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带笑的眼睛,尤其是此刻她专注地看着他的时候,水汪汪的眼睛如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纪云寒心思微动,不自然转移了视线,推着购物车慢慢跟在她身边,心里盘算着A市有质量保障的美食店。
警察的工资虽然不多,但好在他做了些投资,家里的公司他也有股份分红,养她应该是没问题。况且他和父亲还有十年之约,到时候还是要回家接父亲的班,钱应该是够的。
可很快,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暗沉,自嘲笑笑,他在这乱想什么呢。
颜伊拿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后知后觉买的有点多,她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拿太多了,我放回去一些吧。”
她伸手就要拿,纪云寒拉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后放开,语气含笑,“没关系,我能拿得动。”
“啊,那太麻烦你了……不过,你不买东西吗?”
纪云寒似是才想起来邀她出来的时候用的借口,沉思了片刻,随意从货架上拿了一只杯子,“嗯,我要买杯子,这个挺好的,我们走吧。”
说完推着车去结账。
颜伊看见了他拿下来的杯子,愣了愣。
超市店员在扫码的时候,纪云寒才看到另一只和自己刚刚拿的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杯子。
不知道怎么的,情侣杯三个字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男人垂下眼睛敛去了眼里复杂汹涌的情感,片刻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女孩,内心柔软平和。
除了纪云寒凑数拿的那个杯子,还有那个凑数的零食,其他的两大袋一小袋都是她买的。
他将夹克外套脱下,打算随手放进一个购物袋里。
颜伊抢先一步接过来抱在怀里,眼里闪着光,“我帮你拿衣服吧。”
袋子里什么都有,不能把他的衣服弄脏了,还是她抱着比较好。
纪云寒挑了挑眉,顺从了她的意思,一手拎过一只大袋子,胳膊上的肌肉绷紧,紧致结实。
颜伊抱着衣服,拎着一个小袋子,走在他身边,眼神中充满了窘迫与抱歉,“很重吧?抱歉啊,我买的太多了,太麻烦你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你不用客气。而且真不是很重,我平时锻炼举得比这个重得多。”
纪云寒步伐稳健,语气轻松。
回到家,帮她把东西放进屋里。
“你等等,你先坐下。”
颜伊给他倒了杯水,邀请他坐下,又随手将手里的外套放到沙发上。
纪云寒喝着水,看她鼓捣自己的手机。
她从设置里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号,递给他,“这是我国内的电话号码,你存一下吧,以后你有事情也可以找我,我一般挺闲的。”
纪云寒记了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
“有事打给我,我都在。”男人嗓音低沉沙哑,眼神温柔认真,“不怕麻烦。”
……
傍晚,夜色酒吧。
向雪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后,进了酒吧。
明星助理这个职业,压力实在大,尤其是她还伺候着一个最近靠着热播网剧一炮而红的小明星。小明星原先只是十八线,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对谁说话都温声细语有礼貌,向雪的日子还算好过。
但随着网剧突然走红,小明星知名度骤增,开始原形毕露,对向雪动辄打骂,平时还耍大牌,剧组工作人员都苦不堪言。
因为那小明星最近炙手可热,向雪只能忍着。更何况,自己这份工作做了三年,已经做出了一点成绩,再加上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职业,实在不想辞职。
今天忍无可忍,跟主管反映了自己的情况,希望可以将她安排到别的明星身边,结果被拒不说,还挨了一顿骂。
向雪长得不错,甚至比那小明星还要出色几分,加上平时工作的原因,她还颇会打扮,经常吸引周围人的目光,因此这也是那个女人对她态度恶劣的原因之一,来自女人的嫉妒。
黄伟一走进夜色,就盯上了向雪。吧台旁边的女人明眸皓齿,肤白唇红,穿着黑色吊带和牛仔短裤,脚踩坡跟凉鞋。
黄伟低头笑笑,手拿酒杯走上前,坐到她身旁跟女人搭讪。向雪抬头看向男人,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她双眼含笑,没有拒绝。
她不知道,黑暗正慢慢将她吞噬。
一切,从此开始了。
第4章
晚上十点多,颜伊洗完澡躺在床上,对着一张十九年前的老旧照片发呆。
照片上有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两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照片的背景是大片的花草,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秋千。
颜伊眼眶慢慢红了,心脏抽痛得无法呼吸,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手攥得紧紧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许久,全身脱力,松开拳头,颤抖地轻抚着女人娇美的脸,一滴泪水溅到了照片上。
当年留下的照片不多,这是颜伊唯一拥有的一张。女人的身份特殊,不常照照片,这张还是她偷偷藏起来的。
突然手机响了,是叶亦珊。
“江湖救急!钱川这个傻子把自己灌醉了,他一直叫你的名字,我们根本拖不走他。”叶亦珊崩溃的叫声传来。
“你们在哪儿?”颜伊声音有点哑。
“在你的会馆,快点来。啊!老娘要忍不住揍他一顿了!”
