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怡低着头,整个身体都在抖,她小声哀求:“对不起,是我太大声了,别这样……”
旁边的短发女也又推了她一下,故意装作不懂地问:“别哪样啊?”
两人将女生推搡来推搡去,脸上是愉悦又恶意的笑。
短发女伸出手又要去推她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冉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听见她说不要碰她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真怡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还有泪痕。
冉安抓起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又冷着脸盯着面前的两个女生,冷笑一声:“化学和生物补好课了?”
短发女和口香糖同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终于认出她就是上次骂自己的人,脸双双黑掉。
短发女又看向冉安身后的陈真怡,语带嘲讽地笑:“陈真怡,这就是你的新朋友啊?让我猜猜你是怎么交到她这个朋友的?是天天帮她带早饭啊还是天天帮她提洗脚水啊?”
口香糖看着冉安,表情也不是很好:“这是我们和陈真怡的事,关你屁事啊。”
说罢就要伸出手去把陈真怡拉过来,却被冉安侧身一挡。
陈真怡脸色发白,被冉安牵着的手一直在抖。
冉安深呼吸了一下,想压下怒火,压个屁,她看向短发女,声调变得阴阳怪气:“你这小嘴叭叭叭的说话也太臭了吧?”
短发女瞪着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再说一遍我就再说一遍,你给钱啊?”冉安扯着嘴角不屑地笑:“本来我都觉得都高中了,都高二了,这种幼稚的行为不应该再出现在高中,看样子我还真是高估了你们的水平,可能高中对你们来说不是把知识装在肚子里的学历,就只是穿在身上的校服。”
看短发女愣住,她挑起眉,勾起讽刺的笑:“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那我说得弱智一点,看你能不能听懂,弱智一点说,就是你只涨年龄不长脑子,九年义务教育教给你怎么做人的知识到你这都被狗吃了,十七八岁的人了还不懂得怎么尊重人,这么没家教,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说得这么弱智,懂了吗?还不懂就求求你快点去找你老师申请留级去小学回炉重造吧,别给高中生丢人现眼了,傻逼。”
短发女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双目瞪大,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舞着手朝冉安冲过去。
……
半小时后。
理科教师办公室。
四个女生排排站在墙边,校服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乱七八糟,一身狼狈。
这时候正当午休,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刚好李陈莉在批作业,晚走了那么一会儿,就听到自己班学生和17班学生起了冲突,打架,还是女生打架!
李陈莉气得叉着腰在她们面前来回地走,好像要把这怒火用来充当体力发电机,只有这么来回走才能消耗得完。
“打架、打架,竟然给我打架!女孩子还打架!”
李陈莉咬着音念念有词,又停在口香糖面前,厉声质问:“刘敏,怎么回事!”
口香糖被呵斥得缩了一下,边哭边说:“我们和陈真怡开玩笑,这个转学生就以为我们欺负她,过来对我们各自贬低,然后又对我们动手。”
李陈莉带2班带了一个多月,心觉2班的孩子个个都成绩好,平时上课也都认真听话,听完自班学生的话,心里先入为主信了大一半,又转过头看向冉安,冷声质问:“冉安,是不是她说的这样?”
冉安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语气无波地问:“我说不是,您会相信我吗?”
李陈莉愣住,反应过来,脸一黑,正要生气。
饭都没吃完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的汪成才气喘吁吁跑进来,看到浑身狼狈的冉安和陈真怡,连忙走过来问:“没伤到哪里吧?”
看到冉安脸上被指甲划破的伤口,他皱着脸“哎哟”了一声,又转过头对李陈莉说:“李老师,让孩子先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吧,剩下的都慢慢说,也不急这一会儿,但她这脸上的伤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李陈莉指着自己班上两个学生,语气不善地说:“汪老师你是没看到我们班学生哭成这样了吗?”
汪成才这才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女生,又说:“你们班学生看着也没受伤也没花脸啊。”
“你——”
李陈莉气急。
冉安在这时候看向汪成才,开口道:“老师,我先把事情交待完再去医务室吧,但是我希望罗老师能过来,我想当着罗老师的面一起说。”
一听冉安要把教导主任阎罗请过来,在场的几个学生脸色都变了。
汪成才连连点头:“行行行,我这就给罗主任打电话。”
等了十几分钟,罗严从门口进来,看到办公室里四个一看就是刚打完架的学生,张口就是好大一声怒斥:“怎么回事!竟然在学校打架!”
