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没说话,许央央却明白他懂,她低着头,看木桌的纹路,说:“是为了狗子吧, 当他知道祝越还没死的时候,第一个担心的, 是狗子吧?”
“狗子好不容易长大,上了大学,每天开开心心没心没肺,他不想再让祝越影响他吧?”水雾染湿了眼眶, 随后掉在木桌上, “他虽然不是苏未,但他依然是狗子的西老师啊。”
眼睛被手掌温柔的遮住,暖暖的力量熨帖着眼皮,男人的声音隐忍而克制, 他说:“央央, 别哭了,我会把西子歌带回来。”
许央央拽着他的手, 眼泪流在他的衣服上,她呜呜的点头,说:“可是我也担心你。”
司南在她面前半跪下,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也会回来的。”
许央央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说:“一言为定。”
司南望着她,弯着眼睛笑了,说:“一言为定。”
司南站起身,推开屋子的后门,胸口浮起金光,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他抓起那抹光,光在他掌心中扭曲变化,逐渐显出了形状。
是一把金色的手枪。
司南单手握枪,朝着土坑扣动了扳机,金色的子弹尖啸着飞出,狠狠撞击在土坑的表面。
那里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子弹却最终失去所有力量,软软的掉在一边。
司南连续再开五枪,每一发子弹都要比先前更强,携着雷霆一般的力量,接连撞击在同一处,随着最后一发子弹的撞击,空气中骤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土坑的上方,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司南一把揽过身边的许央央,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说:“走了。”随后松开她,转身跳进裂缝中。
直到他的衣物消失在视线里,许央央才反应过来。
手指握成拳,紧张又害怕。
这个土坑是西子歌心中最黑暗的地方,祝越在里面动过手脚,曾把她困在场景里,现在被西子歌利用,拖了进去。
但又同上次很不一样。
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爆鸣声,许央央心头一跳,知道是支援队来了,紧接着地面却传来一阵震动,肉眼可见的黑雾快速蔓延,很快便遮天蔽日,原先那点月光和星子也被隔绝在了外面。
这是祝越说的场景?许央央惊愕的回头看,竟发现整座山头都起了层层叠叠的黑雾,他是要干什么?
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黏腻的吼声。
许央央立刻向左跳开,原先站的位置便出现了一个大坑,这是什么东西?她扭头看,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银光,糟了。
嘹亮的哨声急促的响起,一条水龙咆哮着扑出,将砍到许央央面前的东西直接撞散了架。
水龙也在瞬间溃散,化成了一阵小雨。
许央央抹了一把脸,看见了跑来的少年。
“姐,你没事吧?”狗子扶起许央央,左右看看,奇怪的问,“姐,南哥和老师呢?他们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许央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便避而不答,问:“你怎么跑来了,仓库呢?”
狗子说:“支援队员来了,已经接手了仓库,刚才我们收到南哥的讯息,就赶过来了。”狗子想了想,蹭蹭许央央的胳膊,欣喜的说,“姐,刚才老师跟我通话了。”
许央央眼圈一红,不知道说什么,便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挺好笑的。”有人在黑暗中说话,随后真的笑出声来,“支援队员来了就行了?我们老大又不是没在特安部眼皮底下跑过。”
“就是,区区支援部队,我们老大还没放在眼里。”另一人接口。
“那边的小姑娘,你知道为什么山上出了那么多命案,还有人不断上山么?”
“因为我们老大放出消息,说这山里有宝贝,那些人就连命都不要的往山上跑,你说好不好笑?”
“特安部查不到,便封山,但是封山他们也照样闯,你说是不是找死?”
“这能怪我们老大么?”
“我们老大什么也没做呀,甚至人也不是他杀的,我们老大双手可是干干净净。”
许央央怒火中烧,正要上前,忽然听见“砰”“砰”两声重击,那两人像是被踹倒在地,发出了惨叫。
紧接着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打架就打架,比比什么,操!”
许央央眼睛一亮:“阿弦。”
傅听弦握了握拳,说:“央央你站远点,等我解决这两个就去找你。”
许央央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便也不再打扰他,狗子则好奇的问:“姐,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命案啊?”
许央央道:“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狗子气鼓鼓的看她。
许央央踮起脚尖,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
漆黑的森林里危机四伏,这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型的场景了,不知道特安部能不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你们都在,太好了。”居四方跑过来,喘着气道。
许央央觉得不太对,怎么所有人都在向这里聚集的样子。
“阿方,你怎么来了?”
