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不可闻的呻/吟里夹杂着烙印在骨髓里的音节。
【弥……生……】
***
这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一切都在原来的轨道上,只不过有点小小的偏差——对他来说足以致命的偏差。
但没有关系,她还活着,一定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只是被“它”藏起来了。
全世界人口基数这么大,必须要掌握绝对的力量才能找到她,还不能走漏丝毫消息给敌对者,让她陷入危险,就算连他都不知道此时的她是什么模样,但也会造成太多变故,那太浪费时间了。
千万个平行世界的科技信息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达到所有目的,包括触及探索灵魂的领域,以及……在一定程度掌控自己的意识。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找不到她。
这个世界找不到,那么……别的世界呢?
他每分每秒都在这一天做准备。
【……这是什么?】
【啊……弥生……】
【不见了?被藏起来了?】
【……她还活着。】
【说不定在我的世界。】
他任由记忆与思维被他们共享。
而记忆,自然包括了曾经的他们的记忆,那荒谬可笑的五年所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却犹如烙印。
他甚至泄露了“它”的存在,唯独隐藏了自己的底牌。
完全不需要指令,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找到她。
找到之后呢?
那还用说吗?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重蹈覆辙。
禁锢意识的方法,制造GHOST的方法,他们都一清二楚。
不过这一次的起点对他们来说近乎一步登天。
新的开始,她的记忆和感情里不会再有那么一个无可取代的绊脚石。
他冷漠地旁观那些家伙的狂欢,自始至终,除了在自己的世界仍旧寻找她,他只做了一件事情。
不动声色的,吞并着“他们”。
抹杀意识,让之变为一块垫脚石。
谁也没有发现那些躯壳下面已经空无一物,只是个正在运行的傀儡。
比起突然间暴涨的力量,灵魂融合带来的痛苦简直微不足道。
还不够,想要跨越时间与空间,想要不重蹈覆辙,需要更多的“他”,比如……全部。
但不能吞并的太多太快,他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然后某一天,他终于触摸到“它”的存在。
虽然世界意识这个称呼听上去很厉害,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连他把已经融合的一个灵魂分裂出去,塞进当初被折磨的地方,它都没办法直接抹杀,只能用老办法试图一点点消磨他的意识。
于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再次日日夜夜地品尝被无数次撕碎重组的痛苦。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懒洋洋地躺在温室里的躺椅上,枕在头下的双手无聊地拨弄着发丝,视野被玻璃穹顶外的天空侵占。
他知道“它”正在看着自己,用一种愤怒的目光。
【喂喂,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他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
阴云密布足以表达“它”的心情。
【你不是会说话吗?我听得到,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要不然大家心情都不好。】
回应他的,是一阵刻骨铭心的疼痛。
可他仍旧面不改色地笑着,自顾自地说下去,【都这么多年了,就大发慈悲把她还给我吧,我现在已经拥有可以保护她的力量了。】
【……保护?】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它终于嗤笑一声,【像你这种由无数灵魂拼组而成的怪物,也配谈保护?】
从那之后,他无论说什么,“它”都没有再回应过,但他知道自己无时无刻都在被监视着。
怪物?真是刻薄啊。
难道成为最后赢家反而成了罪过吗?
可笑至极。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经耗尽耐心,于是千万个平行世界渐渐两极分化。
但他的耐心比任何人都要好,一边打理好自己的“后花园”,一边冷漠地旁观这一切。
终于,他等来了机会。
“它”接连两次打开通道,一次让他捕捉到异常,一次让他定位到正确的坐标。
而他在这两次的间隙中,将剩下的“他们”全部吞噬殆尽,为了万无一失,他连分裂出去的那一个都收回了。
怪不得……怪不得找不到。
这个世界,没有“白兰·杰索”,甚至与她所在的世界还隔着一层壁垒。
简直防备他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那又怎样?
还不是被他找到了?
谁也不能阻碍他,谁也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同样,谁都不能让他失去她。
*
白发男人慵懒地倚坐在椅子上,左手撑着脸颊,小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倒皇冠刺青,一双肆意绽放的紫罗兰花海温柔缱绻地凝视着少女苍白的面容,甜腻柔软的声音跃出舌尖。
“所以……你也不能哦,弥生。”
在这里呆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无意中得知秘密的克丽丝有种头颅已经不在脖子上的错觉。
她惨白着脸将皮尺收回工具箱,连扣锁的心思都没有就将之抱在怀里,低头讷讷道,“我、我先告辞了……”
“辛苦了。”男人漫不经心地说,“明天先送常服过来。”
“是。”
克丽丝躬了躬腰身,转身便迫不及待地往出口走去,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密鲁菲奥雷首领啊了一声,“对了,把借用的身体还回去的时候,记得叮嘱克丽丝完成任务啊……”
轻到极致的声音被笑意浸染。
“六道骸。”
作者有话要说: 白花花在线表演大鹏展翅,不他磨平怎么嘿嘿嘿?
等等!你们到底要花还是要雨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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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手册第一百七十七页
刹那间, 潜意识直接越过思维,向四肢下达指令。
花野弥生倏地从角落里消失, 眨眼间挡在“克丽丝”身前, 差点引起后者的条件反射。
握住三叉戟的手紧了紧, “克丽丝”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给他的少女。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先攻击我吗?”
不满的抱怨让“克丽丝”抬眼, 看向面露惋惜的白发男人,那样子就像是错失了什么头等大奖。
而少女在听见这句话后,身上点燃的熊熊怒火几乎实质化。
只要一想到无数次攻击他的后果就是被趁机抱住亲两下,花野弥生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正当防卫成功后需要补充能量?去死吧混蛋!
