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雷电近前来。
离音的指尖也随之点在空中。
一道金色的屏障在离音眼前缓缓撑开,隐隐闪烁着神秘的纹络。
下一刻,电闪雷鸣,尽数轰在了金色屏障上。
离音脸色猛地胀红,又在顷刻间化为惨白。
金色屏障寸寸碎裂,残余的一点紫色闪电的余势逃过了金色屏障的封锁,冲到了离音身上。
围绕在离音身周的那些残魂,被这闪电的余势给扫荡一清。
包括赵千默曾经承诺过要护住的道韫,也一并消失于虚无。
便是有这层残魂做缓冲,离音的一身血气还是被激得倒逆起来。
这闪电的余势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一落到离音身上,就将她勉强维持到如今的爆脉给中断了。
离音被迫进入了冷脉期间。
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冷意自她骨血深处透了出来,冰得她忍不住想打颤。
离音以写意剑支撑住身体,好悬才没倒在地上。
这时候,赵千默献祭血脉发动的禁术,终于完成了。
他整个人几乎成了个血人,眉宇间一片化不开的青白之色,一副性命垂危的模样。
便是这样,他眉眼间也不见丝毫沮丧之色,反倒闪着一种奇异的光。
一道红色的大印撑在他双掌间,就像是流动的血色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远处的君无咎终于勉强自鞅赦的魔气包围中挣脱开身,一见离音这边的情形,他脸色微变。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鞅赦了,生生受了他一击后,直接出现在离音面前,正对着赵千默的方向。
赵千默看着拦在离音身前的君无咎,诡异地勾起了唇角。
没用的。他几乎以一身血脉献祭大荒推衍仪,才最终引动了这道针对渊南一族的攻击。
他君无咎便是有再强的实力,不身具渊南血脉,又有何用?
红色的大印被赵千默推了出去,势如破竹,快得几乎在空中带出了残影。
大印一推出,赵千默的身影在空中晃了晃,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下来。
一杆□□后提,赵十四直奔着赵千默而去。
大印飞来。
君无咎一身白光凛然,对着大印凝出了一掌,其灵力之厚重,几乎引得周围灵气暴动。
大印更近了。
百丈,十丈,一丈……
大印触到了君无咎,却也……穿过了君无咎。
君无咎面色大变。
这瞬间,他隐约听见了自后背传来的一声闷哼声,沉沉的。
是阿音吗?
君无咎甚至不敢回头。
君无咎身后,靠着一把写意剑才能站稳身的离音,正被苏白牢牢拥在怀中。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化为空白。
苏白牢牢拥着她,许久也不曾松开。
离音感受着右肩到肩胛骨上温热又冰凉的触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摸到了一片粘腻的液体。
离音一颗心忍不住抖了起来。
“苏白,苏白?”
她的声音轻轻的,似是怕惊扰了什么。
等了小片刻,才有一道强忍着痛苦的声音:“……嗯。”
苏白勉强自离音身上直起身来,唇间的血迹粘腻成片。
他倒了下来。
君无咎撑住了他的身,将他平放在地上,一身灵力毫无保留地往苏白丹田里灌。
苏白没阻止君无咎的动作。他躺在离音臂弯里,缓缓举起了手,在离音眼前摊开。
染了血的春蕾枝出现在他手中。
他对着离音笑了下:“我……拿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离音看着已经断成了两截的春蕾枝,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她憋得额间的青筋都直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而是使劲点着头,似是怕苏白看不见,“……能用,能用……”
苏白笑了下,看着离音的神情十分温柔:“不要……哭……我……受过伤……实力……不比君尊者……还怕……来不及……能来得及……就好了……”
离音大抽了一口气,声音都在颤抖:“你不要说话……我师父能救你的……你不要说话……”
君无咎闻言,一颗心忍不住也跟着颤了颤。
他死死咬住了牙,加大了手中灵力的输出量,近乎孤注一掷。
但没有用的,苏白的生机仍然在快速流失。
君无咎几乎不敢看苏白背上的血色大印,每看一下,他就有一种格外恐慌的感觉。
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恐慌感了。
灵力才灌注到一半,君无咎的脸色又微变。
他沉着张脸抬起头,盯着空中的一个方向。
那里,一股魔气荡开,鞅赦的身形出现其中。
鞅赦看着苏白和离音身上的血,一双瞳孔尖尖,脸上甚至控制不住本能地爬出了一道道黑色的魔气。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渊南境封闭数十万年之久了,这世间竟然还能有渊南遗脉存在……就是这个味道……真是醉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直接化作一股黑雾,往苏白的方向逼来。
君无咎一边护着苏白的心脉,一边护着离音,还需分心应付不怀好意的鞅赦和一旁不知何时会再次攻来的赵十四父子,一时颇有些忙乱。
但再是忙乱,他也没离开离音身边哪怕半寸。
这样的教训和惨痛的后果,他承受不来第二次了!
