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得意忘形了……你们这些家伙,”溢满冷意的声音让时间恢复正常流速,中原中也扶着少女的腰身,让摇摇欲坠的她依在自己身上,“隐瞒?她在你们眼里难道连秘密都不配有了吗?”
他对投注在身上的隐含杀意的眼神丝毫不惧,反而扬起下颚,以极为讽刺的姿态点了点那依旧漂浮在半空中的黑线。
记忆、感情、羁绊全部都被掌控的你们,怎么敢这么猖狂?
唯一依仗的不过是驾凌于自我意志之上的“数值”。
“什么叫不敢真正伤害她?”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只要不触及底线,就算是隐忍了吗?”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你的敌意有点无差别攻击啊,至少对我公平一点,我的世界既不是开端,也不是终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转站而已,说起来,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说服我的吗?弥生。”
【每段感情的都有个出发点,金钱权利相貌,又或者善良开朗温柔这些性格上的共鸣。从这个点再向外扩散,变得更加喜欢一个人……】
每一个字,沢田纲吉都铭记于心,深深地融入骨髓、血管。
被感情驾龄于理智之上的,并不是只有她。
怔愣地聆听这一切的爆豪胜己不由自主地看向蜘蛛,一眼就察觉到他的漫不经心。
——【爱情?才不是那种可笑的东西,她是……她是你的本能。】
可流星街人的本能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存在,那种可怕的感情为什么也能触发“大爱”的被动?
即使少女看不见,彭格列大空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她,用一种异常柔软的声调将她的话重复一遍,“能带来利益的数值反而是最真实的感情——我从来没有怀疑你,也没有伤害过你……难道因为我得到了一样其他人都有的东西,就反而成了罪人吗?嗯?”
短暂的沉默后,他看见少女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可只有中原中也知道,她的呼吸再次紊乱,仿佛在无声地求救。
一直揉捻着左手无名指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平静的声音里浮起一丝冷漠,“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这回,少女急促且果断地应了声,“不。”
他轻笑一声,“那么,就像你当初说服我相信你的数值一样,现在也尝试着给我一个你想冒然做出改变的合理理由。”
作为已经在享受胜利果实的狩猎者,不会喜欢任何变故和意外。
“这个理由……我来告诉你。”
沢田纲吉倏地抬眼,与那双翻滚着海啸的湛蓝色眼眸撞击。
没有任何人发现,黑暗中的黑手党首领的呼吸已经凝滞许久,像是被终于察觉的某个秘密冲击得忘记了身体本能。
重力使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穿透耳膜后化为生锈的锯齿,在颅腔内肆意破坏每根神经和血管。
……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弥生。
***
施加在少女身上的力道再次收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万无一失地保护在羽翼下,中原中也狠声说,“因为她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蝼蚁了,不管是敌人还是你们这些家伙……她都没必要忍让。”
冰冷麻木的身体传来疼痛感,花野弥生从恍惚的旋涡中探出头来,目无焦距地看向努力将体温传递给她的重力使。
中原中也眨眼间对上晦暗无光的翡翠,“弥生,不能区分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自己去感觉……他们是不是让在伤害你,就算、就算被感情操控的再彻底,你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
黑暗中,只有与少女近距离对视的重力使才能看见,碧绿色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几乎在同一时间,抵在胸膛处的双手做了一个矛盾的动作——条件反射般想要把他推开的瞬间,又强行收回力道。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看见少女的双唇微微张启,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如果……”
他下意识低下头来,柔软又紊乱的气息洒在耳廓上,他终于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如果。能感觉得到呢。”
如果我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曾遗忘……
花野弥生屏住呼吸,怔愣地坠入蓝色海洋中。
就像发现坚不可摧的壁垒上有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缝般,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壁垒崩塌,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伤口。
“那么这些人……只配在你脚下摇尾乞怜,费尽心思讨你欢心,只为了不被你当做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扔开。”他低声呢喃,“忍受不了,弃权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非要伤害你呢?”
他在利用自己百分之八十的身份影响她,引导她走上……对她而言最安全的方向。
激烈的情绪感染了花野弥生,愈发猛烈的心跳声里渗入了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与男人低沉嘶哑的嗓音重叠在一起——
“有那张底牌在,其实你可以得到更多,弥生。”
花野弥生张了张嘴,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鼬也让我很痛苦,他总是想要改变我,难道我也要……”
可她紧接着又想到,她是拿鼬没办法的,既打不过,也因为承诺无法扯断他的线。
没等少女把意思全部传递出来,就被重力使以坚定的口吻打断,“对。”
中原中也低下头,与少女额间相抵,侵占她的全部视野,“弥生,我指的是——所有。”
包括那个愿意用自己的线来交换他记忆的木叶忍者。
原本无声冷笑的蜘蛛微微挑起眉梢。
爆豪胜己神色陡然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这条路上,只要是让你感到痛苦的,全部都是阻碍。”中原中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既然只能选一样,就必须是你,弥生,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自私自利的观念与花野弥生一直以来的观念相违背,她不安地抿抿嘴。
察觉到少女不赞同的目光,他暗暗松了口气,转而说,“你当然也可以任由他们继续为所欲为下去,不管那些掠夺者还是想要扭转你的人,但你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只要你想,就能让他们随时出局。”
他冷笑一声,“而不是让他们觉得,只有踩到底线,才会被丢弃。”
一旦察觉到这点,所有人只会有两个选择,要么收敛獠牙,要么被踢出局,到时候她就不再被人摆布,不再被人操控,不再被畸形的感情观掌控,以自己的思维为中心,将理智从感情中分离出来……
数值不会被动摇,被改变的,只有她任人摆布的感情观而已。
“……中也,”花野弥生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你这样做,就不怕我肆无忌惮伤害所有人吗?”
