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人家这不是来送死了,这是带着上阳国军队反攻了!
来势汹汹的上阳国军队很快冲入了黑甲军的阵型中,彼此战成了一团。
离音远离战局外,以写意剑撑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脸上汗珠密密麻麻,一双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她的消耗实在太大了!急着逃命时还能压制,这会儿一放松下来,只觉得连骨头缝都开始疼了。
从昨日入了夜到今天天明,她实在干了太多事了!如果说解救栖风和藏身密林还能取巧的话,后来硬挑党清南线驻地的两支边军和两位万年修为的军士,可就是实打实的硬战了,来不得半点虚假……
更别提她刚刚还与燃烧了精血的李贡打了一场……
要不是上阳军队增援得及时,离音只怕真要到强弩之末了。
胖团也累坏了。
它趴在离音肩头,像是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哎哟,可累死本胖了……幸好栖风还靠点谱把讯息传了出去,不然咱们可就要让人撵着从头逃到尾了,这可太没面子了……”
它喘了会儿气,又抬起了脑袋,“不行,我一定得亲眼看着那些追着咱们的狗东西倒霉才行。他们追了咱们有数万里没有?我大胖团受不了这个委屈……”
一主一宠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看着党清与上阳军队的战斗。
开阔的平原里,战意震天。
两军厮杀的场面,与同样人数的零散修士斗法的场面完全不同。倒不是说这两者在实力上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而是气势和风格完全不同。
军队的风格要更为铁血,也更为血腥。
原本是抱着出一口恶气而观战的离音和胖团,面色慢慢凝重起来。
追着离音而来的黑甲军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上阳军队,不过惊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
上百名黑甲军原地变了阵型,分成一个个小团队,迎战上阳军队。
藏于黑色头盔之下的一双双眼睛格外沉稳,毫无惧色。便是同伴们在身旁倒下了,他们抵抗的力度也丝毫没有放缓,反而更加凶了……
一直到现在,离音似乎才看清了这只黑甲军。
即便他们一直追着她,但很奇怪地,她对他们的印象却是模糊的,似乎从不曾细想过他们具体的样子。
这会儿看着他们奋力抵抗上阳国军队,离音才恍然意识到,黑色的盔甲下,其实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党清国黑甲军精神面貌十分坚毅,与之相对的,上阳国的军队也毫不逊色。
上阳国边军的盔甲同样是深色的,但与党清国的黑甲还是有差别的。两国的盔甲制式也不同,所以一眼看过去,哪些是党清国人,哪些是上阳国人,近乎一目了然。
黑甲军奋力抵抗,上阳军奋勇杀敌。两方人都意外沉默寡言,没有豪情壮语,没有呼喊口号,没有放狠话,也没有辩道理……
即便刀剑加了身,伤口溢了血,他们也不过一声沉沉的闷哼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言语了。
这与离音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在离音的认知里,两方军队相抗,便是小兵不说话,主将大概也要鼓动鼓动气势的。再不济,也应该有人喊“冲啊……”、“杀啊……”这样的口号。
应该有人会骂对手,有人会因伤哀嚎,有人会提醒同伴小心,有人会为同伴掩护……
但这些场面,都没有出现。
所有人都十分安静,眼神格外沉稳。便是同伴在他们眼前倒下了,他们似乎也对此毫无反应。若不是他们下一次的攻击会更加凶狠,离音只怕会以为他们是不是对死亡无动于衷。
偌大的平原上,除了刀剑相碰的声音,灵力爆破的声音之外,再无人声。
少了人声,场面却更加沉重悲壮起来。
离音不是没有杀过人,一人挑了两支边军的时候,她也不曾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但这会儿看着势均力敌的两支边军像是绞肉机一般,将所有人都绞入其中……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离音似乎都能听见刀剑入肉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声音……
无声的厮杀,又壮烈又血腥。
不知怎么的,离音觉得有点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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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掷时间:2019-06-26 21:2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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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惨烈的战局
心冷?