离音看着格外束手束脚的君无咎,又看着一身气息渐渐若不可察的苏白,心里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恨。
她从来不曾这般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再强大一点,再谨慎一点,师父是不是不必如此狼狈,苏白是不是也不会受伤?
她算是哪门子渊南王裔呢?
活到这个年岁,她身边唯一能见到的渊南族人只有一个苏白。就这么唯一的一个,还为了护住她而重伤……
他若是……她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族人陪伴了?
不行!苏白不能死!
他已经等了数十万年才等得她回归,眼见得就能回家了,他怎么能死呢?
她要救他!费尽一切代价救他!
离音狠狠咬了咬牙,刚爆脉过的血脉,再次被她重新压着动了起来。
她的气势再次节节攀升。
君无咎感应到她的动静,大惊,“阿音,快停下……”
离音却不管不顾,直接将爆脉无限进行下去。
哪怕要燃烧干了一身精血又如何?今日如果救不回苏白……往后余生,她只怕都不得安宁。
血脉之力再次运转,离音取出了一瓶补灵丹药,直接嚼碎了咽了下去。
她脸上有一种看来令人心惊的狠厉。
大量丹药入口,化作了精纯的灵力,重新充盈在离音的经脉间。
眨眼间,这些灵力又被她毫无保留地灌入了苏白的身体里。
苏白忍不住皱起了眉,“不要……这样……爆脉……停下……”
见离音不肯,苏白强撑着起了身。
因为这个动作,他又大吐了两口血。
离音被吓得真不敢动了。
吐出了这两口血,苏白的脸色竟然奇异般好转起来。
离音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浓,像是有谁对着她的心口捅了一刀子似的,让她一颗心凉得近乎没有温度。
苏白喘过口气,说话顺了许多:“你不要怪自己,我当年的旧伤就没好全,能撑到现在已经足够好了……能再见到你,能再看见我族的未来,我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
离音将自己的唇咬得死紧,眼眶里血丝遍布。
这番模样,哪里像是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苏白叹口气。
看来还是得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苏白轻轻抬起手,摸了下离音的脑袋,“其实,我有一个愿望的……”
离音强撑着不落泪,“你说,我一定做到……”
“我想……归葬渊南。”
离音的眼泪再次决堤。
苏白又笑,“若是太难,就算了……”
“……好!”离音重重握住苏白的手,“我一定将你带回去……一定!”
苏白便笑了起来,“那就好……”
这话说完,他就轻轻闭上了眼。
离音怀里有一道浓郁的绿光氤氲开,苏白整个人的身影就在绿光中慢慢淡化,最终化作了一颗树的模样。
透明的树皮下,苏白正安然地沉睡着。
紧接着,这棵树又从头慢慢枯萎。先是树叶发黄,紧接着发棕,掉了一地。再之后,连枝干也开始枯萎了。
离音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她不信邪地将一身灵力尽数灌注于这棵树身上,却没办法让这枯萎的力量停下。
“其实,你可以试试冰魂玉……我不确定能不能行。”千机炎忽然道。
几乎是在这话音刚落,离音立时取出了冰魂玉,往这颗树的树根上一放。
她根本就不想去思考这法子行不行,什么都愿意去试试。
一抹灵力点在冰魂玉上,寒气就顺着这棵树的树干爬了上去,瞬间将整棵树包括树中的苏白都冻了起来。
枯萎的力量却仍然继续往下蔓延。
在离音几乎忍不住要绝望之前,那枯萎的力量竟然慢慢缓了下来。从快速枯萎,变成了一点点枯萎。
这样的枯萎速度,至少还能保证树根十年生机。
真有用!