短暂地沉默后,中原中也的面容浮现隐隐的悲哀,“你不会的……‘大爱’之所以会演变成这样,是因为你想保护所有人。”
连初衷都消失的话,谁能保证“大爱”不会再次崩塌?
中原中也终于松开了桎梏,细心整理少女披散下肩侧的凌乱的发丝,“一定要利用自己的底牌占据优势,只有这样,你才会变得更加无懈可击……好吗?”
花野弥生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微微颔首,垂下眼眸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那把用来交换能力的,足以将她千刀万剐的利刃只要还存在,那些被淹没已久的东西就不会将她杀死,她只是……只是不想那么疼而已。
她需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漂浮塞半空中的线消失了,一切归于宁静。
被线的存在威胁着无法贸然开口的三人察觉到少女明显松懈下来。
如释重负的花野弥生在回过身,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某个身影时倏地停下,被忽略已久的异常闪过脑海——
其他人是因为线的原因沉默,但是……他呢?
烙印在视网膜的黑手党首领一错不错地对上她的视线,鸢色眼眸如坠入深渊般,晦暗无光。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制约的太宰治,以旁观者的身份将一切收入眼底,没有表露出丝毫打断的意图,缠绕在脖颈处的绷带似乎将他的声带截断了。
中原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男人,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
太宰治静静地对上少女的眼眸,好半晌,垂下眼眸。
——咔嚓。
“哇~真是累死了!”
门还未全部打开,轻快的声线就渗入屋内,紧接着,月光散落一地。
“咦?怎么都在这里——”
声音似乎被扼断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推门而入的白发男人径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右手还搭在门沿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静止魔法。
像是视觉还未将映入视网膜里的某个画面传递进大脑中,紫罗兰色的眼眸呈现一种奇异的空白。
花野弥生疑惑地眨了眨眼,双唇微启——
“……白兰·杰索?”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向唤出这个名字彭格列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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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手册第一百七十三页
一个异世界旅客为什么会知道职业英雄的名字?
在这个问题闪过脑海的刹那间, 重力使凭借本能拥住少女,闪身远离玄关处, 眨眼间出现在奶金发色的少年身侧, 锐利地目光锁定被他的直觉判定为敌人的白兰。
与他如临大敌的反应相反, 太宰治只惊讶地挑了下眉梢,就露出玩味的神情, 不紧不慢地向后退去,与之拉开距离。
花野弥生抬眼时就看见他甚至还有余裕给予黑手党干部一个指责的眼神。
漆黑静谧的客厅里界限分明。
身后的月光被身体阻拦在门口,白发男人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脸空白看着彭格列大空。
沢田纲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与对方一样, 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冲击地凝固成雕像。
目光在两人游离了两秒, 手中具现出“盗贼的极意”,库洛洛不动声色地微笑道, “……哦?你们认识?”
凝滞的思维重新运作,彭格列十代目倏地站起身,死气之炎驱散环裹在周身的黑暗,也点燃了金橙色的眼眸。
看样子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了。
自从接手彭格列之后, 花野弥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如此失色的模样,上次还是因为阿武受伤的时候,她使用黑商契约,也就是从那次之后,她和阿武的关系才恢复原样。
总是温和待人的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控制自己不要攻击,像是在面对什么极其危险的存在。
“那就很奇怪了……”太宰治沉吟了两秒, 似笑非笑地瞄了爆豪胜己一眼,“这不是来专门营救你的职业英雄吗?被议员推荐参与进来,还经过了警方和欧尔麦特的检验,被他们信任……你们的世界这么容易被人钻空子?”
爆豪胜己没有理会他最后一句,思量片刻,抬眼对彭格列十代目补充到,“他所展示的个性是‘空间’。”
“个性?”沢田纲吉的目光依旧一错不错地锁定在“异变”身上,“不可能,我们世界的力量体系是死气之炎。”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是用了什么方法来伪装成‘个性’。”
“……弥生,你再好好想想,之前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他吗?”库洛洛抬眼看向神情迷茫的少女,“比如……在他们的世界。”
他意有所指地用下颚点了点警戒值升至顶点的彭格列大空。
他当然能察觉到男人想要接近她的心思,之前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只是因为职业英雄这个身份,就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名字让凝固在白发男人身上已久的时间重新流动,紫罗兰色的眼眸机械般的转动,看向被重力使和英雄科保护的少女。
得到的只是冷漠的一瞥。
从彭格列大空流露出敌意开始,他在她眼里就被判罪,不需要听任何说辞。
见他目光转向这边,中原中也将少女往身后一揽,彻底隔离他的视线。
“我从没有在那个世界见过他,”花野弥生笃定地说,“也从来没有听彭格列里的其他人提过这个名字。”
不过后者也是理所当然,彭格列的所有事务她都没有参与过,只要她一出现,就会被隔离在温室里。
“是敌对家族的人?”她猜测到。
沢田纲吉在少女疑惑的注视下摇摇头,“我们的世界……没有他。”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他的存在?”爆豪胜己愣住。
他冷凝地盯着回过神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因为千万个平行世界,只有我们的世界没有他。”
思维一向是极其微妙的存在,有时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关键词,就能是打开密室的钥匙。
枯枯戮山上功亏一篑的记忆历历在目,每一帧库洛洛都铭记于心。
囊括了世间万物的诡秘声音从库洛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个依附于揍敌客而出现的“它”说——
【因为千万个平行世界里,只有一个你。】
【每个生物的存在,甚至每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是无尽的复数,即使会因为各种契机而发展走向不同,但在我看来,它们都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