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央却想起令她惊恐的事实,如果苏未是西子歌的同胞哥哥,那那个杀人狂魔,岂不就是苏未?
不可能吧,苏未怎么会是杀人狂魔?以她对苏未的了解,苏未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可一想到他在杀死老人那瞬间的平静,她又觉得大家会不会都被他骗了?
那么平静,那么习以为常,这样反社会的情绪,想伪装成什么也太简单了吧?
许央央又想起当时居四方来找司南,两人曾提过,制作H系列的凶器碎片,是从“大凶”身上剥落的,如果猜想正确,那么这些碎片应当都是从苏未形成的凶器上剥落的,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形成的“凶器”该有多强大?
难怪所有人都找不到他,难怪他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央央觉得有些东西想通了,但个中原因却还是个谜。
耳边忽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嘈杂的脚步声便接踵而至,又渐渐远离。
西子歌骤然站起身,拉开门缝,看见不远处火光漫天。
有人从远处快速接近,很快到了近前,西子歌往旁边让开,傅听弦的脸露了出来,他从门缝里钻进来,问:“南哥在哪?”
许央央一看是傅听弦,心里安稳了大截,傅听弦当时在宾馆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过片刻便活蹦乱跳的,有他在,司南会恢复的很快。
“阿弦快来。”许央央把傅听弦拽过来,红粉形成的小型龙卷风已不见踪影,司南的关节处也不再渗血,但骨头碎裂多次,再愈合可没那么容易,他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啧啧,南哥也会有今天。”傅听弦连连摇头,他握住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戒指,用力一拽,线便断了,他把戒指握在掌心,碧绿的颜色和温润的样子让人觉得亲切和温暖,渐渐的,玉戒指上浮起了点点绿光,愈来愈苍翠,光点也愈来愈强,最后“砰”的一声,玉戒指在掌心溃散了,无数绿色光点像星光一般轻轻落在司南身上。在碰触的一瞬,“嗖”的一下钻进了他的身体中。
司南的脸色在一瞬间恢复了些许血色,身体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竹节遇雨疯狂拔高的声音。
许央央感受到了其中澎湃的生长力量,忍不住看了一眼傅听弦。
而此时的傅听弦脸色有些白,他缓了一下,才道:“还好赶到了,央央,你别担心,没事。”
“谢谢你,阿弦。”
“哪里话。”傅听弦一摆手,随后认真的说,“往常南哥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难得今天南哥赏脸,能替南哥效劳,我心里可高兴了。”
许央央忍不住笑了。
傅听弦也跟着笑,说:“笑了好,笑了好。”随后又低声说,“眼睛都哭肿了。”
许央央没听到,问:“你说什么?”
傅听弦一愣,骚骚头皮,说:“哦哦,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将仓库的方位通知了支援队员,大厅里的人现在正聚集在一处,支援很快就到,我现在需要去大厅,以防主人狗急跳墙,拿这些人做人质。阿方去追踪主人了,西老师可以跟着阿方留下的标记去。狗子在外接应,央央就在这里等南哥恢复。”傅听弦一鼓作气说完,然后看着许央央和西子歌,问,“怎么样?”
许央央和西子歌点点头。
傅听弦风风火火的转身推开门,扭头说:“那我先走,你们保重。”随后不等两人回应,矫健跑了。
西子歌道:“我去找居四方,可你在这里,不太安全。”西子歌一指仓库,“旁边就是仓库,对方一定会想办法搬空仓库,如果发现你和司南,状况就会不好。”
许央央想想也觉得不行,她问:“可是仓库在这里,我们没人看着的话,他们转移仓库怎么办?”
西子歌想了想,道:“让狗子进来看仓库,我带你们先去安全的地方,我再去找阿方。”
许央央觉得可行,但又有些担心,问:“狗子行么?”
西子歌提起狗子,忽而笑了,说:“别小看狗子哦,他很厉害的。”
许央央愣了,西子歌甚少表扬狗子,尤其这几天更是搭理都不搭理他,这回听见他这样说,心里倒是为狗子感到高兴,说:“你其实也不舍得狗子吧。”
西子歌在许央央的帮助下小心的把司南背在身上,闻言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
许央央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他像是在难过。
她没再多说。
西子歌跟海一只联络上,许是这么久难得的通话,那头狗子激动又听话,乖巧的不像一只二哈。
西子歌交代完之后,说:“别乱来,记住我教给你的东西,打不过就躲起来,通知阿方或者叫阿弦,明白了么?”