离音又是哭又是笑。
她看着这枯萎了一半的树,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丝毫不感疲惫。
她珍而重之地将这慢性枯萎的树收了起来,又将地上的血迹一点点都擦拭干净,而后才抬起头来,眼神沉沉地看着赵千默的方向。
他一定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361章 惨烈的伤势
赵千默的情况并不好。
他几乎是献祭了自己的一身血脉之力才发动了这个针对渊南族的杀招。刚将那个血色大印发出,他自己就陷入了昏迷中。
一直到离音料理完濒死的苏白,赵千默才在赵十四的帮助下挣扎着醒过来。
刚醒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去看久未谋面的赵十四,而是看向离音。
看着通身气息饱满、眼神里杀意凛然的离音,赵千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拼着自己根基受损发出的杀招,不仅没能杀了离音,甚至连她的皮毛都没伤到?
这不可能!
大荒推衍仪是能指定一族的气息的。他很肯定,方才那杀招就是冲着渊南一族去的,为何离音还能躲开?
赵千默动了动眼珠,看了看地上昏迷着的兰若承,又看看空中的君无咎,很快反应过来。
少了一个人,那个叫苏白的人。
所以……此人竟然出身渊南族?
赵千默好悬没把自己的一口牙咬碎。
她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好运!
赵千默心内既失望又不平,但转眼一看离音发红的眼眶和阴沉的脸色,他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很好,看来也不是全无所得。
至少她知道何为切肤之痛了!
值!
离音看着赵千默勾起的唇角,缓缓垂下了眼。
她将自己心内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和杀意一点点收敛起来,一身情绪内敛到了极致,整个人就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看得人隐隐不安。
离音抬起了手,细细看着自己藏于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这是她的血脉。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运转起了衍生寻脉法。
一声声沉沉的心跳声在她耳中放大,一下又一下。
她似乎听到了体内血气流动的声音,体外灵气窜动的声音。
离音眼底乍起一场奇诡的风暴。
世界在她眼里,从具体的模样化成了一个个细小的色块,有灵气攀附在这些色块里,成了它们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假设这些色块是人体内的血脉,她又能掌控了这些色块上的灵气,那她是不是就能因此动了一个人的血脉了?
能的!
离音忽然想起来了。
当年她阿爹曾说过的,说衍生寻脉法的分灵解灵一道,可用于世间的万事万物上。
用于人身上的分灵解灵,可不就是……动人血脉吗?
原来如此!
离音在空中直接化作了一团金雾,嘭地一下消散开。
赵千默见状,脊背都微微紧绷了一瞬。
赵十四拍了拍他的肩,像是无声的抚慰。紧接着,他手中□□向后一刺,将隐身中的离音刺了出来。
离音的写意剑剑锋对着赵十四的□□,只稍稍一错,就压着□□朝里。
赵十四不得已起身,却仍然拦在赵千默眼前。
离音只一心跟赵十四打,似乎全然没有管赵千默的意思。
赵千默自己对上离音时十分坦然,但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看着离音和赵十四打,他连眼睛都不敢眨。
这会儿他全然忘了赵十四曾以一己之力拦住君无咎的事了,只一个劲瞎紧张。
一个只知道灭杀红尘业障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对敌经验吧?
他能不能应付得了心思奇诡的离音?
这样的不安感十分陌生,逼得赵千默坐立难安。
他得做些什么。
赵千默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坦然君子,很自然地便想到了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