“方才场景启动的一瞬,大门被炸毁,引起山崩,下山的路被堵住了,之前的小型停机坪也毁了,目前只有这块平地还能停放直升机。”居四方解释说,“特安部和风水师协会都已经派了小型机来接走被困的人,而且,场景开启,分散反而不利于保护,所以,大量的人正往这里聚集。”
“原来是这个原因。”许央央觉得合理,但是心头又浮现出隐隐的担忧,祝越这样变态的人,可不像这么简单能对付的人,当年从特安部眼皮底下逃脱,后来又在苏未手下假死,还制造出这么大的动乱,当年差点害死狗子,又用漫长的二十几年布局,毁了西子歌一生,许央央觉得比起牟利,他似乎更喜欢看人崩溃和绝望,这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啊。
“小心些。”许央央拉住居四方,不放心的叮嘱,“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居四方面色凝重,道:“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对,我刚才追踪祝越的时候,线索忽然断了,我总感觉他是故意引开我一样,这个人,不简单。”
许央央想起祝越说的那句,所有人都得死,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往峰顶汇聚,特安部的人也将收缴的凶器全部带了过来,数十人围着H系列和一筐筐成型的凶器,与人群划分出隔离带。
黑雾中忽然传来动静,许央央竖耳听,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狗子也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后,黑雾中便显现出了一群怪物的轮廓,腐烂的手臂,猩红的触手,不停淌着口水的血盆大口。
居然是真的怪物。
许央央脑袋一疼,听见了小孩子咯咯笑的声音,阴冷、空旷,让人毛骨悚然。
“来陪我玩吧。”小孩子摊开满是血的掌心,笑的十分甜美,“倒立、一半、美酒,还是别的,来陪我玩吧。”
许央央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忽然看见他面前的布娃娃,一只倒挂在高处,没了头颅,一只拦腰斩断,露出大片的棉絮,还有一只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小孩露出酒窝,拿出一杯红色的液体,缓缓倒进那个洞口,随后欢呼一声,低下头开始舔舐起来。
许央央胃里一阵恶心,就见小孩子忽然朝她望过来,鲜红的颜色染透了他的唇,他笑着说:“来陪我玩呀。”
许央央眼前一黑,恢复了清醒。
“姐,你没事吧?”狗子关切的问。
“没事。”许央央苦笑的想,这个场景,怕是破解不了了,那个小孩子想要的,只是陪他玩,可他的游戏,这里没一个人玩的起。
只能暴力破除了,可这么深的执念,能破除的了么?
怪物层层叠叠的涌出,特安部的战士立刻上前阻挡,人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胆小的已经痛哭了起来。
狗子用一条水龙圈住许央央,说:“姐,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许央央战力太低,这时候不乱跑是最好的帮助。
居四方丢给许央央一把红豆,跟着阿弦冲进怪物堆,在他们靠近人群之前尽量阻止。
一时间血液四溅,场面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无暇顾及太多。
可那怪物却像无穷无尽一般,根本杀不干净,他们不断的涌出,不会疲惫,不会疼痛,不会后退。
绝望渐渐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甚至阿弦和居四方都有些力不从心。
狗子的体力几乎透支,但仍倔强的站在许央央身前。
天空的黑雾没有消散的迹象,也不知道直升机和支援什么时候到。
掌心的红豆已经去了一半,许央央忽然发现怪物的攻势变缓了,这是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希望又重新出现。
许央央刚要叫狗子休息一下,黑雾里忽然传出了咯咯的笑声,这笑声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许央央心头一震,他要出现了,原来怪物减弱并不是力量削弱,而是最强的那个要出现了。
这下糟了,许央央看见居四方和阿弦因为救人已经受了伤,特安部的许多战士也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
而黑雾翻滚,露出了笑声的主人。
那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他拿着许多玩偶,随意往地上一丢,那些玩偶便发出了骨头连接的声音。
许央央看的仔细,那哪里是玩偶,那明明就是死掉的人类,倒立、腰斩,胸口被挖掉,可他们此刻却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向众人疯狂的爬过来。
“救命啊。”人群痛哭尖叫。