那头狗子指天顿地,连连表态。
西子歌哭笑不得,也没什么办法,再三叮嘱,一定小心。
许央央看他通话时虽然呵斥,眼角却微笑的样子,便知道这位西老师对狗子那份藏在心里的感情,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随意丢弃呢?
西子歌背着司南,出了仓库,许央央在一旁护着,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好在阿弦制造的动静够大,大部分人都被他吸引走了注意力,一路很安静,也很安全。
西子歌背着司南,东绕西绕,竟当真没遇到任何麻烦。
路灯愈来愈稀疏,夜色也愈加浓郁,许央央甚至错觉这里是方才进入的H系列场景,那里总是终年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
“我们这是要去哪?”许央央忍不住小声问。
“我刚才来的时候,经过一处别院,人很少,像是荒废很久,那里应当很安全。”西子歌道,“你守着司南,等到支援来就行。”
许央央连连点头。
不知走了多久,一栋荒废许久的房子出现在了眼前,院子里杂草丛生,层层叠叠的覆盖住了台阶。
房子是用石头砌成的,因为年久失修,显得落魄不堪。
许央央的视线落在左边房檐下,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地上被杂草覆盖的地方,却露出破烂的灯笼骨架。
许央央猛然朝西子歌看去。
西子歌的脸隐在黑暗里,他轻轻的放下司南,让他靠坐在身后的墙壁上,然后站直身体,面向许央央。
他缓缓的说:“央央,我没有同胞兄弟,也没有哥哥。”
他往前走了一步,修长的手指拨开衬衫的领口,一枚红痣清晰的印在左侧锁骨的下方,他俯下身,靠近许央央,温柔的问:“你刚才说的,是这个痣么?”
第94章
西子歌白皙的脸孔在黑暗中显出几分阴沉, 他勾起嘴角,问:“好看么?”
许央央挡在司南面前,说:“那个人是你!”
西子歌缓慢的往小楼走去, 他捡起那枚灯笼的折损骨架, 想试着把它悬在房檐下, 可试了几次都不行, 他有些颓然,随后抱着那枚灯笼转过身, 歪着脑袋说:“是我啊,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他一袭黑衣站在破旧的石房子前,瞳色隐隐发红,他的声音低低的,被风卷走,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不是死了么?”许央央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一愣,旋即笑出声, 他点点头,说:“是啊,是死了啊。”
许央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死了又怎么可能活着, 他跟他们朝夕相处, 绝对不可能是个阴魂,可他说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许央央向前迈出一步,刚想问他,脚底下却突然蹿出火苗, 火势骤然转旺, 将她和司南死死的拦在一个圈里。
西子歌站在火光外,神色有些黯然, 他忽然转身,冲着外面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还不出来么?”
火苗只是将他们困住,却并没有往里逼近,也没有愈烧愈旺,许央央看着西子歌的背影,心想,他究竟在跟谁说话?
“还真带来了,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石房子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有人从台阶上走下来,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脸。
“谁是你儿子。”西子歌的怒意和杀气掩盖不住。
“真是不孝顺。”男人走近西子歌,嬉笑道,“我养了你那么多年,这就恩断义绝了?”
“滚。”西子歌怒道。
“啧啧。”那人伸出手,抬起西子歌的脸,嘴里道,“挺合适你,好看。”
西子歌一把打掉他的手。
“当年爸爸叫的可欢了,现在怎么这么叛逆?”男人笑嘻嘻,“我可真怀念你在我怀中瑟瑟发抖的样子。”
西子歌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血红。
“脾气可真差。”男人说,随后,看向司南,他想走过来,却被西子歌伸手拦住。
“行,我不过去。”男人故意道,“怎么,吃醋啊?怕爸爸有了别的小朋友,不疼你了?”
“少啰嗦,人我带来了,这个你快点弄出来。”西子歌不耐烦的道。
男人贪婪的视线在司南身上逡巡,随后道:“这个苗子更好,力量深不可测。既然你把他送给我,那我也不能亏待你。”
男人抬手扯开西子歌的领口,那枚红色的痣在黑色的夜里愈发妖艳,许央央忽然感受到汹涌的阴魂之力,她努力看去,居然是从那枚红色的痣上传出的,那并不是一枚痣,那更类似于凶器场景一样的东西。
“你可别耍花招。”男人讥讽道,“如果取出过程有什么意外,你可就废了。”
“我自然不会。”
“那就好,毕竟父子一场,我也不想弄的悲惨收场。”男人转头看了看许央央,说,“小丫头,你也别哭了,整个紫峰是个巨大的场景,今晚,所有人都得死,或早或晚罢了,趁还有点时间,和你的小情人温存一下。”
许央央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动静闹的那么大,主人却一直不曾出现的原因,原来一切都在他的布置之中,可西子歌和他做的又是什么交易?
