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传来水声, 隔着磨砂玻璃可见一个隐约的男人身影,上身健硕,下肢精瘦,只一眼,昨夜凌乱放纵的记忆又重新回到眼前。
她掀开被子,想蹑手蹑脚地下去捡衣服穿,皮肤刚露出来, 又深吸一口气连忙盖了回去。
胸前的几处青紫像烙印,几乎烫伤了她的眼睛。
昨夜沈绪放要得很急, 暴风骤雨的呼吸掠遍全身,留下了不少印记。
封溪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万万没想到夫妻生活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落实, 想起昨晚意乱情迷时,在狗男人的怂恿下回应了他不少的荤话,她就感觉窒息。
悄悄下了床,想把衣服捡起来穿, 可没想到战线拉的那么长,内衣在床边,裤子在沙发上, 而外套......丢在了门口。
为了不惊动沈绪放,封溪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可他还是提前出来了。
沈绪放腰上系着浴巾,一只手推开卫生间的门,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见到站在床尾手指勾着一条小裤裤的封溪,大概愣了不到两秒,然后就擦着头发走过去,长臂一捞,把人带进怀里,坐到了床上。
封溪被他背对着抱在腿上,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绪放开始没说话,从后面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而后才懒洋洋地开口,“想跑?”
这语气太熟悉了......妈的。
昨夜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魅惑着她,说出了许多不要脸的荤话。
“我.....只是想穿,穿衣服。”封溪见识过这个男人狂野起来的样子,她那点小聪明根本就不是对手,于是选择老老实实,乖巧地回答。
“不洗澡?”沈绪放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笑了一声,调子流里流气,“都是口水欸......”
OK.你不要再说了。
封溪从他怀里起身,匆忙撂下一句“我去洗澡”,然后就钻进了卫生间。
走进去才看到,沈绪放早就帮她把浴缸里的水放好了。
白色的泡泡蓬松轻盈,还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清香,旁边的摆台上女孩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还有全新未拆封的内衣裤......
经过那么兵荒马乱的一夜,封溪脑袋有些混乱,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切,心尖儿又不自觉渗出了一丝蜜意。
“你好好洗。”沈绪放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已经穿戴整齐,一边扣袖口一边看着水中的封溪,“不用去老宅了,洗完给孙奇打电话,让他带你吃点东西。”
“那你呢?”
“去处理点事情,你吃完午饭我就回来了。”沈绪放扣好了扣子,上前几步,半蹲下来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勾起嘴角邪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吧。”
封溪总觉得他没说出口淡淡下半句话是,等我回来你就不能休息了。
狗男人大概离开半个小时,封溪在浴缸里越泡越乏,索性起身洗漱干净。
走出卫生间,已经有干净的衣服整齐地码在床边,她走过去翻了翻,都是她平时常穿的品牌,宽松的连帽卫衣和长裤,尺码也很合身。
出门前,封溪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许久,确定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干净的,才下楼去餐厅吃饭。
孙奇早就在一楼等候多时,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他对昨晚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采取了遗忘政策,直接跳过了“沈总生日”这个话题,跟封溪解释,“老太太昨天开心,今天一早她娘家那边的亲戚离开,顺道儿把老太太接走了。”
封溪一边喝汤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那沈绪放去办什么事了?”
孙奇说,“凌南市这边的分公司,总经理今天换人,沈总去主持一下季度会议。”
“噢,那还挺巧。”
“不算巧了,这些都是行程里安排好的事。”时间一长,孙奇稍微放松了警惕,老实说,“原本沈总也应该是今天任职总公司总裁的。”
封溪手一顿,有些想不明白,“他不是五月份接手公司的吗?为什么要提前小半年......”
