。
一股令人心惊胆跳的威压,伴随着一道纯粹的灵力匹练,自赵千默身上传来。
离音眉心一跳。
这威压不对劲!远远高过赵千默如今的修为了!
离音来不及多想,手中的剑招一变,往后退了两步,作出格挡。
同时,她招呼薛莹和潋滟,“拦住月娘!”
赵千默的灵力匹练与离音的写意剑对上,不过片刻就消散于无形。
离音一下子就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赵千默的这道攻击,空有威压之形,而完全无相应的力度,更像是虚晃一枪似的。
调虎离山吗?可她已经交待薛莹和潋滟拦住月娘了。
糟了,赵千默可是有同伴的!
离音猛地回头,正看见薛莹和潋滟完全被牵机和百影绊住,而无人管辖的月娘正轻松地绕过缠斗的四人,离那层透明的介质越来越近。
离音下意识想追,赵千默便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
离音咬了咬牙,“赵千默,月娘可是你同伴,你到底居心何在?”
赵千默微微扬了下眉,还未开口,他身后的百影便阴测测回道:“居心何在?我们还想问你居心何在呢!月娘明明已经得到了认可,即将去接受传承了,你三番五次地阻扰,意欲何为?莫不是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的?”
离音几乎被气乐了,“得到认可?接受传承?你族的传承考验就是敲一下地面就能过了?脑子呢?”
“你!”
离音懒得与他说话,到了这时候了,她也不做无用功了,便只回头看了书向丰一眼。后者作为赵千默的同伴,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一直作壁上观。
离音意有所指道:“所以说,交友还是谨慎为好。若是两人的脑子不在同一个档次,而对方又恰好是个心狠手黑的人,就很容易出现这种被卖了还自我感觉良好的!”
说完,她不再管这些人,而是微微抬头,紧紧盯住月娘。
月娘终于飘到了这层透明介质之下。她嘴角上挂着点开心的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了那道由她亲手敲击出来的痕迹上。
一缕白色的灵力自月娘掌心凝出,沿着那条白线向介质中的月明箫而去。
白色的灵力终于抵达月明箫处,月明箫的身影随之发出淡淡的白光,冷厉的眉眼似乎随之柔和了起来,看上去十分圣洁。
紧接着,另一道更加凝实的灵力自月明箫而下,来往月娘处。一上一下两道月影同时升起。看那模样,真有几分进行传承的样子。
百影刚被离音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弄得十分火大,这会儿他看着这一幕,对离音露出了个挑衅的笑。
离音面无表情。
传承似乎进行得十分顺利。月娘嘴角边的笑意也越来越平和,坠在她身后的月影也越发凝实了。
她的修为开始节节攀升,过了望顶中期,望顶后期,又顺利攀过望顶期大圆满,水到渠成地入了归一期。
人群里有些不安的动静。别说是书向丰一行人了,连琅青衍、鞅珩甚至包括薛莹都忍不住看向离音。
离音的神色更冷了。
月娘的修为还在往上增加,渐渐来到归一期大圆满。
她头顶上的那层月影几乎如真正的月影一般了。
离音摒住了呼吸,紧紧握住写意剑,剑锋朝前,蓄势待发。
月娘的修为已经到了归一期大圆满,并且有渐渐往上增的趋势。她脸上带着安详的笑意,脸色微微泛红,看起来好极了。
这时候,鞅珩却若有所感地抽了抽鼻子。
下一刻,一脸安详的月娘,忽然毫无预兆地……爆开了。
空气中随之传来低低的、噗的一声响。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下,月娘爆成了一滩血雾。有一层透明的结界成圈,正牢牢地那些外溢的血雾包裹其中。因着这透明结界的缘故,爆炸的场面虽然惊悚,但并没有出现血花四溅的场景。
这场爆炸来得猝不及防,众人一时回不过神来,只顾得上心惊肉跳。
离音的写意剑一震,一道霸道无匹的剑意,正一往无前地横劈向那团血雾。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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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5 10: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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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又见变故
红色的血雾一张一弛,循环往复,像是一颗在跳动的大型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血液沿着那条白色的线往透明介质中而去,直指月明箫。
像是输液似的。
不过片刻功夫,那条白色的线就红了一半。
这时候,离音的写意剑意,终于劈在了那层透明的结界上。
滋啦啦啦——
有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响起。
那层透明的结界震颤起来,隐隐被披散,血雾由此外溢,但不过溢开尺许,又被另一层更厚、更稳的结界给框住了。
“还不动手?”离音厉喝一声,把还在惊愣的众人给叫醒了,而后一振写意剑,再次攻往那层血雾。
无需离音解释,单看这模样,众人也心知这头顶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了。他们便难得联合起来,预备一同阻止这血雾往上蔓延。
一直作壁上观的书向丰解开了腰间挂着的那支缩小的狼毫,握在手中,而后回头,深深看了赵千默一眼。
赵千默平静地回视他,眼神不闪不躲,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
书向丰手中的狼毫变大,笔尖自凝一团光,在空中游龙走凤,画出一柄刀。这刀由虚到实,携着灵力威势,划向那层血雾。
神笔族,书向丰,加入了这场战斗。
赵千默也随之上前一步,预备出手之际,识海里的道韫犹豫着开口:“少宗主,老朽觉得……您还是不动手为好。”
“哦?”赵千默往前的脚步一顿。
见赵千默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道韫的胆子大了一点,“这个……不知少宗主可还记得关于大渊舵手的记载?”