离音下意识捂住了心口,却摸到了一冰凉的触感——是那枚上祯族的血玉,曾经柳康安一魂一魄的寄居之地。
这会儿这枚血玉冷得不同寻常,像是一块冰块似的。只是一触,离音都觉得自己灵台被冻得狠狠一个激灵。
这是怎么回事?
离音握着这枚血玉,还没想个明白,就察觉到地面似乎有隐秘的波动传来。
这样的动静……
离音抬起了头。
北方党清国边线,成千上万党清兵士正越过边线往南而来。密密麻麻的党清士兵,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蚂蚁似的,连成了一片黑色的浪潮,朝着南边涌来。
离音感觉到的地面震动,其实是大批兵士同时踏步时产生的震颤感。这震颤并不强烈,却震得人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党清增兵……
是了,原本党清国就计划着要奇袭上阳国东北线边境的。如今……他们的计划提前了?
那正与黑甲军缠战的那批上阳兵士要怎么办?
离音刚这样想,身后又有更明显的震颤感传来。
她回过头,又看见了一幅相似的场景。只不过这次,这浪潮是从南向北涌来的。
很显然,上阳国也在短时间内完成了调兵,并且……正面迎敌了。
战局一触即发的档口,离音却有点愣神了。
她就站在离黑甲军和第一批上阳军队混战处不远的地方。这会儿自南、自北而来的两道兵士浪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即将要将她们包围起来。
这样危机的时候,离音脑子里竟然有点空。
她要干什么?卷入这场混战吗?
离音还未来得及给自己一个答案,一道柔和的白光忽然自天空中直降而来,兜头将她笼罩住。
白光过后,离音整个人自原地消失了。偌大一个战场上,谁也没空关注一个忽然消失了的离音,俱都杀起了性、杀红了眼。
两方兵士交汇,战局更加混乱起来……
高空之上,君无咎提着离音的肩,看着她犹有些愣愣的神情,差点没给气乐了,“两军交战,你就站在战场的最中心愣神?阿音,你是觉得刀剑长了眼,能自己避开你是不是?”
离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不由得有些讪讪,“是您啊师父。您不是在上阳国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君无咎点了点离音,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搭住她的肩,将她带往更高的高空。
一直到云层之上后,君无咎伸手往空气中一点。
一点波光晃动,沉魁的浮舟随之现了形。
一百五十名沉魁弟子站在浮舟的甲板上,隔着一道隐身的法阵看着离音,眼神格外灼热,“小师姑……”
离音被这一双双炯炯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一沉魁弟子上前,声音里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小师姑,您真的将上百名格外厉害的黑甲军耍得团团转啊?”
“还毁了两座党清边城的阵法!”
“还单挑了两支党清国的边军!”
“我听说那两位领兵的军士都是上了万年修为的?小师姑直接打残了一个了……”
一群沉魁弟子叽叽喳喳的,神色亢奋。
离音看向君无咎,神色有些疑惑。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都干了什么?
君无咎脸上笑意淡淡的,“你去救的那个栖风平安回来了。党清国要奇袭上阳国东北边境的消息,就是他带回来的。上阳国核实了这一消息后,将你们的功绩以及战果都当作战报通报了。他们可能是刚读过战报……”
“这样啊。”
离音配合着扯了扯嘴角,兴致似乎不太高。
还在兴奋着的沉魁弟子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小师姑这样子……似乎并不高兴?
他们小心看看离音,看看两位长辈,又看了看彼此,慢慢就安静下来。
君无咎也注意到了离音的神色,不由得和锋少强对视了一眼。
他问离音:“怎么了?”
离音轻轻垂下了眼,擦着手背上沾到的一点血迹。一直到将血迹擦掉以后,她才闷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这场战事,似乎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她又抬起头看向君无咎,神色有些犹豫,“师父,底下的战局已成,我们……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君无咎不动声色地问她:“你想做什么?”
离音又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这一连两个“不知道”,把周围的沉魁弟子都给弄懵了。
小师姑也会不知道吗?
