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会放弃。
比起那个给沈延曼设计了七年空白蓝图的大公司明漾相比,显然白堇的承诺有信用度多了,在两人正式签订了合同的下午,关于未来半个月的课程安排就已经打印出来交到了沈延曼的手上。
彼时她正在舞蹈室里看着这个公司的另外一名练习生在联系最基础的组合,白堇的F.A规模小的可怜,现今的练习生除了沈延曼以外,就只剩下了这个叫做禹岚的小姑娘,正式出道的艺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禹岚只有十五岁,还在上高一,平常联系的时间是从课余时间里头挤出来的,沈延曼刚刚走进舞房的那会,禹岚就已经练习了差不多两个钟头了。
沈延曼不禁感叹白堇的眼光毒辣,看过各种各样练习生的她,只凭一眼就知道禹岚是个有前途的小姑娘。
尽管外貌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就算只做着基础练习,她的动作和神态都十分能吸引人的目光,况且她很有耐心。
这个圈子里,走到最后的永远都是这样的人。
“好了,不要再练习了。”
白堇对着禹岚适当的喊了停,她动手将旁边那台已经掉了漆的音响关掉,沈延曼的目光也跟着从手上的课表,转移到了那台收音机上。
“我看了课表,我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是没有安排的对吧。”
她看着白堇,漆黑一片的瞳孔里有些微弱的光。
“是,这段时间你能自由活动,还有,如果你之前住的地方是明漾的宿舍的话,我们公司可能暂时还没有办法给你提供单独的住宿.....”
沈延曼的目光忽然转回来,她看着白堇忽然变得有些局促的语气,轻声笑了一下。
“我没有那么挑,让我睡公司的沙发也可以,只要有洗澡的地方。”
这下不光光是白堇,连刚停下联系在旁边还不敢和沈延曼说话的禹岚也愣了,她嘴里含着的水还没有完全吞咽下去,鼓起的腮帮子配合着那双瞪大的眼,让她的脸像个迷茫的小河豚。
“我也没有那么苛刻,禹岚是回家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住。”
“和你住有淋浴吗?”沈延曼见气氛不大好,难得开口打趣了一下自己这个和蔼可亲的新老板,反正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太有钱的人。
“我还没有落魄到那个地步,三室一厅,标配。”
“成交。”
沈延曼笑眯眯的拍了一下掌,随后将脸转向了一边的禹岚。
禹岚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胆量发出任何声音。
沈延曼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在还没有正式被白堇招揽作练习生之前,她曾经参加过一次明漾的甄选,那个时候,沈延曼作为明漾练习生A班的代表向她们展示舞蹈,在当时,那几乎就是代表明漾练习生的最高水平。
禹岚站在台下,看着在众人欢呼声中跟着音乐把每一个动作做到极致的沈延曼,禹岚的心中事激昂的,甚至好像是在那一刻,她才看见了那个舞台致命的吸引力。
尽管她在正式的甄选中失利了,那一天在沈延曼眼里的热情和渴望却成了支撑在她后背的一双手,她知道这不算是失败,真正渴望舞台的人永远不会被一次失败击倒,两次也不行。
禹岚不明白为什么沈延曼这样的人可以不站在舞台上。
“你有话要说吗?”
沈延曼对禹岚笑了一下,和跳起舞时的张扬不同,安静时候的沈延曼拥有一种沉敛的,含蓄的美。
甚至可以说,她的眼神扫过你的时候都是寡淡的,和热情这两个字全然沾不上边。
“我.......我是你的粉丝.....”
禹岚有些头晕目眩的说出了这句话,连身体都跟着发晃的视线趔趄了一下,沈延曼伸出手去扶她,她一眼就瞧出这小姑娘没吃饭。
“练习不需要空腹,你还不是控制身材的年纪。”
沈延曼的话飘进禹岚的耳朵,让她惊得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知道....我....”
沈延曼旦笑不语,她用手揽住禹岚,转头对着身后的白堇说。
“我回明漾拿点东西,顺便带这小姑娘吃点饭,行吗?”
“可以,不过她下午三点有课,不可以迟到。”
沈延曼看着禹岚,同她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你觉得你会迟到吗?”
