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空禹妖族议事厅的这一路上,琅青衍再一次重复道。
她对空禹妖族族长琅苍,也就是她亲爹要找离音的动机耿耿于怀。
琅青衍都不知道的事,离音就更不知道了。不过她与空禹妖族是友非敌,也无利益纠纷,自然也不怕走上这么一趟。
离音自觉安全,琅青衍却开始替她担心起来。
“你说,我爹该不会是想把你抓起来吧?”琅青衍脑洞大开,“就那种温言好语地利用我把你骗回去,然后忽然就对你不利什么的……我的天哪,我亲爹难不成是想坑我?”
离音都无语了,“有你这么想亲爹的吗?”
“不是,我亲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日常十分严肃。我真的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见你啊……”
“既然想不出,那咱们去见见就是了。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你爹抓我干什么?”
“那万一他有什么奇奇怪怪不可见人的目的呢?比如说抓住你威胁沉魁什么的……”
“……你肯定是你爹亲女儿,继女没敢这么跳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全力赶路。
议事厅在空禹妖族族地的西北部偏中,离离音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两人路上没有耽搁,不过半个时辰便顺利落了地。
空禹妖族的议事厅凿在一方巨大的石壁内部,此刻议事厅的大门紧闭,琅青衍上前一步,将右手按在石门上,一阵红光闪过,石门便轰隆隆地往两边退去。
一身白色衣袍的人,负手站在原地,静静看来。
离音一下子就愣住了。
仍然是那副温润君子的气质,眉眼间好似融了清风朗月般,永远坦荡从容。他嘴角噙着两分笑意,这两分笑意在看到离音后,又不自禁地加深,于是那两分笑意便到了他眼底,晃悠悠的闪着光,让人忍不住由此想起春天的暖风,暖得人心神恍惚。
——是君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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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沈谈往事
曾以为还很遥远的人,忽然一下子就站到了面前。
离音愣了许久,才失声道:“师父……”
君无咎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是我。”
他看了看离音,叹息一声,似是遗憾又似是欣慰,“一别近五十年,阿音都长这么高了……”
一旁的琅青衍看看离音,又看看君无咎,很有眼力劲儿地离开了。
离音眼巴巴地看着君无咎,眼里的孺慕之情毫不作假。
她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啊……”
“近些时日为师手头上的事忙完了,本就是要来找你的。后来听闻妖族大陆出了事,就是琉蔓妖族族地之变的事。兹事体大,空禹妖族和琉蔓妖族一同报到了宗门那里。为师刚巧听说你也在这里,便无论如何也要走上这么一趟了。”
他伸出手,如当年那般摸了摸离音的脑袋,“为师一走就是四十多年,对你近乎不管不问的,本就觍为人师。若是再不来接你,又于心何安……”
声音十分温柔。
离音便忍不住傻兮兮笑了起来。
这时候,胖团忽然自离音脖子后露出了个脑袋,悄咪咪看了君无咎一眼。
君无咎便也笑着看它,“胖团,这么多年了,你的个子怎么一点也没长啊……”
胖团光明正大站了出来,傲娇地哼了一声。
两人坐了下来。
“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走到哪儿都能闯出点动静。这些年我时常能自你三师叔那里收到点关于你的讯息,但你三师叔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他对着你三婶母的时候才不是个木头人,寻常时候两个字恨不能说成一个字,总是寥寥几笔就带过了。无非说你挺好的,但‘挺好的’是怎么个好法?总不如我亲眼见来得安心。”
君无咎说到这里,又认真看着离音,“前些年倒还好,近些年我曾有一次心悸之感。阿音,你是不是曾遇上什么为难事了?”
为难事?
离音眼睫微垂,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碎裂的写意剑。
若要说这些年来最大的挫折,应该就是赵千默了。
君无咎见离音没回答,以为是她这些年遇上的为难事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头便有些发沉。
“妖族大陆的事反正不急,若不然你将这些年来你历过的事一一同为师讲一遍。若是哪里受了委屈,为师总是要替你要一个说法的……”
离音一抬头,看见君无咎微沉的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他误会了。
“没有的师父,如三师叔所说,这些年我真的过得挺好的。”她脸上带着点调皮的神色,“当年我都能因为叶家的冒犯而去盗了他们的宝库,我这样的性子,您还何须担心我会委屈自己?”
君无咎却不肯打消这个心思。
“既然你不曾受委屈,那就更该同为师讲讲这些年你的经历了。难不成你是嫌弃师父年纪大了不能理解你们年轻人,便不愿意同为师讲的么?”