居四方和阿弦咬咬牙又冲了上去。
那怪物忽然伸手,朝傅听弦抓去,傅听弦背对着他没有在意,身后猛然传来一股大力,他向前踉跄几步,稳住身形一看,那怪物竟从他身后抓走了一个人。
他瞳孔一缩,居然是居四方,原来方才居四方见他没反应过来,抬手推了他一把,自己却很难躲开。
那怪物抓着居四方,慢慢收拢手掌,连许央央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傅听弦睚眦俱裂,起身就要往前冲,却被一只爬过来的尸体拽住了腿,他一脚踩碎,还想上前,却显然已经迟了。
居四方眼看就要被捏的粉碎,那怪物的掌心忽然蹦出一点金光,随后那点金光越涨越大,越涨越大,竟将他的拳头全部包围在一起,随着一声巨响,那只手掌竟然应声断了。
居四方从高处坠落,傅听弦立刻上前去接,接没接好,将他砸了个正着,两个人在地上滚做一团。
那点金光散去,化成了一只小小的金色陀螺,跌在了地上。
许央央立刻往土坑的方向看。
土坑上方,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传来“砰砰”的声音,随后透明的空气中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痕,一个人像破烂的玩偶一样被扔了出来,狠狠的砸在地上。
随着那人的出现,黑雾中的怪物忽然都静止不动,像是失去了能量供给一样。
随后,另一人架着一个人的胳膊,缓缓的出现在土坑上方。
司南和西子歌。
许央央的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
狗子眼尖,看见了西子歌,立刻冲过去,从司南手中接过西子歌,扶他在一边坐下。
而司南则走向那个躺在平台中间的男人,他扬起眉毛,道:“这次,不会让你跑掉。”
那人虽然骨头尽碎,软绵绵的躺在地上,神色却依旧疯狂,他露出不屑的神色。
司南却再次从胸口抽出金芒,凝成一把金色的手枪。
他侧过脸,单手握枪,缓缓拉开保险。
祝越终于开始惊慌,他大声喊着:“你怎么还有,不可能,你不是已经耗光了么?”
司南冷眼看他,并不打算回答,他眼睛一眯,连续扣下扳机。
五枚金色子弹巨龙一般的咆哮而出,西子歌摊开掌心,狠狠一握,子弹便砰然腾起熊熊烈火,手足头,一共五发,狠狠的把即将金蝉脱壳的祝越钉在了身体里。
祝越挣扎片刻,终于萎顿下去。
黑雾在这一刻消失了。
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倒地不起。
无论如何,这里没有黎明的永恒黑暗,终于散去了。
太阳从东边升起,将大片的天空染成青橘色,那光那么远,却又那么辽阔和温暖。
这是许央央看过,最美的日出。
远远的响起直升机机翼转动的声音,原来支援一直在,可是被黑暗阻隔无法落下。
人群中忽然有人说:“你们看到没有,刚那个陀螺?”
“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男的是风水师协会的司南?”
“对,可真帅,不知道他那陀螺拍不拍卖,我愿意花钱买。”
“我也愿意买,你们谁去联系联系。”
“我愿意出五百万。”
“滚吧,我愿意出一千万。”
“你也滚,我愿意出两千万买一条螺纹。”
“两千万一条螺纹你也想的太美了,我出三千万。”
许央央目瞪口呆,扯了扯身旁男朋友的衣袖,问:“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啊?”
司南笑着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97章
狗子要搬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许央央还在喝司南给她热的牛奶,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司南伸出手指,在她唇边的奶渍上沾了一点儿, 随后放在舌尖舔舔, 眯着眼睛道:“对啊, 狗子要搬回家住了。”
“为什么啊?”许央央着急了, “西老师还是要赶他走?”
“不是。”司南说,“狗子自己要走, 西老师也没开口留。”
许央央一下子沉默了。
对哦,西子歌不是苏未,当年救狗子的不是西子歌,与他一言为定,答应陪着他的也不是西子歌, 他深深依赖,满心欢喜等着他回来的人, 也不是西子歌。
他一直等的人,是苏未啊。甚至苏未还是因为西子歌死的,狗子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当时西子歌让狗子搬回去,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他一直担心这件事的发生, 在看到H系列的时候便明白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祝越, 担心狗子无法承受,所以才叫他搬走。
“可西老师也照顾他很久啊,虽然西老师不是苏未,但这几年不都是西老师在照顾他么?他能考上大学, 是因为西老师, 他闯祸,也都是西老师去道歉。甚至这次西老师差点回不来, 也是因为心疼狗子啊。”许央央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