听得出来,叶亦珊正在暴走的边缘。
颜伊挂了电话,换了身衣服打车去了会馆。
车子停在LY会馆门口,颜伊径直走了进去。
“老板好,我是这里的店长。叶小姐在她的包间。”小美知道颜伊会来,特意守在这里。
这间会馆是唐心心两年以前回国之后开的,颜伊负责出钱,唐心心负责管理。
她今天刚回国,在此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店长小美却对这个从国外回来的大老板了如指掌。
推开房门,叶亦珊正暴躁地走来走去,头发散乱,再无平日高冷美人的模样,她的助理缩在角落。
钱川的助理也守在一旁时刻关注着情况,防止叶亦珊控制不住打人。
看到颜伊进来,叶亦珊的助理大松了一口气,好像看到了救命的大罗神仙,“珊姐,颜小姐来了!”
“你可来了,今天晚上我本来在录歌,这死人突然冲进来拽着我要去喝酒。来了之后也不吃东西,就自己一杯一杯地灌,醉了就开始哭,我要疯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烦死了。这货交给你,我回了。今天时机不好,改天一起吃饭给你接风。”
叶亦珊忍住了烦躁,抱了抱颜伊,带着助理大步离开。
她跑得飞快,显然是被缠得烦了。
颜伊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钱川,他还穿着下午离开时的衣服,笔挺的西装皱成一团,领带也被他扔到了一旁,整个人坐在地上抱着桌子腿痛哭。
“老板,别喝了,别喝了,颜小姐来了。”
“别碰我……呜呜呜呜……我要喝!给我酒!”
钱川像个没了妈的孩子,哭得那叫一个惨。
颜伊走过去,晃了晃他身体,“钱川!钱川!哥!”
又使劲拍了拍他的脸。
钱川睁开眼,隔着泪看清了她的脸,哭的声音更大更惨了,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话,翻来覆去地道歉说对不起。
助理在旁边一脸茫然,不知道老板在说什么。
颜伊听了一会,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眼神暗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逼退鼻子的酸涩和眼里的湿意,和助理一起把人扶了出去。
好不容易把人弄上车,颜伊才看到了纪云寒之前发的短信:
我的外套是不是忘在你家了?
她回:我现在不在家,不过应该在,好像落在沙发上了,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吧。
纪云寒洗完澡,光着上半身走出浴室,坚实的肌肉和紧致的线条在黑夜里充满诱惑与魅力,凌厉的短发还滴着水,浴巾松松垮垮围在腰间。
他拿起手机,看到回信的时候已经过去20分钟。
看清了内容,微微皱眉,打电话过去。
颜伊刚刚和助理一起把钱川弄到床上,累得气喘吁吁,听到来电,也没看名字,接起。
“你好?”
纪云寒听着她喘气的声音,眉头紧皱,嗓音低沉略带压迫感,“你在哪儿?”
颜伊的耳朵麻了麻,她清清嗓子,“钱川喝多了,我刚把他弄回他家。”
电话里传来助理叫嚷的声音:“老板!来,往这里吐……”
听上去兵荒马乱。
纪云寒眯了眯眼睛,沉默片刻,“你今天还回来吗?”