威震四方的大嗓门让几个女生连忙低下了头,连李陈莉都没了刚才那火冒三丈的气势。
冉安站出来,面不改色地开口:“陈真怡被2班两个同学为难,我看不下去,去帮陈真怡。她们说不过我,于是动手打架。”
短发女在这时候辩解:“我们只是和她开玩笑。”
“玩笑?”冉安看着她,说:“玩笑,是要被开玩笑的人觉得是玩笑,那才是玩笑。你对陈真怡做的,不是玩笑,是欺凌。你嘲笑她的爱好,嘲笑她的性格,在她明确表示抗拒的时候,你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地用语言侮辱她,甚至推搡她。这就是你开玩笑的方式?”
短发女白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李陈莉也从中听出了不对劲,问自己班上的两个学生:“冉安说的是不是真的?”
短发女低着头不说话,口香糖这时候开始哭了起来。
她一哭,罗严就大声训斥:“问你话你哭什么哭!这么大人了还哭,丢不丢脸!你是高中生,不是三岁小孩,想用哭来逃避问题,想都不要想!”
口香糖咬住嘴唇,眼泪一直在流,却再不敢发出哭声,只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抽噎。
李陈莉又问了一句:“冉安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在和陈真怡开玩笑,而是在欺负她?”
口香糖抽抽噎噎地小声回答:“我以为那是开玩笑……”
这狡辩性的回答,让李陈莉也深吸了一口气,一副要发火的模样。
她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堪堪压住怒火,但还是没好气地冲口香糖说:“还不赶紧和人道歉!”
口香糖和短发女同时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甘又委屈地咬着唇,慢吞吞走到陈真怡面前,一前一后地说了句:“对不起……”
一直没说话的陈真怡捏着拳头看着她们,对上她们还心有不甘的视线,说:“我不接受。”
在场三个老师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女生眼里流着泪,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哭声,强忍着哽咽说:“因为我一点也理解不了你们对我做的这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嘲笑被你们孤立排挤,就算你们道歉,我也释怀不了。我会永远记得你们对我做的这一切,不会原谅你们。”
李陈莉忍不住出声:“陈真怡同学,这都道歉了,你不能……”
“道歉就一定要被原谅吗?”
冉安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老师,脸上的伤口可以敷药治好,心里的伤口只用一句道歉就能缝起来吗?”
李陈莉张了张嘴,却说不上话。她扭头瞪向自己班上两个学生,一手拽着一个的后颈:“回去给我写检讨!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李陈莉拽着两个女生离开后,汪成才赶紧冲冉安和陈真怡招手:“陈真怡,快带冉安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可别在脸上留疤了。”
陈真怡连忙点头,和冉安两人正要走,却被罗严叫住。
“站住,”罗严肃着脸看着她们:“你们两个打架,也要交一篇检讨,不少于一千字。”
冉安睁大了眼,有些不服气和委屈:“是她们先动的手。”
罗严呵斥一声,没得商量:“两千字,不愿意写的叫家长!”
冉安张了张嘴,把那句“怎么又变成两千字了”给咽了回去:“写!我们马上写!”
说完,就拉着陈真怡的手,几乎是跑着离开,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再往上加字数。
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汪成才又无奈又想笑。
罗严冷哼了一声:“你们班这转校生,又是进警局又是打架的,事儿还真不少。”
汪成才笑了笑:“冉安这孩子,终于也开始主动与别人交际了。虽然看得出努力的痕迹,但很不错,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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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安拉着陈真怡跑了一段就跑不动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弯腰撑着大腿喘着粗气,不经意对上对方的视线,同时笑了起来。
陈真怡脸上还挂着泪,笑着笑着又掉了一滴泪,也不知道那表情究竟是哭还是笑:“谢谢你,冉安。”
“谢、谢什么?”冉安跑得累得要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帮朋友打抱不平,不是正常操作吗?”