她这话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孙奇就像是被她突然点醒一般,神色大变,慌里慌张,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最后扯出了一句,“是董事会的安排。”
这下封溪是真不信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草蛇灰线的琐事背后,埋藏了一个被她忽视已久的真相。
沈绪放原定的计划是十月任职盛际总裁,接手总公司全面事宜,可他把任职计划提前了五个月,就是这五个月的差距,原定的婚约对象封央央就达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了。
“央央是八月生日。”封溪掰着手指头数给孙奇听,“就是说,如果沈绪放按照原来的计划,那他差不多就这几天结婚,那......他结婚的对象很可能就不是我了。”
孙奇满头大汗,却不敢接话。
绝对没有那个可能,因为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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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绪放一回来,就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劲。
在酒店大厅的咖啡区,封溪窝在沙发里看杂志,面色不虞,她身后不远处的孙奇,一看到他就紧张地贴上来,歉疚地说,“我不小心把您提前任职的消息说出来,太太好像察觉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现在应该挺...挺生气的。”
沈绪放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孙奇手臂上,按了按眉心,“她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孙奇抬头看一眼老板,小声说,“就是问我,是不是在你们结婚前就认识她了。”
“你怎么说?”
孙奇:“我没说。”
沈绪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轻不重,颇有深意。
孙奇冒了虚汗,又再三道歉,心里头感慨自己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沈绪放调整了呼吸,笑容满面地走到封溪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她,“吃饱了吗?”
封溪收起手中的杂志,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微挑下巴,轻声道,“自己交代吧。”
沈绪放端起她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招招手,让孙奇去点份三明治过来,状似诚恳地看着封溪,“有点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
封溪听他提起昨晚的事,神色闪过慌张,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并且黄牌警告了一次,“别岔开话题。”
沈绪放撇嘴笑,“你想让我说什么?”
封溪,“就说你处心积虑骗婚的事儿。”
“骗婚?”沈绪放眉眼都笑开了,“父母之命,合理合法,怎么就成骗婚了?”
“你本来是可以娶央央的。”封溪眼神犀利,瞪着他,“你是故意提前任职的,这样她年龄不够,他们就把我推出来跟你结了婚。”
沈绪放眉心微蹙,作出伤心的样子,“你后悔跟我结婚了?”
“两码事。”封溪看破他的诡计,再度黄牌警告一次,“你就老实说,是不是算计好的?”
沈绪放被她戳破,不急也不恼,认真地看着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没想起来。”
“你跟我说过什么?”
沈绪放忽地笑了,“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结婚的。”
“可当时......”封溪想起她第一天搬进琥珀山庄时,曾跟沈绪放约法三章来着,那会儿他确实说了这句话,但是她没相信,后来虽然也渐渐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真心,但还以为他是在领证当天对她一见钟情的,为此,封溪还特意回忆了一下,领证那天,她到底穿了什么衣服。
“所以不是领证那天对我一见钟情的?”封溪挑眉问。
沈绪放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一早就跟你撂了实底儿,你自己没想起来,这事儿不赖我吧。”
封溪有些急了,拍桌子问他,“你快说,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沈绪放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懒懒地搭在桌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不疾不徐地抛出几个字,“怀翠路小区。”
封溪目光游移,脑袋放空,感觉有些记忆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沈绪放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提醒到,“临街的那栋楼,二楼阳台装了落地的防护栏,有个小男孩卡在了护栏上。”
他这么说,封溪倒是完全想起来了。
大概是今年三月份左右,她骑车经过怀翠路的时候,看到几位年纪挺大的爷爷奶奶围在一起,焦急地往天上指着,她走近一看,发现二楼阳台的防护栏上挂着一个小男孩,左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身体都在空中悬着,只有头还卡在栏杆里,看样子十分紧急。
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敲了门家里没人,报了警警察还没来,只能干着急。
虽然小男孩还算聪明,两只手都向上抓着栏杆为头部分担力量,可毕竟只是个孩子,这种悬挂姿势,时间长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封溪见事态紧急,旁边又正好停了一辆车,于是就爬到了车的引擎盖儿上,扶着墙,托着小男孩的脚举了一会儿,没多久消防员就赶了过来,破门而入,把孩子拉了回去。
这事儿封溪压根就没挂在心上,临走时,听别人说她踩得那辆车是劳斯莱斯,还仔细把脚印擦干净,留了张条儿才走......
她回忆着回忆着,突然就感觉到不对劲,指着沈绪放,难以置信地问,“你就是那车主?”