语气幽幽的。
离音头皮发麻,“不是的师父,我是觉得这些事说来有些话长……”
“没事,正好咱们师徒许久不曾聚过,秉烛长谈如何?”
君无咎说着,轻轻挥了挥袖,石桌上一方茶盘雅致,两杯清茶滚烫,摆在离音眼前。
离音看着架势一下子就明白了,君无咎这是铁了心要知道她这些年的过往了。
好歹是一片拳拳爱徒之心,离音便也没拒绝。她微微放松坐姿,“行吧,既然师父想听,那我就讲一讲好了。就从师父离开葛洲大陆说起吧……”
这一说,就说了许久。
石门外的天暗了又明,茶盘里的清茶换了一盏又一盏。一室清浅的灵力光盏中,是离音清亮的声音。其间偶尔会夹杂着君无咎的问话,每每都问得格外深入,十分关注细节,几乎让离音完完全全将过往的经历整理了一遍。
新换的清茶再次上盘,离音终于讲到了古族遗迹的事,终于讲起了赵千默,也讲起了写意剑碎之事。
便是时隔多日,离音想起来,心情依然沉痛。
君无咎的声音十分沉,“凌峘赵千默……延彧尊者座下的那位?”
“听说是。”
“那便难怪了。”君无咎脸色十分不好看,“延彧尊者只有一位徒弟,他的修为不是你以为的两万年,而是七万年!以你当时望顶期的修为,只牺牲了一柄写意剑而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幸事了……”
望顶期对上七万年修为?
离音都忍不住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延彧尊者……”君无咎凝眉沉思了片刻,问离音:“这个姓赵的对你的敌意是不是来得十分莫名其妙?”
都称人家是姓赵的了……看来师父对赵千默是真的不待见。
离音心里有些囧然,回道:“我后来仔细分析过,若只是因为月盈族那个月娘,赵千默对我的敌意是有些大了,几乎是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尽管那时候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威胁性。”
“若他是怕别人跟他竞争所谓的大渊舵手的话,那彼时有竞争力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还有空禹妖族的琅青衍以及魔族的那两人。按理来讲,我并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地方……”
“那便是了!姓赵的小子与你无冤无仇,更大的可能就是受延彧所指使了!呵!我说他怎么听说了渊南的传闻还能这么坐得住,原来是人家早有安排!对外还表现得如此一往情深,不明所以的人只怕真的会被他骗过去!哎呀,我怎么就这么气呢!”
见离音有些不解,君无咎深吸口气,强自按捺住心内的怒火,道:“原本妄议尊长的事我是不太愿意的,但既然他们师徒二人这样不要脸,那为师也不必替他们留面子了。”
“你有所不知,延彧他是有前科的!这些年总有人说当年之事他也许是个受害者,但如今看来,他只怕未必不知情……”
当年之事?前科?
这有从何说起?
君无咎看向离音,“此事跟你母亲有关。”
离音一下子坐直了身。
讲起与沈谈有关的往事,就不得不先讲讲渊南一族培养王裔的传统。
每一个渊南人生来都自带伴生灵植,这伴生灵植就像是新生儿的第二重胎盘一样,将其包裹其中。这幼生版本的伴生灵植会一直在母体内的伴生灵植内发育至成熟,而后便携着新生儿离开母体,以灵植的形式扎根万象森林。一直到新生儿将这伴生灵植完全纳入体内,新生儿才算是迎来了降生。
九成以上的渊南人都是这样降生的,但王裔又与大多数人不同。
渊南一族的王裔生来注定,在离音以前,王裔都是天生地养的。换句话说,除了离音之外,历来的渊南王裔都是无父无母的。
渊南族民的伴生灵植扎根之地,乃是在万象森林最中心的地带。这些灵植在扎根万象森林之前,其实是自母体内的伴生灵植里成型的。而王裔则不同,他们无需经过母体孕育,乃是天然在万象森林的中心地带生长起来的。他们生来自带伴生道兽,也自带霞光,一出现,整个渊南一族便会迎来祥瑞的异象。于是所有渊南族民便因此知道,他们新一任的王者,出现了。
王裔的孕育周期格外漫长。并且这个过程中他们格外脆弱,需要渊南全体臣民精心照顾才能平安长大。从另一个意义上讲,王裔天生地养,但几乎每一个渊南臣民,都是他们的亲人。
生来就被投注了大量的爱与期待,渊南的每一任王者与臣民的牵绊都格外深。他们大都勤政爱民,并且深受臣民爱戴。
但当好一个王者,并不是爱与期待就足够的,王者之道本身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还必须兼具广博的学识和深邃的洞察力。所以渊南一族有一个规矩,王裔修为有成之后,需隐姓埋名,在修真界历练行走一番,直到学有所成,才能重返家园。
