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四周嘈杂的声音，沈延曼努力听清了邱秋的话，也很快就明白她话里的说得是谁。
但在这样的节目组里说话是要相当注意的，直到走到摄像机的死角，一闪半开的窄窗前边，邱秋也跟着停下，两个人背靠着墙，她站在一片扇形的日光下，而沈延曼则完完全全把自己藏在了阴影里头。
“沈诗诗对你肯定产生了什么想法，后半段训练的时候她连表情都不对了，你小心点啊。”
“你神神秘秘的跟了我一路，就为了说这个呀？”
沈延曼如释重负般的吐了口气。
“其实我要是她的话，也早变脸了，毕竟她是队长。”
“可本来也就是她没什么能力，你看李蔚然就是摔了一下，当时她一下就慌了，这样的人，哪里当得了队长。”
“可她就是队长，其实今天如果不是练习的时候一团乱，我本来也没打算再多做什么，我怕惹事。”
“但最后为什么还这么做了，组织大家一块练习，一遍遍耐心的教她们动作”
“这次分组比赛，一个人没有做好就可能影响一整个队伍的情况，这个时候选择各自为战，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况且我也当然也是想在这个时候证明自己，这也是我能抓住用来表现自己的机会。”
邱秋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沈延曼，她忽然在脑中搜寻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可以来概括她。
有时候邱秋会觉得她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某个时机东山再起，有时候又以为沈延曼只是个单纯又运气不太好的傻大姐，但她更多的时候是觉得，这人懂得的事情很多，看的也太开了点。
跟目前她们所有人都不同，沈延曼是没有怀抱任何希望在这里拼搏的，所以邱秋总觉得，现实是该回馈点什么给她。
而这种回馈，可不止是苏芷嘴上那几句无关痛痒的夸奖。
看着邱秋陷入沉思，沈延曼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她呼哧一声笑出来，食指敲了敲邱秋的脑袋。
“别老瞎想，我就过来透透气，勉强才让你跟着，再这么愁眉苦脸的话，你干脆先回去好了。”
邱秋捂着自己微痛的额头，心中没缘由的生了道无名火，直接对着沈延曼一瞪眼，闹脾气了说了句。
“那我走了！”
沈延曼弄不懂邱秋为什么生气，可能是太较真，但对于沈延曼而言，较真的去要一个公道，已经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承载了这样多人的训练基地也变得寂静异常，沈延曼去节目组开设的便利店里买了杯速食粥，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粉丝的尖叫。
沈延曼带着耳机，音乐声盖过那些人口中呼喊的名字，但沈延曼知道那不是喊她的。
装作没看见似得，她微微低下头，沿着阶梯走下去，心中的酸涩似阵阵打在心头的浪花。
又痒又痛。
沈延曼老觉得自己够看得开，哪怕走不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哪怕被人误会唾骂，她也能始终如一走下去，可实际上在听见送给别人的欢呼声时，她又会在一段时间里感到异常的难过。
她知道人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为什么一点也得不到呢？
这是一种携带着悲哀的困惑。
相机声咔嚓，没有一张是在拍她，沈延曼双手捂住耳机，偏偏又刚好到了切歌的地方，能够保护她的歌声也停了，她只能木着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又听到了有人在喊她。
“沈延曼！！”这是两道声音重叠出来的呼喊声，沈延曼还能够听出一个人的声线偏尖细，而另一人的声音则较之低沉一些。
她把耳机摘下，哪怕选管再三嘱咐过她们不要太过于接近粉丝，但沈延曼还是转过了头，那里站着两个女生，穿灰衣服的那个她见过，比赛之前的街上，她亲口对自己说过加油，而另外一个则要面生许多，可对待着沈延曼，她们满脸的笑容和激动。
沈延曼愣了几秒。
“曼曼！”
看见沈延曼转过了头，得到回应的粉丝朝她疯狂的挥手，也不在乎自己的势单力薄，尽全力的向着沈延曼招手，沈延曼干涩的眼眶一瞬间就被打湿了。
“我们知道节目播出来的都不是真的！我们知道真正的你一直没变过！”
女孩的声音相比起一旁的呼喊声显得非常微不足道，好几个字的尾音都已经被旁边的声音给盖住，但奇怪的是，沈延曼就是听见了她们在……说什么。
“谢谢。”沈延曼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
好奇怪，好像在什么时候都要强装出无所不能的沈延曼，在这些为自己加油的粉丝面前，她总是紧张胆怯的。
“总有天会真相大白的，曼曼，我们永远是你的粉丝！”
