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房间里的引路香散了个干净,远远地却看见珍珠跑了过来,“师叔祖,师叔祖,来了来了!”
“?”温宁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个飞奔过来的师侄孙,后者喘了两口气,“快快快,快去看热闹,山门来人了!”
新月宗宗门一向冷清,怎么自从无音来了以后,就有人接二连三的来求医了,修仙界最近这么多人生病中毒的嘛?
温宁想着,从窗口缩回去,跑出门来跟着珍珠,走到一半又想起无音还在窗下站着,扭头想要招呼无音可以自己去喝杯茶,却看见大和尚跟了过来。
“佛子?!”温宁大跌眼镜,以前怎么就没能看出来佛子是个爱凑热闹的呢?
“不是。”这一次无音精准的理解到了温宁的意思,回答道,“只是我也有事要找温老祖,只是恰巧顺路。”虽然他现在帮着新月宗帮忙做一些打杂的事情,至少是付出了劳动力,没有在新月宗白吃白住白受人照顾,但是多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找温侠,还是为了欢情蛊解药的事情。
这几日无音想清楚了,若是日后凑不齐药材,他蛊毒侵入脑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还得请温老祖出手。
他不是怕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苦楚,而是怕自己受蛊毒影响,走火入魔,变成一个不受控制的疯子,伤人害人。
温宁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去。”
无音浅笑,点了点头。
珍珠:……
若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是个和尚,她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光耀大殿的夜明珠。
偏生她还叫珍珠。
温宁跟着珍珠,后面还缀着个尾巴似,不紧不慢跟着的无音,往大殿走去。大殿附近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小辈们,看到温宁跟珍珠跑了过来,主动给自己的小师叔祖让了个靠前的位置,然后人群自己合拢,把无音拦在了最外面。
无音:……
不,他没有被排挤。
应该……吧?
“怎么回事?”温宁悄声问身边的琥珀,后者手里一把脱壳瓜子,边吃边看戏,听到温宁问他,便伸手,“师叔祖,要不?”
温宁从善如流,抓了几颗抿起来,“怎么回事?”她又问了一遍。
“是逍遥宫的人。”琥珀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回答,生怕别人听了去似的。
逍遥宫……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温宁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便把目光投向了大殿上。
坐在客座上的年轻人脸色微微显出一丝苍白,时不时低下头咳嗽一声,看上去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虽然面色苍白,人却看上去极为儒雅,一身白袍鹤氅,眉如墨画,尤其是那一双眸子,虽然病弱儒雅,却掩盖不了一丝年轻人特有的锋芒。
他长得极俊俏,一头乌发如同发亮的缎子一样,连众多女修都要忍不住羡慕嫉妒一番。更加上面容如玉,不粉而白,更显得姿容出尘。
温宁看了看这个公子,又扭头看了看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的无音。
温宁:……
嗯,和尚也是人,也爱看热闹,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是逍遥宫的澹台明月。”无音倒是认出了那个坐在客座上的青年人,“看样子,似乎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不然的话,以逍遥宫的资产丰厚,他们不必求到新月宗来。
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更加的耳熟了。
温宁低下头,苦思冥想,“佛子认识他?”
“……”无音笑而不语,带着一丝淡淡的尴尬感。
琥珀小小声的凑到温宁边上,对她道:“第二名。”
“什么第二名?”温宁诧异,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大概是惊扰到了贵客,后者抬起头瞥了这边一眼。
温宁:……
小姑娘默默地缩了起来。
“就是……那个‘女修最想X的男人排名’第二名啊。”珍珠更小声的解释道,然后偷偷瞥了一眼无音。
无音:……
大和尚什么都不能说,大和尚只能保持淡漠又优雅的微笑jpg
温宁:……
哦,她想起来了,佛子是第一名。
这样想着,她复杂的看了一眼大和尚,心想着他当个和尚也不容易。
但是……
她没有看过那个什么“女修最想X的男人排名”,为什么也会对澹台明月这个名字有印象呢?小姑娘低下头苦思冥想的半天,却听见琥珀在边上道,“真可怜啊,金丹晚期冲击元婴失败,师祖也不一定能帮上忙,恐怕是要废了。”
啊!
小姑娘一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明月……这不就是……男主……之一吗?
想起来对方是谁之后,温宁只觉得浑身都不好了,她满脑子瞬间充斥了那本书里对这这位澹台兄的各种不可描述的详细描述。
温宁:……
温宁:QAQ
温宁伸出手,扯了扯无音的袖子,“佛子。”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点软绵绵的哭腔。
无音有些惊讶,小声问:“何事?”