“回,钱川这有他助理,不用我。”
此时传来了助理的声音:“颜小姐,你再等等啊。等老板不吐了我就送你回去。”
纪云寒没等颜伊回复那边,“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啊?不用了不用了,助理可以送我的,不用麻烦你了。”
颜伊连忙拒绝,现在已经很晚了,再麻烦他真的不合适。
“钱先生那边不能没人盯着。”
纪云寒快速走到衣柜前,一边拿衣服一边说:“听我的。我现在在外面,可以顺路接你回家。地址给我,我先挂了。”
说完不等颜伊拒绝就挂断了电话,穿好衣服,顾不得没有干的头发,急急忙忙出了门。
颜伊猝不及防地被挂了电话,瞪大了眼睛,低头思索了一会,慢慢笑了。
助理没听到颜伊的回答,走出来看她,结果看到脸色阴沉了一晚上的颜小姐此刻正看着黑掉的手机满脸笑意。
她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把助理吓得魂飞魄散。
助理没有再和颜伊说话,默默转身回去,两眼无神,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老板看了许久,喃喃自语:“这颜小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啊,老板家基因可真强大,一个个都这么好看……”
人来得很快。
夏末秋初的夜晚依旧有些热,一路上风已经把头发吹干得差不多了。
纪云寒按照颜伊给的地址,敲了敲门。
颜伊将门打开,看到了和下午穿着不一样的男人,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和他外套上的味道一样好闻。
女孩眉眼弯弯,她的眼里有光,像火焰,像星星。
她这样娇俏明媚地站在纪云寒的面前,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我来接你回家,走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在黑夜里显得更加充满诱惑力。
颜伊眸光微闪,冲他甜甜一笑,“好啊。”
助理走出来要送人出去时,看到门口英俊挺拔的男人,怔住了。
两人离开许久,才慢慢回神,小声念叨着:“这投胎真是个技术活……”
车上,纪云寒问她钱川的情况。
“吐了一会,已经睡着了。”
察觉到颜伊不是很高涨的情绪,犹豫问道:“是不是累了?你可以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大概是身边的男人太温柔太体贴,给人无比强大的安全感,又大概是夜深人静,负能量爆棚,席卷而来的疲惫感让她脆弱不堪,颜伊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钱川每年夏天都会到我家住一段时间。那年我还小,大概9岁吧,他比我大5岁,也还是个小孩子。那天他知道我去了乡下的农庄玩,便偷偷叫上司机带他来找我。结果在农庄外面,正好看到有绑匪把我劫走。”
纪云寒皱着眉,车速慢慢降了下去。
“我去玩也没带多少人,几个保镖都被撂倒了。你知道的,M国持枪合法。他当时太害怕,躲了起来没敢出来。我被抓走以后,他打电话通知我家人。其实那些绑匪不要钱,本来就是奔着我这条命去的。”
纪云寒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倏得一疼,他担忧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攥紧了方向盘,没有打断她。
“说来也有意思,我这命格也不知是好是不好,从我5岁起,大大小小的意外不断,好几次差点没命,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邪门得很。”
纪云寒没有心情和她开玩笑,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丹尼尔,奥,就是我爸爸,他一直在救助被家暴的孩子,而那些被我爸爸送进监狱的亡命之徒出来以后要报复他,机缘巧合下就盯上了年幼的我。”颜伊轻描淡写诉说着当年的事。
“钱川很自责,觉得自己躲起来很懦弱,他觉得当时抛弃了我。可我们家所有人都很感谢他,假如没有他的那通电话,我一定是死路一条。他当时也很小,如果冲出去只是多搭上一条命而已。他帮我争取了时间,我爸爸很快找到了我,虽然我当时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但是起码还活着。”
车猛地停在了路边,他急急地问,“那现在呢,你还好吗?”
颜伊毫无预兆地惯性往前冲,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被他焦急的眼神吓了一跳,又慢慢笑了,看着他的眼睛安抚他,“你别急,我现在很好。”
听到她没事,纪云寒松了口气。
看他这样颜伊又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有好多次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更加清楚活下去的意义。”
看他认真倾听的模样,颜伊正了神色,“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心理医生说我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下意识回避了那段经历,这样挺好的,周围人也一直没再提过那件事。”
女孩的神情突然有些恍惚,声音低了下去,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果能忘记的话,为什么不全都忘了呢。”
为什么有的会忘记,有的却刻骨铭心地记得,像是烙印般刻在骨子里,日日夜夜地徘徊在那个噩梦中,挣脱不了。或许是犯人至今逍遥法外,天堂的那个人在提醒她报仇吧。
声音太轻了,如果不是纪云寒耳力好,恐怕都听不到。
还是不要忘了吧,省得她还要费些功夫去唤醒那些遗忘的仇恨。
女孩虽在笑着,纪云寒却觉得那笑容格外苦涩,苦得他心脏疼到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