打不过,逃不了, 她的反抗在他眼里只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而已。
经历了无数次“旅行”, 花野弥生遇到过很多无能为力的情况,与此时最为相似的, 应该就是那次被太宰锁在一起。
可是哪怕太宰没有线,她也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而这个人有线……她只感到害怕。
她害怕的是这种哪怕竭尽全力站在顶端,都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压制下去的感觉,仿佛付出再多努力和心血, 在他眼里都是蝼蚁。
按照往常,如果仅靠付出数值就能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她当然是迫不及待地去复制。
可一想到那铺天盖地的黑线,她就无法压制心底的恐惧,清空数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那种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她根本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哪怕现在已经不会再触发被动, 只要和这个人呆在一个空间,就总有种被无数层无形的蛛网笼罩的感觉,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让他走。”
仅仅几天的时间就被她用完了一整支牙膏,一张嘴就是刺鼻的薄荷味。
白兰懒洋洋地倚着椅背,连姿势都没有变幻一下,仿佛那瞬息的变幻不过是一阵微风拂过,“本来也没打算拿他怎么样,你不是听到了吗?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他而已。”
花野弥生才不相信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见她一脸“信你个鬼”的模样,白兰沉吟了两秒,不满地啧了一声,“好吧,是有点不高兴,谁让你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要不然也不会突然揭穿这个彭格列。
闻言,彭格列雾守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再次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从这个角度他无法探究她神情,只能从对方绷紧的身体察觉到,她对男人的戒备,以及对他的保护欲。
“既然你想提醒他们,没关系,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白兰期待地眨眨眼,“考不考虑给我一点奖励?比如今晚与我……”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自然地说下去,“共进晚餐。”
……他本来想说的是什么?
彭格列雾守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一言难尽的心情了。
花野弥生觉得这个狡猾的家伙肯定又冒出了什么黑水,于是谨慎地没有回答。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白兰弯眼一笑。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冲少女招招手,“……弥生,过来,这个可不是你所熟悉信任的六道骸。”
只这一句就让彭格列雾守知晓了少女的身份——她来自某个平行世界。
听到她的回答,彭格列雾守又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点——而且他们关系匪浅。
“再怎么样,他也是骸。”
至少比你这家伙可靠多了!
花野弥生把这句咽了回去,她只是想发泄一下怒气,不会蠢到真的激怒他。
然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白兰的眼神冷淡了一瞬,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就算不是同一个人,打上彭格列的标签就能得到你的信任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花野弥生直接把这句话写在脸上。
支着脸颊的手终于放下来,轻轻搭着扶手,指尖轻叩的节奏与不紧不慢的语速重叠在一起。
“可是,弥生,你所认识的彭格列,是这千万个平行世界里唯一产生异变的存在,别被那些家伙欺骗了,说不定……”白兰抬眼看向少女身后的“克丽丝”,“这个世界的彭格列对你来说,反而更无害些。”
那些因为一念之差而扭曲的家伙们,可真是让他叹为观止啊。
在亲眼目睹之前,白兰从未想过,原来彭格列居然也能变成这样。
重要的人被攻击,花野弥生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愤怒,还没等她反击回去,就听身后的人轻声一笑。
“……异变?”
彭格列雾守似笑非笑地对上那双紫罗兰色眼眸,“恐怕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词了吧?”
啊……果然不管哪个世界的六道骸,都是一如既往的嘴欠。
被埋葬已久的潜意识探出了点小芽,花野弥生想也不想就回过头去,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雾守高高地挑起眉梢。
反应过来的花野弥生一阵头疼,又抿嘴小声嘀咕,“抱歉……但请您先保持沉默。”
白兰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插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不对哦,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就算是那个你所熟悉的六道骸,你们间没有关系友好到足以托付后背吧?”
彭格列雾守察觉到少女的神色有一瞬间狼狈和僵硬,当她的目光落在白兰身上时,用冰冷的怒火来掩饰真正的情绪。
“别生气嘛,我只是奇怪而已,”白兰没有戳穿她,而是好声好气地解释着,隐约流露出几分好奇,“……你们的关系一直很糟糕吧?这种人值得你信任?”
本来不应该理会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身后站着的也是“六道骸”,就忍不住想要解释的欲/望,于是那句“少管闲事”到嘴边就鬼使神差地变成了——
“……信任与否和关系是否糟糕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身后传来微妙的嗤笑声,花野弥生恨不得时光倒流两秒,把这句换按死在肚子里,于是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他的事与你无关,总之你……”
——咕噜。
她猛然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影子。
***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嘴巴坏得要死,比艾斯还要过分,什么难听说什么,每次她被气得再也不想理他的时候,又总是会露出那种被抛弃的表情,好像她对他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样。
这种又想她滚蛋又不想她离开的样子,矛盾到极点。
以至于生气的是她,最后屁颠屁颠回去找骂的也是她,习惯了之后……不,这种相处方式怎么可能习惯嘛!虽、虽然他口嫌体直,但不代表她喜欢总是时不时被刺几句。
有段时间她没有再降落到他身边,本来还以为他出事了,后来又莫名其妙恢复时,她的忧心忡忡换来的却是他一句——【少管闲事。】
但千种却像是看不下去什么似的,暗地里悄悄地对她说,【他只是怕你牵扯太多,遇到危险。】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提醒到,【以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