温宁哭丧着脸:“佛子,你给我念个经,洗洗脑吧。”
无音:“为何?”
温宁:……
“别问。”QAQ
别问,问就是我(的脑子)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姑娘:我太难了QAQ
第22章
无音当然是没有给温宁念经“洗脑”,小姑娘看上去又有些垂头丧气,活像是只被水淋湿了的十姊妹鸟一样。
“温檀越不必如此紧张。”无音温和道,他忖度了一会,觉得温宁极有可能是因为担心温侠是否能稳住澹台兄的伤势而担忧,便自作主张一般的宽慰道,“温老祖这些年一定见过不少和澹台檀越相似的病症,虽说不一定能治好,想要稳住伤势不至于继续恶化,倒也是有可能的。”
温宁一点都不担心澹台明月的伤势,因为在那本小O本里,金丹冲击元婴失败的澹台明月灰心丧气,自暴自弃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再一次意外中遇到了身负特殊功法的邱婉婉,然后和她【刺激刺激再刺激】了几天几夜,就……好了。
想到这里,温宁越发不能直视这位看上去清高出尘的逍遥宫弟子了。
不行,不能带有色眼镜看人,这跟看小O片爽的不行,关上电脑就鄙视演员的双标人群有什么区别,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温宁捂着眼睛拼命给自己洗脑,反正两个人是你情我愿,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能戴有色眼镜……
……
……
无音感到自己的袖子又被小姑娘弱弱得扯了扯。
“佛子。”
“檀越?”
“你给我念个经吧,啥经都行QAQ”
无音:……
半晌,大和尚才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若是想听经,我等等再替你讲。”他声音低沉温和,就像是往日里做日课一般,他早也习惯了如此,既然温宁想听,还这么强烈要求,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小姑娘惨兮兮的“嗯”了一声。
看着她这样,无音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这时候笑出声来对不起小姑娘这么辛辛苦苦的为自己寻找解药,故此绷着脸,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笑意掩盖了过去。
他这一声咳嗽,又招来了坐在客座上的澹台明月一眼。
无音这样的人,站在一堆穿着新月宗统一筑基制服的少年少女之间,自然是十分惹眼的。男人的自尊心是很奇怪的东西,澹台明月在逍遥宫里是数一数二的头等弟子,最有资质,最为俊美,样样出挑,师父们也对他青眼相待。
只是这种骄傲,一旦被放在整个修仙界,就不得不面对“别人家的孩子”的打击,至少同为极有资质的修士,澹台明月是有听过无音的大名的——这个二十余岁便是金身境界,据说出生时梵音缭绕的佛修。
还有另外一样特别微妙的地方就是……其实就是那个“女修最想X的男修排行榜”,是的,虽然在明面上拿出来说,男修们总是自带“切,这帮女修又胡闹”的不屑气场,但是私底下,他们其实还真以自己吸引跟多的女修为荣。
无音为荣不为荣,澹台明月是不知道的,虽然他也不在乎这个问题,但是作为一个事事都要争第一,事事都要独占鳌头的要强性子,他反正挺不爽自己被个和尚压在上头的。
哪怕是胡闹的事情也一样。
这也是澹台明月第一次和无音打照面。
男人看男人,尤其是比自己英俊,比自己气质好的男人,也是会带着酸味的。
澹台明月用袖子遮住嘴唇,瞟了一眼无音,觉得那帮女修真是小题大做,毕竟发型方面,还是他的胜利。
无音和身边的小女修交谈着,后者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哭丧着脸,也看不太清楚长得什么模样,毕竟她身量娇小,被她跟前的新月宗筑基男弟子给挡去了一半,又总是侧着头跟无音说话。
只见佛子低眉垂目,站在那边,侧身站在小姑娘的边上,神情温润柔和,极有耐心,似是在解答什么疑惑一般。
两人对话了几句,那新月宗的小弟子便挤出了人群,无音侧头思忖片刻,跟了上去。
“你不是找师父还有事嘛?”温宁走了两步,看无音也跟了上来,便没大没小的问道。
无音浅笑,“无妨,反正温老祖现在也没空接待我,先替你讲经吧。”小姑娘对佛经感兴趣,他还是挺高兴的。
当然,无音也并不觉得这个小姑娘突然对佛经感兴趣是因为在无有之间大彻大悟,打算去当个小比丘尼了。
