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颜在门被敲响的那一秒,便猛地跑过去打开门,而后看到门口的人,鼻子立刻一酸,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
他可终于回来了。
杨峰站在轮椅旁看着应颜道:“张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其实就是累到了,普通人的身体熬这么长时间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张迎康的身体了。
张迎康淡淡地扫了一眼杨峰,而后转头对着应颜轻声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应颜立刻嗔了张迎康一眼,她又不是看不见。
张迎康脸上的疲态很重,脸色也惨白惨白的,不说话时嘴唇紧抿,看不到一丝血色。
显然是一直在强撑着。
杨峰走后,应颜立刻把张迎康扶上床,让他平躺下来,而后给他伸起给他按摩起头部。
应颜几乎熟知张迎康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看他紧皱了下眉头,便知道他肯定又头痛了。
“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觉。”
应颜一边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一边声音轻柔地在张迎康的耳边说道。
张迎康似乎还想撑着再说些什么,不过已经被应颜一把捂住了嘴唇,“快睡,等醒来再说。”
张迎康动了动嘴唇,干燥的唇擦过应颜的掌心,而后看着应颜不容商量的表情,只能慢慢闭上眼。
大概只有两三分钟,张迎康的呼吸便渐渐变沉。
应颜依旧不停地给他按着,时间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后,才轻轻地拿开手,而后静静地看着张迎康,手指极轻地摸了下他的眉眼,终于弯起了嘴角。
看到他,她心尖上的缺口,就终于补上了。
……
张迎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病房里很安静,也很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被窗帘严实遮挡的窗户外传来的呼呼风声,才终于让张迎康找回到了一点方向感。
张迎康躺在床上缓了一会,便动了动手,想撑起身体去开灯。
身旁立刻有了动静,一道清晰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醒了?”而后小夜灯便被打开。
晕黄暗淡的光线铺散开来,把身侧的人完整地照了出来。
张迎康这才知道应颜一直就趴在床边。
应颜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眼神清醒没有一丝睡意,显然一直都没有睡。
张迎康微微皱眉:“怎么不去睡觉?”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嘶哑。
应颜赶紧倒了一杯温水,而后帮张迎康把床摇高,一边喂他喝水,一边摇摇头道:“我不困。”
张迎康喝完水,压着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后看着应颜轻声道:“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
张迎康扫了一眼旁边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应颜依眨巴着眼继续摇头:“不想睡,你没回来前我已经睡了好多,真的一点点都不困。”
而后看了看张迎康被水沾湿却依旧苍白的唇色问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晚饭,现在要吃一点吗?”
张迎康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确实没有一丝食欲。
房间里一时便安静下来。
应颜看着低垂着眼的张迎康,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他,停顿了一会才问道:“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对我说出来,虽然我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是不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张迎康深默了一会,突然对应颜开口:“可以抱我一下吗?”平静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冷颤。
应颜立刻便跪坐在床上,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张迎康,让他的头垂在她的肩膀上。
好一会,张迎康才终于开口:“医生说,即使做了手术,他最多……也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知。
应颜的心猛地一沉,张了张口想安慰,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她知道这种感觉,即使再多的语言安慰都显苍白无力。
她亲身经历过。
应颜只能双手更紧地搂着张迎康,就这么紧紧地搂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怀抱里的温暖,身体紧贴的踏实感,这是她唯一能传达过去的。
“我爱你。”
安静的房间,应颜突然开口道。
张迎康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应颜。
应颜看着张迎康轻轻地笑了一下,皱皱鼻子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的那种。”
不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不论你是健健康康还是疾病缠身,她都爱。
她很肯定。
张迎康的眼神颤动了一下,深深地盯着应颜。
应颜:“你……爱我吗?”