陈真怡微微一愣,有些呆地问:“我们……是朋友了?”
冉安看着她反问:“你觉得还不是吗?还有我再做点——”
“是是是!”她还没说完,就被陈真怡哭着打断。
陈真怡走过去紧紧抱住她,边哭边说:“你说是朋友了,那就不准再反悔了,我们要永远当好朋友。”
听到“永远”这个词,冉安忽然就笑了,故意开玩笑说:“别只挂在嘴边啊,用行动证明,别刚说完永远,转眼就把我忘了。”
陈真怡认真坚定地说:“不会忘的!就算忘记背单词,也不会忘记你的!”
背单词是英语老师每天都要强调十遍以上的事,十七班的同学已经把这当成了一个梗,就算忘记呼吸,也不能忘记背单词。
冉安被她逗笑:“你这样说,英语老师会哭的。”
陈真怡也笑了。
在去医务室的路上,陈真怡和冉安说起了自己高一的事。
高一的时候,陈真怡本来是住宿生,后来被室友孤立,才搬出去走读的。
因为她刚开始很乐于助人,她每天习惯早起,帮晚起的室友们买早餐,本来只是好心,到后面,室友们却把这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开始理所当然地使唤她做各种事。她拒绝了几次,室友们就心生不满,说她早上起得很早,搞得声响很大,吵得她们睡不着觉。
其实她每次都是很小心翼翼地起床,怕打扰她们睡觉,她连洗漱都没在宿舍的独卫里,而是跑到更远的楼层共用的洗漱间。但她们总有理由对她不满,一直在把生活里的一些细节添油加醋地放大,还到处和班上其他宿舍的女生们说。渐渐地,班上的女生都开始孤立她。
“我喜欢看小说,偷偷写了一点点,告诉了我朋友,我朋友却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写的小说被全班传阅,嘲笑。好像这又成了一个笑柄,一个新的被孤立的理由。甚至连我平时最亲密的朋友,都和我说,是你的问题,你看大家联合起来孤立你,他们不孤立别人,就只孤立你,那就是你的问题。”
“那段时间,我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都觉得要耗费我这辈子的勇气,即使别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那些莫须有的闲话,我也只能假装没听到假装不知道地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女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像是重新陷入了那段难以释怀的回忆。
“是我爸爸发现了我的状态不对劲,让我从宿舍搬出来了,我爸爸一直鼓励我,说没关系,不是我的问题。也幸好终于熬到了高二分班,也幸好十七班成绩很差,分到十七班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她顿了一下,看向冉安,笑了笑:“也幸好遇到了你。”
冉安故意抓住她话里的一句,假装挑刺:“什么叫幸好十七班成绩很差?你这样说,十七班的同学会哭的。”
陈真怡被她逗笑,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呸呸呸,我们十七班最好了。”
冉安弯了弯唇,抬手将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以后不要再在垃圾桶里捡朋友了,只是因为听信莫须有的谣言就讨厌你孤立你,那种人也不过如此,不是她们不和你玩,是她们不配和你玩。不是她们孤立你,是你瞧不起她们,不屑与那种人合群。”
这些话让陈真怡听得有点愣,看着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崇拜:“冉安你好厉害。”
冉安撇了撇嘴:“再厉害我也要写检讨。”
说完两人都笑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每一个陈真怡,都能遇到冉安。
祝愿每个受到过校园欺凌的人,都能走出阴影。阳光很美好,你的人生会比阳光更美好。
第33章 【三更】
【33】
下午上课前。
冉安趴在桌上苦逼地写检讨, 憋了半天, 也没憋出一句话。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她写不出来。
徐疏野从外面走进来, 坐在她旁边:“听说你打架了?”
冉安头也没抬,继续趴着,没有灵魂地应了一声:“啊。”
徐疏野:“怎么不叫上我?”
冉安:“本来以为君子动口不动手,没想到对方是小人。”
徐疏野笑,凑过来想看她在写什么,结果看到她脸上的伤口,脸色一沉:“受伤了?要不要帮你揍回去?”
冉安终于直起身子, 说:“不用了,不要脏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