沈绪放轻轻笑了,“是我。”
那天是新楼盘开售的日子,售楼处安排不当,惹出了许多纠纷,沈绪放当时还在盛际的地产部,这事儿归他处理。
他和孙奇从售楼处出来,隔着条马路就看见有姑娘跳上了他们的车。孙奇以为遇到麻烦,紧赶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才看到二楼消防员努力破窗,以及小男孩可怜巴巴地悬挂着的样子。
他回头,神色些许凝滞,得到沈总的示意以后,俩人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小孩被解救以后,姑娘从车上跳下来,撸着羽绒服的袖子把她踩过的地方擦了许多遍,然后不放心似的,又掏出纸笔,留了张写着自己电话号码和因果的条儿夹在雨刮器上。
等人走远了,沈绪放才抬脚走回车边,拿起那张纸条看了看,字迹工整,端正。
身后的孙奇跟上来,显然也察觉到一些奥秘,轻声说,“那个女孩...好像......”
两天以前,封溪的资料才出现在沈绪放的书桌上过,以封央央姐姐,封正渊大女儿的身份,沈绪放一早便在那份文件夹里看过了她短短小半生的经历。
因此,当他在香樟树下顿足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了。
那个努力向上托举着的姑娘,他猜测,她一定是靠着自己的乐观和善良,才托住了自己二十多年并不算幸运的人生。
旁人在心底评价一个人是否值得相处,看得是优点,沈绪放不同,他看惯了太多的遮掩和虚伪,也许是性子淡漠,也许是自我保护,总之,他习惯了先了解别人的缺点。
封溪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她很乐观,很独立,像是有着别人没有的一腔孤勇,虽然无人问津,可也能跌跌撞撞地过好自己的一生,这些是她的优点,而缺点只有两个——
一个是逞强。从她前二十年的生活来看,几乎没有得到过来自家庭的关爱,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能自己适应,可少有的脆弱时刻,例如高考结束那年的暑假,独自一人远赴西南雨林,总是很意外地,能触动沈绪放少之又少的怜悯心。
另一个是心软。说出来倒真有些可耻,沈绪放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封溪心甘情愿地来到了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哈,这文明天就要完结啦。
第55章 大结局
从凌南市回临京的路上, 封溪一直在消化沈绪放算计她的事。
她心里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既然已经在一起了, 而她也心甘情愿地爱上了,命运呈现在眼前,再去过多纠缠因果已然没有太大意义。
道理都是懂的,可另一方面, 却难以避免心中的芥蒂。
这种带着算计的接近也许真的是出于喜欢,可如果沈绪放足够真诚,就应该大大方方地走到她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利用她对封家的羁绊,迫使她走到他身边。
很奇怪,当她没有对沈绪放产生感情的时候, 她对俩人的婚姻并没有什么想法,自从她爱上了沈绪放, 竟然开始计较起缘分的开始是否出自真心。
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封溪心里想, 就等于把自由拱手相让。
她沉默了一路,沈绪放自然也能察觉得到,可意外地,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回到琥珀山庄, 封溪率先下车,在前庭蹬了鞋子,然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以一副兴师问罪的眼神,瞪着随后走进来的沈绪放。
“坐。”她指了指隔壁的沙发,作出“请”的动作。
沈绪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而后泄了气,轻笑一声走过去,“恭敬不如从命。”
“我刚才想了一路。”封溪眉头轻拢,轻声道,“我觉得你欠我一个道歉。”
沈绪放挑眉看她,没有辩驳,很有眼色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封溪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认错,怔了两秒才找回思绪,咳了两声又问,“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算计你。”沈绪放眼神真诚,“不该逼迫你。”
“觉悟还挺高。”封溪用鼻子轻哼一声,白眼翻了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没用。”沈绪放笑着说,“所以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吗?”
封溪双手抱臂,没好气地瞪着他,“让你道歉就是浪费时间?”
“不是。”沈绪放双腿并拢,两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态度极其诚恳,“当初我确实需要一位妻子,就算不是你妹妹,也可能是其他不相干的女人,爱情对我无关紧要,可我遇见了你。”
封溪眉眼淡淡,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他。
“我的确是错了,可我不后悔。”沈绪放道,“比起把时间消耗在不喜欢的人身上,我愿意跟你说一辈子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不该算计你,不该让你在还不认识我的时候被迫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