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安不禁好奇问:“奶奶,您和爷爷结婚多久了?”
“四十年咯。”
“真长啊,”冉安真心地感慨:“您爱爷爷的时间,可真长啊。”
冉奶奶笑:“什么爱不爱,奶奶啊,早就不搞你们小年轻那套了,我和你爷爷,早就是亲人了。”
闻言,冉安露出困惑的表情,显然是不理解。
冉奶奶说:“爱情可维持不了这么久,年轻那会儿是爱人,现在早就是亲人了,亲情才是一直维持到老的感情。”
冉安有些愣,问:“那,是怎么把爱人变成亲人的啊?”
“过日子呗,”冉奶奶看到女生怔怔的模样,笑着问:“安安有想一起过日子的人了?”
冉安猛地回过神,看到老人眼中的笑意,连忙否认:“没、没有。”
冉奶奶当然不信,笑着调侃:“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想骗住我这个过来人啊?来,快跟奶奶说说,是不是小民上次说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什么差点打他的那个?”
冉安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只觉八卦真是人类的共性,无论男女无论老少。
一想到徐疏野,她又眼神一黯,摇了摇头:“有,但是过不了。”
冉奶奶问:“为什么?”
冉安说:“我怕我和他的感情维持不了那么久,在还没有变成亲情之前,就已经过期了。那时候,会很难受的。无论是我变心,还是他变心,无论是我离开,还是他离开,我都会很难受。”
“我不怕他变心,我怕的是自己变心,我更怕像我妈那样,因为这种虚无的感情,做出那么多错事。我有我妈妈一半的血缘,我遗传到了她的很多东西,但我不想变成第二个她。我不适合谈恋爱,也不配谈恋爱。”
女生低垂着眼,把自己的心完全剖开,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冉奶奶却直摇头:“傻孩子,你钻牛角尖了。”
她慈爱又心疼地摸了摸女生的头,说:“之前小民和我说,你很聪明,做数学题的时候思路很敏捷,但就是有点喜欢钻牛角尖。感情这东西,和数学题不一样,数学题钻了牛角尖,有人可以拉你一把,但感情上进了死胡同,你只能自己回头了。”
冉安抬眼望着她,眼神里充满着迷茫。
**
出国后,冉安一直收到陈真怡的邮件和梁嫚的视频。
冉安也有回复,只是有时差。
陈真怡讲故事的能力真的很强,在邮件里把十七班生动地呈现在她面前。
“十七班越来越牛逼了,上次月考,全年级第五,正数第五啊,把自己班上的人都给惊呆了。”
“老汪真的在减肥了,几个月瘦了三十斤,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要是早知道老汪瘦下来是个帅哥,我还苦恋什么孟学长啊。”
“你不在之后,赵盼晴又重新变成年级第一了,一想到她以前传过你的谣言,我就特别不爽。”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你同桌啊,徐疏野,完全变了个人,以前你在的时候他还和你说说话,现在是一点都不爱说话了,也没见他笑。每天都在校队拼命训练,上课的时候也不趴在桌上睡觉了,但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听讲,而是在发呆。”
“你寄来的围巾我们都收到了,我的妈呀,冉安你是不是在那边天天不上学就织围巾啊,竟然寄了这么多条,连老汪都问我,你是不是去国外做纺织工去了哈哈哈。”
“冉安,我错了,徐疏野上课根本不是在发呆啊!上周周四,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个几何题目,找人上去做,数学老师都还没点名呢,结果徐疏野突然就上去了。那道特别难的几何题,据说连赵盼晴做错了的题目,徐疏野竟然!解出来了!还做对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昨天月考成绩出来了,你知道年级第一是谁吗?是徐疏野!你那个每次交白卷科科零分的校霸同桌,考了年级第一,而且还比年级第二的赵盼晴高了足足38分,这他妈可真是个魔幻世界。”
……
冉安每次都不敢在白天去看陈真怡发来的邮件,因为每次都看得又哭又笑。
快高考的时候,因为学习紧张,陈真怡给冉安发的消息慢慢地减少了。
某天,冉安收到了梁嫚的一个视频,这次不再是用前置摄像头拍的,而是陈真怡掌镜。
这是拍毕业照那天拍的视频,全班人又穿上了那颜色艳丽的亮粉色狗头班服,用宋潜的话来说,全班站在一起,真的是骚的一批,闪瞎狗眼。
陈真怡和梁嫚特别兴奋,逮住人就要采访几句,镜头晃个不停,让冉安看得也头脑发晕。
忽然,镜头中闪过一张熟悉的俊脸,猛地晃动了两下,最后终于停在了那个男生身上。
冉安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一年多未见的男生,依旧帅气俊朗,依旧是那副浑身戾气的模样。
尽管他和以前一样,看起来让人不敢招惹,但这近两年的相处,十七班的同学已经对这位校霸的凶残产生了免疫力,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他。
举着手机的陈真怡在那边问:“快高考了,我们的徐考神有没有话要对我们十七班的同学说?”