沈延曼听着她们的话，觉得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对了！这个给你，这个真的能转运的，我就靠这个考上大学的。”
其中一个女孩看着沈延曼，把自己口袋里一串水晶珠手串拿了出来，紫色的珠子看上去并不昂贵，更像是网络上随便某个小店买的，但沈延曼仍然拿出双手去接了。
“沈延曼。”
正好走到沈延曼身后的选管冷冷喊了她一声，手串往地上一落，立马就有颗珠子磕出了一道裂痕，沈延曼慌张的蹲下去捡起来。
因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昂贵礼物，选管看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将选手的规则，再次重申了一遍。
“比赛期间，不能够和粉丝有私下的接触。”
沈延曼为难又歉疚对着两人眨了眨眼，也成功收获到了对方的理解。
“第一次舞台！我们同样也会来看你的！”
“加油曼曼！”
在被选管赶回室内的时候，沈延曼确定自己听到了她们说的这两句话。
沈延曼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回了宿舍，刚刚在路上选管的严词厉色早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小小的手串在她掌心握得发烫，进门的时候都差点撞到来找她的戴嫣。
“你那什么表情？恋爱了？”
戴嫣勾住沈延曼的肩膀，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刻意调侃。
“瞎说，在这里和谁恋爱，和你吗？”
“哇，我这是被我们第一大美女沈延曼看上啦，荣幸荣幸！”戴嫣的回答就没几次正经的，沈延曼都习惯了，只有无意听到这些的邱秋端着自己的脸盆吐槽。
“你要是个男的，铁定是个流氓。”
边说还边试图用手把沈延曼肩上属于戴嫣的那蹄子给扒拉下去，跟在争风吃醋一样。
“好啦，你今晚又跑来窜门干嘛？”
沈延曼把肩膀上两人的手都推开，目光擦过早早就回到自己床上的李蔚然，她虽然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实际那耳朵竖得笔直，好像故意就是想要来偷听沈延曼她们会说些什么一样，当沈延曼出于本能的回头时，李蔚然的肩膀都不自觉地一僵，可沈延曼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事情，哪有空来观察她。
可这心虚的模样，偏偏又被另一边的沈诗诗给看到了。
“给你们报个大八卦！”戴嫣夸张把沈延曼和邱秋给抓到一起，神秘兮兮的就往洗手间带。
随着巨大的一声响，戴嫣看着紧紧关着的门，大摇大摆的给坐在了合上的马桶盖上，她看看有些不在状态的沈延曼，和对八卦好像不那么感兴趣的邱秋清了清嗓，说。
“你们知道季昭怎么了嘛？”
被提问的两人不点头也不摇头，毫无反应的看着面前的戴嫣，一脸你爱说不说的表情。
和这样的人卖关子最没意思，戴嫣干脆烦躁吐了口气，把自己打听来的事情一股脑的给全说出来了。
“季昭和明漾解约了，能不能出现在我们这节目里啊，这还是后话，听说一开始是明漾给季昭弄得资源，然后呢，万一季昭临时下车，你们知道明漾最可能拿来当替补的人是谁吗？”
戴嫣故意在这个时候看了眼沈延曼。
“谁？”沈延曼纵使不感兴趣，也还是给面子多的问了一句。
“季微然...”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回家都昏过去了
第50章 换位置
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季微彤的名字, 沈延曼依旧会止不住的后背发冷, 她沉下了脸, 就连看着戴嫣的表情都显得相当复杂。
无论是不是一道她命中该经历的劫难, 沈延曼打从心底不想听见季微彤这三个字。
况且在这样的关头季昭同明漾解约，在以往的经验之下，沈延曼很难不把这一切同季微彤联想起来。
又是她从中作梗吗？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一种无名的恐惧从沈延曼心中滋生出来。
“曼曼, 你不要多想, 这一切还没有定数呢。”
看着沈延曼愈发暗淡的目光, 漆黑的眼珠中心没有一丝光亮, 已经烧尽, 等待冷却的陨石。
而邱秋准头看了眼沈延曼，如鲠在喉。
有时候连邱秋都觉得，沈延曼在这个圈子里, 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因为‘季微彤’这三个字而起的。
“你不要不说话，很吓人的。”戴嫣上去拉了拉沈延曼的手，沈延曼皱了皱眉, 嘴角却古怪的扬了起来, 看上去不伦不类, 反倒让戴嫣更加担心。
“我没事。”沈延曼回握住戴嫣的手，触及却是一阵冰凉。
戴嫣这会就更不相信她没事了。
“你是在担心，如果连季昭的事情都是季微彤说了算了，那么我们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 是不是？”