“西老师,狗子还在仓库那里。”许央央冲西子歌喊道。
西子歌眸光一黯,随后冲她展颜而笑,说:“与我有什么关系?”
许央央还要说,他却又接了一句,“我又不是苏未。”
我又不是苏未?
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央央还未想明白,男人和西子歌之间却忽然起了黑色的风,那阵风来的蹊跷,却愈演愈烈,男人的手指摁在红痣之上,像是在用力将什么拔出来。很快,肉眼可见的一枚红色的针便显出了模样。
许央央远远瞧去,像是一根针,可随着那东西慢慢的拔出,许央央才渐渐看清,那不是一根针,而是一枚极细极细的“凶器”容器。
为什么西子歌的身体里会有这种东西?
许央央正惊讶,西子歌却忽然把脸转向许央央,冲她说了一句话,随后一枚细小的物件朝她丢过来,她将将接好,却见西子歌忽然捉住对方的手,骤然升起的火焰化成了熔岩一般的绳索,他瞳色一片血红,疯狂的笑道:“我知道你很能跑,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跑,一起死吧。”
随后周身爆发出巨大的火焰,像是要将一切燃尽,烈焰滚滚,许央央却感受不到丝毫灼热,她握着那件东西,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再见。”
在经过热切到浓烈的灼烧之后,烈焰也消弭于无形,两人方才站立的地方什么也没剩下。
许央央摊开掌心,看见了一枚红色的糖豆,糖豆上刻着两个字。
“H6”
围绕着她和司南的火焰失去了主人的加持也消失了,空旷的宅院里,似乎只剩下他们。
许央央握着那枚H6,轻易就进入了那片黑色的森林,没有头痛,没有抽筋,西子歌把一切禁锢都抹除了,把简单的一枚回忆交给她。
许央央站在诺大的森林里,低头看着身上不太合适又灰扑扑的T恤,又伸出手,看见了满是伤痕又稚嫩的手掌。
她仰起头,发现森林那么黑,那么高,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
我叫西子歌,我在黑色森林里长大,我只有爸爸,他说,世界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对爸爸,从来都深信不疑,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爸爸长的一样,受伤了会流同样的血,我从来没见过第三个跟我们长的一样的人。
森林里总会闯入一些怪物,爸爸说这是猎物,如果想活下去,就要杀光他们。爸爸总是不在家,但他送给我一把匕首,对我说,如果看见怪物,毫不犹豫的捅下去就行。
我试过,怪物喷出的浆跟我的很不一样,我受伤的时候,流的血是红色,可怪物是很浑浊的颜色,但他们死时的哀嚎,有时候让我觉得很可怜。
可他们终究跟我不一样,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吃了我,我没有选择。
我一开始很恐惧,我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世界总是黑色,为什么怪物总是层出不穷,可世界哪有规则可言?
我在石房子里生活,我每天看着黑色的丛林,有时候会想,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孤独、痛苦、恐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时候又会想,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我渐渐长大,怪物变得愈来愈弱,我从一开始的恐惧哭泣变得平静,我拿着匕首在木柜上刻一个个的“正”字,记录我的成果,等爸爸回来的时候给他看。
爸爸看见多出来的“正”字,笑的很开心,他摸着我的头夸我,让我觉得人生有意义。
这世上只我和他两人,除了让他开心,我想不出别的意义。
我一直这样活着,我没有几件衣服,所有的东西都在石房子里,我杀了怪物后,会觉得自己很脏,可我也懒得洗,反正过不了两天,又会变脏。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他。
他是我人生中遇见的第三个人,他跟我年纪相仿。
他说他叫苏未。
我从未遇见过别人,但我觉得他很好看,白白的脸孔,干净的衣着,让我显得丑陋不堪。
他看见我,很惊讶,问:“你也是风水师么?”
我摇摇头,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说:“整个山头被圈在奇怪的场景之中,你不是风水师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词汇让我很迷茫。
他说:“你不是风水师?可你身上明明有股很强的力量,除了我的一个朋友,我还没见过这么强的。”
我又摇摇头,但我觉得奇怪,他提到了朋友这个词儿,如果他有一个朋友,那是不是说明,还有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