徐疏野拧着眉,很不耐烦:“拿开。”
“别呀别呀,”陈真怡劝说:“班上人都说了几句,就差你了,高考之前,考神给我们送个祝福嘛。”
在旁边的梁嫚小声地附和:“是呀,而且我们会把这视频发给冉安看,给她作纪念。”
一听到冉安的名字,徐疏野立马沉了脸色:“冉安会看到这视频?”
话是对陈真怡问的,但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镜头。
明明是已经录制好的视频,但冉安却被他的目光看得胆战心惊,好像他真的穿过镜头,看到了自己。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视频里,陈真怡以为校霸同学会为了他的前同桌而终于松口,给班上同学来几句考前祝福什么的,连忙说:“会的会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徐疏野扯开一抹讽刺的笑,盯着镜头,磨牙切齿:“冉安,一句话不说就把老子给甩了,你是真牛逼。”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真怡和梁嫚面面相觑,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举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好半天,陈真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完了完了,快高考的时候瓜从天降,这是不是算自家房子塌了啊?要不要把这段截掉啊?”
第81章
【81】
午后阳光想从透过玻璃窗跑进屋子, 却又被白色纱帘拦住。
偶有轻风拂过, 才泄进几抹阳光。
书桌的电脑上, 播放着国际跳高比赛的重播, 年轻高大的跳高选手轻盈地跃过横杆,摔在软垫之上,周围观众呼声乍起。解说员用地道的英文抑扬顿挫地转播着此时的赛况。
但电脑屏幕前却并没有人观看。
女人站在床边,背对着电脑的方向,将身上的丝质睡衣脱下,白皙纤细的身体在如瀑般的黑色长发下若隐若现。
她伸手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衣服,给自己换上, 又从手腕上取下头绳,将披在身后的头发随意绑住。
电脑里的比赛还在继续,忽地,电脑里传来比刚才更高昂更热烈的观众呼声。
女人停下手里动作,转身快步朝电脑走过去,站在电脑面前,镜头恰停留在那个面容英俊的中国运动员身上。
高亢尖叫的欢呼声中依稀能听到他的名字,解说员情绪激动地介绍着这位年轻选手的过往荣誉。
这位选手与其他运动员颇有不同, 是高中才走上跳高这条道路, 参加正常高考以省高考状元的优异成绩考入中国首府Q大后,在Q大参加校田径队, 在大学校际田联赛上屡获冠军,先后打破三次历史记录。被人评价跳高的时候闪着光一样耀眼。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际田联赛,十分令人期待。
女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人, 红唇微微抿着,即使已经把这场比赛看过无数次,也依旧控制不住地为此紧张。
黑发黑眸的男人穿着红色的中国队服,站在起跑区,准备,奔跑,起跳,腾空,飞跃。在他成功跃过横杆,摔到软垫上后,场上激扬的欢呼声几欲冲上云霄。
男人从软垫上轻松跳起,在激动的喝彩声中,竖起食指高高举起,笑容明亮又张扬。
电脑屏幕前的女人,也终于轻舒了一口气,凝视着万众瞩目下的那人,唇角温柔地弯起。
房间里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冉安,起床了吗?”
冉安起身去开了门,看到门外一身疲倦的好友,问:“怎么累成这样?”
“在实验室抱着器材睡了一夜,能不累吗?”黎粒粒十分无语脱了鞋,走进屋,瘫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尾的横梁,耷拉着眼皮子,一副随时都要睡着的模样,但嘴上仍坚强地要和姐妹吐槽:“我就不理解了,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在他眼里,还没有一堆数据吸引人吗?”