赵千默自然是记得的,没人比他记得更清楚了。
他在自己的传承记忆中知道关于大渊舵手的事,自那以后便开始悉心谋划这个位置,算起来至今已经两千多年了!
传承记忆的年代太过久远,有些事情说得语焉不详。他孤身一人就代表了酬道一族,没有长辈指点,一切都要靠着他自己一点一滴去探索。
就是为了得到更详细的有关大渊舵手的记载,他才费尽千辛万苦,一步步算计着入了凌峘,又成了延彧尊者的弟子。
这一路走来,他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大渊舵手!怎能忘?怎敢忘?
赵千默的声音出奇平静,“说下去。”
道韫道:“凌峘藏经阁里关于大渊舵手的记载,是这么说的:衍万物兮造化,滔滔之于红尘。渊来也滚滚,逐浪兮生灵。逐浪兮矣竞争先,显之血脉兮祭哀魂,渊之舵手兮莫能御……”
见道韫还有继续唱下去的意思,赵千默不耐烦地打断了,“说重点!”
“……是!是这样,‘显之血脉兮祭哀魂,渊之舵手兮莫能御’这两句,之前少宗主以为是说必须将古族的血脉显现出来才能有一争大渊舵手的资格,但如今看着情形,老朽倒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只需要古族血脉,为何还有‘祭哀魂’一说呢?祭谁的哀魂?按理来说,血脉力量越强盛的人越可能成为大渊舵手,如此至少也应该是‘显之血脉兮祭英魂’才对。如今这强盛的血脉之力却要来祭‘哀魂’……这说不通的对不对?”
“所以不妨换一个角度看看。既然是哀魂,必定是有‘哀’之处的,更可能是心怀不甘的。您看如今头顶上这些死去的先辈,看他们这遭遇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模样,必是心有不甘的。想必他们就是那些‘哀魂’了……而如今这哀魂又弄出了这副情形,老朽便以为,这‘显之血脉祭哀魂’,说的不是显出血脉证明身份,而是……生祭!”
道韫的声音高亢了起来,“生祭!以古族之人的鲜血,告慰这些所谓的哀魂,而后获得他们的支持,得到‘莫能御’的力量,成为大渊舵手!”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赵千默看着以离音为首的众人正在一起攻击那个血雾状的东西,血雾外的防护罩剧烈波动着,似乎随时能破裂开来。
原本染红到一半的白线,又有往下退的趋势。
“少宗主,快决定啊!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反对这所谓的生祭,您若是出手阻止他们,让生祭顺利进行,说不得……您就是唯一的大渊舵手了!”
赵千默沉着眉眼看离音这些人,一时没有动作。
他还在权衡利弊。
道韫又加了把火,“退一步讲,就算老朽猜测都是错的,月莹族的那位名唤月娘的女修都已经死透了,还能如何?便是这血脉真的被送到了上面的那些‘哀魂’里面,由此发生了可怕变故,又能怎么样呢?少宗主,您的修为可不是真的就只有归一期而已!”
“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倒霉的人总不会是您吧?在场这些人中,您是唯一一个、也是最有可能自大变故中安然无恙的人。若果真如此,也正符合老朽之前的推演,所谓的‘有惊无险’,望少宗主三思啊!”
赵千默心里一动。
有一点道韫的确说的不错。他可不是真的只有归一期的修为而已,若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死的总是弱的那些人。而他赵千默,注定是这些人里面的最强者,谁出事,都不应该是他出事。
最关键的,如果这所谓的“生祭”被阻止了,那算的是离音的功劳,可从头到尾没有他赵千默什么事。
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
想到这里,赵千默右掌向下一握,一柄法杖再次出现在他手掌心。
凛冽的威压加身,白光乍起,凝出一道灵力匹练,直冲着……血雾的方向。
向着血雾而去?不,是向着血雾之前的离音!
离音一身精气神完全融会贯通,几乎在赵千默动手的一瞬间,她便察觉到了。
便是察觉到了,她劈往那层血雾的剑招并没有变化,而是顶着赵千默灵力匹练的威胁,将体内的灵力运转得更快了。
赵千默看离音完全没有变招,脸色便是一冷。
狂妄自大!
写意剑实打实劈在那层血雾上。
咔嚓一声脆响,血雾外的防护层终于出现了裂纹。
下一刻,赵千默的灵力匹练直接砸向离音,将她砸得直往头顶的透明介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