禹岚摇头,她咬了下牙,连因为饥饿而变得虚晃的眼神再次聚向前方的一个点。
“我一定会赶回来上课的。”那语气,像在说着一句绝对不会违背的誓言,沈延曼满意的抿了下嘴,抬头认真的朝白堇补充了一句。
“你眼光很好,我会让我配的上你的眼光。”
看着沈延曼往外走的背影,白堇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眼光,她的的确确没有选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存稿被我删删减减,最后敲定自己要写一个什么故事。
然后最后彻彻底底想到了,要写个在残酷世界里被打到爬起来,经历了一切不幸运却坚韧不拔,一直往前的故事,有些地方很难过,但信仰和梦想也不会消失。
纪念我的追星生涯,纪念那些喜欢过的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红的小偶像。
以后大概隔一天更新一次,字数应该2000,3000,如果将来申榜单则会跟榜单走,我大四毕业,但因为个人原因,挂科的需要处理,论文和毕业汇报都要处理,如果有事情会再通知大家的。
第3章 遇见季昭
明漾的A班练习室,今天也如同战场般硝烟弥漫,站在最前方的老师看着镜子里那一排排练习生们的动作,整齐而划一,可那老师像是不满似得看着她们,像是从她们身上,看不到她要的那种情绪。
“你们就打算在舞台上给粉丝们看这种表情吗?表情管理是你们一进公司就必须学的东西,如果一点热情都没有的话,那么没必要再坚持下去了,你们没那个本事出道。”
在练习的音乐结束完一遍之后,舞蹈老师走去一边关上了音响,她看着那群停下动作不断喘息的孩子,有几个的腿都止不住打颤,可她脸上那严厉的表情却没有减弱半分。
明漾的孩子,每一分对她们的宽容都是把她推向这个圈子的深渊。
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在被全公司人都盯着的A班练习生,如果她们不能做到最好,那么下面BCD班都在虎视眈眈。
可老师的愤怒在这群练习生眼里看起来却像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她进来才不过半个小时,可她们却已经没有停歇过的在这里练习了一上午了。
其中不少人都被公司在这段时间勒令管理体重,一天下来补充的营养压根抵不上消耗。
别说做表情了,能够站在这里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们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把练习时时刻刻都做到完美的地步。
但面对着舞蹈老师的责骂,她们却只能选择一个又一个的弯下腰道歉。
在明漾,练习生的地位几乎是最低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着什么,是,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将自己的表情管理做到最好,可如果我在你们这个位置,就会聪明的知道把状态最好的那一次留在什么时候。”
“好了.....”
老师双手一拍,望着那群可怜又努力的孩子们叹息了一声。
“休息十分钟再继续。”
“是。”整齐的应答声响起,舞蹈老师从练习室走出去的那一刹那,几乎一半的人都因为体力虚脱的瘫倒在了地上。
这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几乎没有人聊天,除了喝水和喘息的声音以外,大多人都选择坐在练习室的各个角落里闭目养神,她们知道,等老师再走进来检查她们的舞蹈时,如果再不能令她满意,那么刚刚的那顿责骂,就会是给她们最后的仁慈。
所有人都明白,因此都对此不敢怠慢。
沈延曼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公司门口聚集了许多各个偶像团体包括偶像的个人粉丝,她们在旁边的绿荫下缩成一团,烈日和高温让她们煎熬,却没能让她们退缩。沈延曼叹了口气,带着禹岚从只有员工知道的后门绕进去,她让禹岚在门口等自己,选择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有东西没有拿走,而拿走那些的东西的代价,就是要从大厅直到练习室都遭受旁人注视的目光,有鄙夷,同情,好奇。
谁都知道她沈延曼是谁,谁都也知道,她是怎么离开明漾的。
她的身上充斥着许多的不公,但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构建和支持的梦想组织里,许多人会选择去旁观这个一个‘不公平’个体的垂死挣扎,而不是选择靠近她。
在沈延曼走进公司的这一路,没有任何一个人要去拦她。
这些人心里都在想,或许那个比大多数人都要坚韧和倔强的沈延曼,真能壮着胆子去找老板直接闹事也不一定。
毕竟她耽误不是七天,也不是七个月,而是七年。
七年,几乎就等同于扼杀掉一个偶像一半的职业寿命了。
就当明漾上上下下都等着沈延曼闹事看八卦的时候,她却是态度淡然的走进了曾经的练习室,甚至还礼貌的敲了一下门,在无数双眼睛转向她的瞬间,她的声音依旧轻得吓人。
“我过来拿我的音响。”
“曼曼姐!”