温小姑娘是个烂漫又自在的人,烂漫又自在的人会迷恋红尘,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见无音突然不说话了,温宁背着手点了点头,随手在去往灵药峰的路上摘了一根草叼着,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前面。
等到回到灵药峰,推开了小茅屋的柴扉,看到跟进来往铺着席子,中间用小茶几隔开的炕上一坐,微笑着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的无音,温宁才想起来……
哦,对,自己求他给自己念个经,洗洗脑。
她连听师父的课都要睡着,更别说听经了。
后悔自己记忆力和鱼一样,才想起来佛子跟来要做什么的温宁,可怜巴巴的看着无音。
我、我后悔了,我现在脑子不脏了,佛子你能不能……
无音美目含笑,笑而不语。
温宁:……
我知道了QAQ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盘腿坐到无音对面去,听着他开始讲《华严经》,原本以为无音讲经会和老和尚念经一样让人听得糊里糊涂的,没想到……嗯……其实还挺好听?温宁把下巴搁在手背上,趴在茶几上听着无音讲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引路香的余威,小姑娘的眼皮终于是撑不住了,趴在茶几上发出了哼哼声。
无音停了下来,看着终于败给了睡意的小姑娘,拨弄了一下手上的佛珠,从炕上下来,取过边上的绒毯给她盖上,径自出门,轻轻掩上了门扉。
温宁这一觉睡得香甜,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午时,肚子空空,咕咕直叫。小姑娘从橱柜里扒拉出了两块凉糕吃了果腹,又接到了门派内传信用的纸鹤,提醒她今天是由她去灵湖钓鱼给温侠煮汤,温宁随意洗了两把脸,瞅着灵湖那边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便提上了鱼篓,蓑衣和斗笠。
蓑衣和斗笠是用避雨咒处理过的,穿上就不怕被淋湿了。
灵湖里的鱼要用醉草的花捣腾出汁子来,先拌上鱼食洒在湖里才能引来这些带着灵气的仙鱼,醉草花红艳艳的,拌鱼食的时候会粘在手指上,把指甲和手指都染得嫣红,温宁搓了半天才把手指上的红色洗掉一些。灵湖上空蒙着一层淡淡的乌云,远山处传来阵阵闷雷,不一会就有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温宁撑着竹篙,掌着竹排到了灵湖边上适合垂钓的点,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等着鱼儿上钩。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歪斜着靠在竹排上的竹椅边,看上去有些慵懒。
她又有些困了,看来引路香这种东西,就是不能瞎用的。
澹台明月辞别了温侠和师长,他心中郁结难解,又不愿意看到师长为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坐在大厅客座之上已经是烦闷至极,大约是看出了他心中不自在,他的师父逍遥君就和温侠建议让明月出去走走。
温侠点头同意了。
新月宗毕竟是他人的宗门,外人能呆的地方也就是那么几个,其中又以灵湖景色最为娴雅幽静,正适合苦闷之人一人前去散心。
澹台明月便只身御剑往灵湖去了。
灵湖之上烟雨蒙蒙,一苇小小的竹排桓在湖面上,细细的雨丝在湖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荡漾开的涟漪。
竹排上歪着个披着蓑衣,蓑衣下露出一片青白渐变的裙角,戴着斗笠的小姑娘,不知道被什么花草的汁液染得嫣红的手指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的握着钓鱼用的竹竿,正因为指甲和指尖染成了袅袅娜娜得红色,更显得柔夷纤纤,洁白如玉。
大约是怕湿了鞋袜,她就这么赤着脚踞在竹排上,也不怕着了凉。
蓑衣的褐,衬着衣裙的青白干净,衣裙的清爽,更显的指尖红的妩媚。
似乎是被突然上钩的鱼儿给惊动了,睡意惺忪的美人突然来了精神,身子前倾了些,露出斗笠下那一把乌缎似的秀发。
看到雨中的水墨美人动了,澹台明月侧身躲到了树后。
贪看美人,失礼失礼。
“上钩了!”温宁猛然一提,把活蹦乱跳的大鱼拎上来,丢进了鱼篓里,爬起来拍了拍裙子,哼着小调撑着竹篙,往灵湖的另外一面划去了。
今天钓到的这尾鱼够大,可以煮一锅雪白的鱼汤——可不能让佛子看到了,还是去师父寝殿的厨房给她煮吧,还能顺便和她一起吃个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