张迎康低着头,睫毛笔直垂下,滚动着喉结。
好一会,在应颜忍不住想再问的什么,张迎康才终于抬起头,却没说话,直接双手按住应颜,狠狠地亲上了她的嘴唇。
亲得很重,双手按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永远也不会分开。
作者有话说: 张迎康:不说话,直接行动。
应颜:已躺平。
推一下我的预收文《疯子的爱情》,可能先写这一本。喜欢点个收藏哦,更新有提醒。
姜遥浅感到窒息,窗边的人个子很高,黑衣黑裤,低着头微弯着腰站着,即使卧室的灯光很亮,整个人依旧像是隐在了黑暗里。
令人浑身发冷。
她咬着牙,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终于第三次提出了分手。
“我们分手吧。”声音隐忍而坚决。
好久好久。
窗边站着的人终于回了一声,“好。”
姜遥浅立刻转身便走,手握上门把,打开门,发出“咔”的一声,以及——
姜遥浅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窗边,随着夜风飘摆着的窗帘。
心脏骤裂。
疯子!疯子!疯子!
——
我不爱你的样子,你受得了么(超狠)
ps:男主是个疯子,占有欲超强,是个狠人,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第四十五章
这一吻, 吻了很久很久才分开。
应颜吧嗒吧嗒嘴, 感受着嘴唇上的麻痛, 又抬头看了看依旧紧紧搂着自己的张迎康, 猜测他的身体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过来。
此时的气氛也还算好。
应颜在心里暗暗地酝酿了一下,而后两道柳眉立刻哀伤地一耷,声音极其哀切道:“其实,我知道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后背顿时一紧,张迎康低头,直接在应颜的脸颊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应颜顿时轻轻地“嘶”了一声,而后皱着小脸, 继续镇定道:“自古讲究门当户对,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配得上你,我没有所谓的家世,也有贤淑大方的性格,长得……也就那么一点点好看,我如何能配得上你如此清贵俊美的你?”
哀婉的声音,听了都令人动容。
说完,应颜便睁着泪花闪动的双眼, 深深地看着张迎康, 一字一句道:“所以,跟你在一起我并不求结果如何, 只要我们曾经爱过,只要我曾经拥有过你,那么我这一生, 就将不再遗憾。”
听听,听听,多感人。
应颜吸吸鼻子,差点把自己感动得红了眼眶,而后深呼一口气,便静静地等着张迎康的反应。
张迎康正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应颜被咬红了皮肤,而后看到应颜盯着他,想了想,便点点头,十分配合道:“嗯,我赞同你的想法。”
很给面子。
应颜:“……”
张迎康看到应颜对着他瞪大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微皱了下眉,而后只能又继续道:“你说的真好。”说完,双手离开应颜的背,轻轻地拍了两下,“啪啪”。
这下总可以了吧?
应颜:“……”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应颜顿时就气成了河豚,双眼瞪圆,脸颊也圆鼓鼓的,气得小脸粉红。
张迎康静静地看着,突然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可爱,便轻轻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应颜的脸颊,指尖细腻柔软,而后终于忍不住低低道:“小骗子。”
听到这话,小河豚立刻皱了皱脸,满脸疑惑与不满。
张迎康轻笑一声,声音低哑道:“还说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相信你’,就是这么相信我的吗?”语气看似责怪,声音却温柔得让人软了身体。
应颜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而后羞得只能使劲把脸往张迎康的怀里埋,死活不抬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张迎康又笑了一声,胸腔轻轻震动,而后低着头轻轻地揉了揉应颜的脑袋。
好一会,张迎康的才目光抬起,而后看着黑暗的阴影处,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表情变得沉寂下来。
我当然爱你。
张迎康垂下眼,看着身前毛绒绒的脑袋想,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
不知是因为担心张迎康的身体,还是张云成的身体确实没再恶化,张迎华来过一趟医院,说张云成的身体暂时稳定住了,也就不需要张迎康再过去了。
应颜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为张云成,更为张迎康。
他真怕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就在一切终于变得平静下来时,医院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是两位。
应颜打开门便看到池远站在门口,看着应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兴味。
应颜刚要说什么,池远便直接侧了下身,而后露出了后面跟着的一个年轻的女孩。
“你好。”一道特别婉转动听的声音。
宁琳朝着应颜轻轻地抿了一下嘴角,而后眼神透过门缝看向病房里,寻找着人。
病房里看起来并没有人,宁琳忍不住问出来:“迎康哥哥呢?”