有个小个子忽然从坐着的练习生中间朝沈延曼跑过去,她叫黎颂乐,是沈延曼之前在明漾挺照顾的一个小妹妹,从她进A班开始,沈延曼几乎每一天都和她一块度过,也是沈延曼的室友之一。
“你怎么忽然就走了,我完全都不知道,要不是她们告诉我.....”黎颂乐看着沈延曼,在刚刚练习的时候都还没有哭过的她,这个时候竟然情难自抑的落下了眼泪来。
沈延曼教过她太多东西,除去那些舞蹈的技巧以外还有一种态度。
沈延曼在的时候就像是她的一个标杆,坚强,隐忍,绝不放弃,那是一块信仰之碑,对于黎颂乐来说几乎是不可倒塌的。
因此沈延曼离开明漾,她比沈延曼本人都还要不能接受。
“我坚持那么久了,也得换地方试试。”沈延曼笑着用手指抹去了黎颂乐眼角的泪水,但显然黎颂乐并不买这个账,她呜咽一声扑进了沈延曼的怀中,连给她半点用来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没什么好哭的。”
沈延曼低声哄着黎颂乐,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老师口中规定的十分钟休息时间已经到了,她从休息室里重新走开,恰好一开门就看到了抱着哭泣的黎颂乐轻声安慰的沈延曼。
这一瞬间,尽管已经不再是一家公司的人,作为看着沈延曼进公司开始就一直带她的启蒙舞蹈老师苏芷,如今看着她眼眶仍旧不可抑制的发酸。
“苏老师。”
沈延曼轻拍黎颂乐的背放开了她,之后冲着她身后的舞蹈老师点头笑了一下。
“你……”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师生关系,可事情到这样一个地步,再见面的时候,就连身为老师的苏芷都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该去说着什么。
惋惜和祝福,对现在的沈延曼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是回来拿东西,不打扰你们多久。”
沈延曼边笑,边用手抹了一下黎颂乐眼睛里再度冒出的泪花,尽管她这个人平常的时候总是待人不咸不淡,仿佛谁也不亲近,但沈延曼却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
只是以后她不在了,她也不要再哭了。
苏芷看着沈延曼的笑容背过了身,哪怕她哭一声,都不会让自己这么难受。
沈延曼也明白自己现在存在于明漾究竟多么令人尴尬,因此她分别拥抱了面前的两人,径直朝着自己原本来的目的,练习室最边缘的一台迷你音响走过去。
那是她连续一年都获得A班优秀评定之后公司给她的奖励,对于基本只有餐费和交通费补贴,连奖金都很少的练习生来说,那台价值四位数的音响显然是价格不菲的,况且沈延曼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那东西她不愿意留在这。
她没有外边看上去那样释然,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用一张纸把明漾亏欠给她的一切都列在纸上,再去索要她被浪费的时间与梦想。
可她没有这个能力,更重要的是,与其揪着过去不放,她需要把更多精力放在重新开始上头。
沈延曼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没法真正要回失去的一切,但她知道什么叫止损,她不能止步不前,停下来,才会真的一无所有。
沈延曼的脚步坚定,连同目光也丝毫不挪移,她盯着一室人的目光从角落提起了自己的音响,而就在那下头放着的就是之前季昭落下的CD,沈延曼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它从录音室拿过来了。
她在短暂到只有一秒的思考中决定把CD拿上,她其实也没想着带出明漾,最多待会下楼的时候丢到前台。
只不过私心里,不想把它留在这个录音室。
沈延曼真没想到自己能在今天这种日子里见到季昭。
她只是简单的按下电梯,在上面的红字楼层闪动的时候走了进去,谁知道季昭会刚好就站在里头。
他比她们初相识的时候成熟了不少,今天大约是来公司谈正事,季昭的身上套着深蓝色的西装,既不会太沉闷,也显得人精神。
沈延曼从袖口和领口纹路设计上知道了那是‘梵路’的品牌,说来也是讽刺,曾经在季昭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她们一起看一本时尚杂志,几乎同时爱上了这个简约又带着设计感的服装品牌,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实在囊中羞涩,像这样的牌子,只能多看两眼解馋。
但他们心里都发誓,总有一天他们会穿着‘梵路’的衣服走上最光亮的舞台。
只是沈延曼没想过,等到他光鲜亮丽衣着体面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穿着换季打折的T恤,在被踏出无数个洞的舞蹈室练习。
还真是人各有命,沈延曼心想。
只怕如今‘梵路’求着季昭代言,还得等档期了。
“新公司还好吗?”
沈延曼本来只是安安分分靠在电梯一边,实在没想到身边的季昭怎么又跑来和她说话了。
她匆匆看了一眼他的脸,梳下的刘海让他的眼脸下打上一层稀碎的阴影,还是那样无可挑剔的五官,只不过沈延曼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