沈延曼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都说是你的敌人了解你最深，曾经邱秋那样讨厌沈延曼，而现在换个立场，她反倒成为了那个最能理解沈延曼想法的人。
“可我觉得，季昭的事情，不是季微彤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邱秋的话说完，沈延曼的嘴唇立马不受控的动了动。
她的嘴比心要迟钝一些，但的的确确，沈延曼听见了心里落下了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希望季昭输给季微彤。
“总之事情还没下定论，我们捕风捉影的说这么多也没什么意义。”
“我也只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如果季微彤来，你要怎么应对？她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还有邱秋……”
本来是对沈延曼的提醒，但不知道怎么戴嫣却在最后提了邱秋的名字。
“关我什么事？”
邱秋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你简直就是个复制版的小季微彤，你自己不觉得，可她们也都在传。”
戴嫣的语气和表情无比认真，把邱秋说得一愣一愣。
“你这些玩意从哪听来的。”
“我们那屋……”
早已经搬离沈延曼和邱秋身边的戴嫣忽然做出了状似中年大叔一样生无可恋的表情。
“每天半夜说八卦，估计是故意躲着我吧，每次都故意等我闭眼才说，可没一回我睡得着，又累又困，但就是每一个字都听清了……你看我这黑眼圈！”
戴嫣夸张的指着自己眼下那团青色的阴影，紧张的氛围就被这样跑偏的话题给打散，沈延曼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等哪天你这偶像混不下去了啊，我推荐你去当那狗仔记者，就在人家门口蹲着听，一听一个准。”
“那不行！”戴嫣拼命摇头。
“那不成私生饭了，不做不做，我可是优质偶像。”
“是幼稚偶像吧。”邱秋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怼戴嫣的机会，她拍拍戴嫣的肩膀，笑容以表遗憾。
“曼曼，你管不？明明我们两一块好好的，这人跟着我们也就算了，成天对我说话没大没小，你知道我比你大吗？！”戴嫣说着说着，还用力踢了邱秋一脚。
“光长岁数去了吧！”
邱秋回起嘴来也根本不虚，她和戴嫣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唯独沈延曼扶着额头，蓦地，她似乎听见了外头有什么声音，她回头对着邱秋和戴嫣做了“嘘”的手势，走过去拧开了门。
外头是搀扶着李蔚然的沈诗诗。
“没事吧？”
李蔚然的膝盖上夸张的绑着绷带，一圈又一圈，甚至还加上了垫板，看着挺吓人。
“医生说里头骨头出了点问题，不过还好，休息一周就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延曼在听李蔚然说还好的时候，总感觉她似乎在无形之中松了口气。
“一周，那我们的舞台……”
李蔚然被沈延曼这么一问，立马的低下了头。
“蔚然跳舞的部分可能没办法再参加，我们也打算明天和导师们商量商量，毕竟第一次舞台，这对我们都很重要。”
好像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沈诗诗就已经拿出了队长应该奉献给队员的包容心，但听着这话，沈延曼总觉得有那里不太对劲。
她的眼皮隐隐跳动，这是不太好的预兆。
而事实上，她并没有猜错。
到了第二天训练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导师陈寺安找到了沈延曼，目的就是为了让沈延曼和李蔚然换位置。
“你的部分我建议还是和李蔚然的对调。”
没有任何铺垫，陈寺安说话十分干净、利落、从不和你扯那些弯弯绕绕。
“老师，我理解你们是想让蔚然能够更好的和我们一块表演，如果一定要更换位置可以，但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报太大的期望。”
陈寺安眉毛一挑，反驳。
“为什么不可以对你抱有期望？”
“你好像搞错了一些东西，李蔚然上不上舞台，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希望你们呈现出来的作品能够让我满意。”
“在rap这个部分，你会做的比李蔚然好，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找你的，至于能不能给你的队友提供便利，这是顺便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