君无咎神色放软了几分,“你是怎么想的?”
离音拢了拢眉,“我就是……就是觉得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其实这一整夜和一个白天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救栖风肯定是要的,党清国想拦我们,那我们自然要挣扎着逃出来……”
“本来我们是打算向西去往越中城的,后来又觉得这一路可能会不顺利……”
君无咎接道:“这个直觉很对。昨夜子时未至,本已经被上阳国攻占的越中城,已经再次被党清攻占回去了。据探子消息,越中城以东万里之地,有一处地界的气息格外奇怪……那里要么积聚了大批党清兵力,要么是有大型杀阵,还有可能是藏着一座……”
“总之,于你们而言,那里是一处凶地。若是你们真往西去了,必是要经过那里的……届时为师说不得得亲自去捞你了。”
离音便是早有猜测,真正证实了这个消息后,心里还是微微一凉。
她停顿了下,才又道:“我们突发奇想往南来了。当时发现南线的驻地有两个法阵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后来果然证实了我的想法——那里有双倍兵力。党清想奇袭上阳的计谋,一半是我猜的,一半是其中一位军士不小心说漏了嘴。两相证实,我才敢让栖风回来报信……”
离音揉了揉眉心,又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所有心神都放在脱身上了,并没有想太多。事实上,一直到方才我自那位追杀我的军士刀下逃生的时候,我都没有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妥。但紧接着,党清国的黑甲军就与上阳国的边军混战到了一处……”
离音沉沉吐了口气,“我自己处于局中没有什么感受。我杀人,也被追杀,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公平了吧……但在局外看着这两方人马在彼此的刀剑下一个个倒下时,我就……心里有些怪怪的……就好像才反应过来,要打仗了似的……”
她看向君无咎,“我总觉得如果一场战事要以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命去填,未免有些可怕了……但如果不这样的话,又要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不起战争。可我又不是党清国或者上阳国的任何一方,说这话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师门是站在上阳国这一边的,按理我应该帮着上阳国杀党清国兵士才对,但我对党清国兵士……其实没那么愤怒,没那么憎恶,至少远没有到看着他们大批量倒下而无动于衷的地步……”
她抿了抿唇,“如果我手中的剑是在这种情况下对着党清国兵士的,那我不太愿意……哪怕是对着党清高层也行,总好过对着这些兵士……”
一番话说完,周围的弟子们反应各异。
君无咎看了看这些弟子,又看向离音,道:“阿音,沉魁虽然入了局,可沉魁从来没有向上阳国承诺过,要帮着他们对付党清国……我们卷入这场战事中,只是为了不在有些事情发生时显得被动……”
他意有所指。
离音很快就想到了境引的事。
事实上,也不只是境引的事吧?应该也有凌峘的因素在。
沉魁应该是想制裁凌峘的,至少不要让他们一家独大。
沉魁弟子中有一人问君无咎道:“可是大君师叔祖,如果不帮着上阳国对抗党清国的话,那我们此行是来做何的呢?”
君无咎便一笑,“这是个好问题。事实上,我与你们大锋师叔祖之所以又将你们从上阳国带到这里,的确是有目的的……”
说着,君无咎指尖凝起一团白光,轻轻点在浮舟的中枢上。
浮舟动了起来,垂直往下而去。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云雾,在离音发觉胸口处的血玉又开始转为冰凉之时,浮舟停了下来。
此时,浮舟离地大约还有十里。
君无咎再次掐了个法诀,一点白光状似随意地点在浮舟的壁面上。
偌大的浮舟忽然退了色彩,完全化作了透明。
众人下意识下望。
透过一层透明的隐身法阵,脚下这方土地上燃起的战火,以一种惨烈而莽撞的方式闯入所有人的视野中。
平原一眼可望尽万里。这万里的土地上,遍布着一块块斑驳又破碎的深色图块。有些图块是移动着的——这是着深色盔甲的上阳国或者党清国兵士;有些图块是静止的——这是血水渗入焦土中又凝结变色之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