只有具备了君临一方的资格,他们才能自现任的渊南君王手中接过权杖,当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历任王裔都是如此,沈谈自然也不例外。
她长到一定的年龄,在渊南臣民的送别下离开了渊南境,往本源八境历练。离渊南境最近的便是青霄界,于是沈谈历练的第一站,便是青霄界。
也是时势使然,沈谈成长的年代,算得上是本源天地内人才井喷的一代。当时沉魁、凌峘和洗剑宗尽管名声在外,但还远远称不上是青霄界的三大宗。虽然三宗的名气差了点,但宗内年轻一代的领头人都十分优秀。彼时沉魁的黎尧,凌峘的延彧,洗剑宗的方不语,并称青霄界三大绝世天骄。
很少有人知道,方不语还有个同胞妹妹,名叫方不言。沈谈因为方不言结识了方不语,又因为方不语,结识了黎尧和延彧。
少年意气风发,同样热血天骄,他们很自然就成了好朋友。
至此,青霄界内的三大绝世天骄,成了一个五人的团体。沈谈、黎尧、延彧,方不语兄妹。他们五人一起闯荡修真界,在本源天地里来去自如,刀山火海闯得,龙潭虎穴摸得,几乎每到一处,便留下一段佳话。
便是后来他们历练结束了,各自回归了自己该处的位置,他们的关系也一样亲密。沈谈是新一任的渊南王者,黎尧、延彧和方不语又各自成了下一任的掌门人。因为他们五人的关系,曾经有一段时间,渊南、沉魁、凌峘和洗剑宗,四方势力几乎快成了一家之地。
关系最浓之时,沈谈曾以渊南一族的纹络力量,为三宗构建了精妙的护宗法阵……这四方势力守望互助,都迎来了高速发展期。独立一界的渊南一族倒没有太大变化,但另外三宗在短短千年内急剧扩张,名号越来越响,终于被世人冠上青霄界三大宗的名号。
几乎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也都以为,他们的友情能够长长久久。哪知道世间的事,最不能轻言长久。谁也不曾想到,后来会是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
君无咎的声音里带着点怅然,“其实祸患是早就埋下了的。当时已经很少听到有人突破飞升的消息了,这其实是一件要命的大事。但当时修真界正处在如火如荼的发展期,称一句日新月异也不为过,大多数人都被这花团锦簇的繁华迷花了眼,谁也不曾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能想到后来这事爆发起来,能这般疯狂……”
离音神色微微绷紧。
沈谈这些人,毕竟是年轻一辈,在他们上头且有更老的一辈。修真界的规矩便是如此,老一辈把担子交给年轻一辈后,就该专心闭关修炼,尝试突破飞升了。
凌峘曾经的掌门,也就是延彧的师父季通,就是这么一个交托了担子的“老一辈”。
修士修为累积到九万年之后,便能尝试踏破虚空了,有些人为了求稳,会等到十万年修为时才开始尝试。当时的季通修为已经累积到十六万年了,踏破虚空于他而言应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才对。哪知道他无论如何尝试,也无法离开这方窄窄的本源天地。
一年两年如此,他还等得了,可一百年两百年如此,飞升的执念入了心、刻了骨,渐渐就成了化不开的执念。于是执念一起,心魔顿生。
早在许久之前,神算门的人曾经预言过,说修士踏破虚空飞升新域的契机,将出现在渊南沈谈身上。心思清明时,季通未必会对这个预言有任何想法。但一旦心思左了,他很自然地就将渊南一族当作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当时谁也不曾想到,后来的季通会成为那样疯狂的一个人。
季通花了数千年布局,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唤醒了所有人心中贪婪的恶魔。短短十数年间,许多人开始对渊南一族的血脉能顿悟飞升的事深信不疑。便是到了现在,仍有许多人还未从这样不劳而获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对沈谈尊者,或者是渊南一族而言,昔日和蔼的长辈成了刽子手,这的确令人十分难以接受。但涉及到族群生存,拿起武器死战到底就是了。可最让人没想到的是,本是沈谈尊者至交好友的延彧,竟然在这时候以友情为借口,将沈谈尊者骗离了渊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