黎粒粒是冉安在国外的这十年交到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也来自中国,和冉安在大学时相识。冉安工作后从爷爷奶奶家搬出来了,现在和黎粒粒同时还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黎粒粒口中的“他”,也是冉安的另一个好友,瑞德,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一个和普通外国男人相比更有……个性的帅哥。
冉安忍不住笑:“谁让你打主意打到瑞德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无性恋者。”
无性恋者,对男性和女性都不会产生出□□望,缺乏性冲动。
瑞德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此,在国外如此开放的环境下,瑞德并不像其他外国男人那样,转转眼珠子就能想到情话,张口就是调情。相反,他单纯,严谨,一心只有实验室。
黎粒粒绝望地倒在地上叹气:“是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我就算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人,我都不该去找瑞德。”
但她又十分不甘心:“但是我都26了,本命年都过了两儿了还没有性生活,普通男人的脸我又看不上,看得上的脸不是同性恋就是无性恋,我太惨了。”
冉安眼角直抽,这几年,她这位好友一直在致力于自己的脱单事业,但奈何她是重度颜控患者,对男人的外形要求极高,又有着迷之运气,看上的男人不是成为了姐妹,就是成为了姐妹的情敌,以至于她的脱单事业毫无进展。
昨晚是情人节,别人是每逢佳节倍思亲,黎粒粒是每逢节假倍脱单,这次还打主意打到瑞德身上,结果又被现实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冉安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任重而道远。”
黎粒粒翻了个白眼,撑着地面坐起来,重新靠在床尾,看到她书桌上电脑播放的体育竞赛视频,忍不住说:“冉安你怎么又在看体育频道啊,这一大早的就开着这种视频,也太喜庆了吧?这么喜欢体育,你是不是以后还要找个运动员当对象?”
说着她又忍不住畅想了一下:“哎其实想想也不错,运动员,我想想,跳水运动员,游泳运动员……哇那身材,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冉安:“……”
冉安觉得自己再和她聊下去可能又要被对方拖上高速公路飙车,从地上起身,说了一句“我先去洗脸刷牙”,就把她丢在这,往浴室里走了。
电脑里播放的赛事已经结束,紧接着,是选手的个人赛后采访。
黑发黑眸的男人站在镜头前,无比英俊的脸上表情平静淡漠,静静听着记者的提问。
“徐疏野选手您好,这是您第一次参加国际田联赛,收获的第一个世界冠军,请问您这次夺冠后有什么感想?”
“发挥稳定,意料之中。”
“我们所了解您是高中才开始跳高的,请问您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跳高呢?是有什么契机吗?”
“校队缺人,拉我凑数。”
“……”
男人的回答出乎意料的耿直,偏偏一本正经的冷漠表情让人无法不相信他说的不是真话。
虽然此前对这位选手的魔鬼采访难度早有耳闻,但记者仍旧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可是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场合,好歹说点正能量的话啊哥!
记者顽强不屈地接话,继续问:“那您当时答应进了校队,并且一直坚持下来,也一定是对跳高这项运动有着十分热爱的感情吧?”
这次她主动抛出一个正能量的回答,只要点头,只要他点头!不需要多说一个字,这正能量就点起来了!
然而天不如人愿,男人依旧是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魔鬼采访对象,他淡淡开口:“我答应进校队,不是热爱跳高。”
记者听到这话快哭了,哥你真的不用这么耿直啊哥。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男人顿了一下,说:“我高中每次考试都交白卷,科科是零分,有个人问我为什么要交白卷,我说零分很酷很显眼,后来那个人对我说,第一比零分更酷,比倒数第一显眼的,是世界第一。所以我现在来成为世界第一。”
对方意外正直的回答让记者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终于正能量起来了。她连忙问:“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男人在听完这个问题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锋利的眉眼都柔和下来了,就连语气,都和刚才的克制淡漠完全不同,怀念又温柔。
男人看着镜头,极浅地弯了下唇:“我的星星。”
只是一瞬拂过的浅笑,让受过专业训练的记者都不禁微愣了一秒,她忍不住问:“TA现在在现场吗?”
“没有。”男人垂了垂眼,恢复了刚才的冷漠表情,好像刚才的温柔只是错觉,语气也重新冷淡:“她非要上天去与太阳肩并肩,然后不见了。”
记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