迎康哥哥……
应颜的双眼顿时危险地眯起,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宁琳。
宁琳只当应颜是护工之类的,眼神还扫着病房,而后似乎意识到了应颜一直堵在门口没有让开,顿时有些目露疑惑地看向池远。
池远立刻便感受到了应颜瞪过来的一道视线,而后颇有些无辜地耸了耸肩,介绍道:“这是宝耀集团的千金宁琳,我来的时候正好在医院门口碰到她,她说有重要的事要跟表哥说,我就把她带上来了。”
池远刻意说出了“宝耀集团的千金”这几个字。
于是,应颜立刻便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那个听说的、张迎康的联姻对象。
池远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热闹看,没想到应颜只垂着眼沉默了一下,而后便侧身打开门让他们进来,还解释道:“他正洗澡,你们可能要先等一会了。”
说完,应颜双手接过宁琳手里的花篮,态度十分好地拉出两把椅子让他们先坐。
椅子的拖曳声停下,病房里谁都没说话,一时间突然有种过分的安静。
宁琳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怪异,但是也没多想,又看了一圈病房,而后抿着嘴角轻笑着看向应颜道:“姐姐你是迎康哥哥的护工吗?平时照顾他辛苦吗?”
听到这话,应颜眉头一动,而后淡笑着摇摇头:“不辛苦,其实习惯了也还好。”
宁琳刚点点头,应颜又继续道:“也就是端屎端尿的事,一天也就那么几回,只要他不把床上弄得到处都是,其实很轻松的,不过难免有一两次他会把那些秽物沾得浑身到处都是,这倒也正常,就是给他清洗起来的时候稍微麻烦了点。”
虽然宁琳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应颜这么描述着,心理还是瞬间就涌上了不适,似乎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些事与那个那么美好的人联系起来。
“他、他是这样的吗?怎么会这样……”
应颜悄悄瞪了一眼正在憋笑的池远,耷拉着眉、叹一口气继续道:“唉,其实这都还算好的了,最怕的就是他心情不好,有时候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就开始摔碗骂人,一骂就要骂一个小时才能停……唉,有时候那些话真的很伤人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应颜神色哀伤,颇为无奈道:“不过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像他这种整天动也不动、什么都做不了的人,肯定敏感又脆弱,除了摔摔碗筷、骂骂人,他还能做些什么呢?唉,其实他也可怜的啊。”
“咳,咳。”
池远像是忍不住了,突然重重地咳了两声,掩饰声音里的笑意。
宁琳的脸色已经很僵硬了,努力了半天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骂、骂人还是不好的吧。”
宁琳实在无法将应颜口中的人与那个礼貌清冷又浑身充满贵气的人联系起来。
应颜摇摇头,“其实这也还能接受,毕竟现在哪有什么钱是好挣的?可是……唉。”
应颜突然脸色愁苦地摇了摇头,一幅实在不能忍受的模样。
宁琳顿时便被勾起了兴趣,连忙问道:“还有什么吗?”
应颜却怎么都不说了。
宁琳猜测应颜是在担心会被张迎康听到,便看了洗浴间一眼,放低声音道:“没事的,你跟我说,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
有些事别人越是不说,越让人有探究的欲望。
听到这话,应颜低着头,表情隐忍地攥紧了拳头道:“真的不行,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护工啊。”
池远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而后背过身哑着声音道:“咳,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便快步地走过去拉开病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宁琳立刻看着应颜道:“现在就我一个人了,你跟我说,我肯定不会让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