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垂怜。
在沈延卿生死关头的最后一刻,绝影救了他。
沈瑶林见到沈父一身的血,以为沈父重伤,吓晕了过去。其实那不是沈父的血,而是,沈父贴身小厮的血。
若不是那小厮忠心护主,以命挡住那个刺客,沈父未必能等到她们的到来。
沈父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沈父与沈瑶林均是昏迷着,被公子楚北决的人送回来的,大公子沈琼树险些没发病,在得知两人都没事儿,只是惊吓过度后,才放下心来。
沈父比沈瑶林醒得早些,当天晚上就醒过来了。
一醒来,就赶过来看沈瑶林了。
只是沈瑶林还在昏迷。
沈父将沈琼树撵回去休息,自己陪着,最后还是被下人劝回去休息的。
烟年惊魂未定,给出的颠三倒四的信息量有点大,她又刚醒来,迷迷糊糊的,反应有点慢。但有一点确定了,就是沈父没事儿。
沈瑶林心中松了一口气。
险些掉下泪来。
这可太好了!
只要有沈父在,沈家就不会败落。
她也就不会落得个被暴民凌迟分食的结果。
伸手摸摸脑后鸡蛋般的大包已经消了点,不碰就不会痛,一碰还是会微微刺痛。
“嘶……”
“女公子,医师已经给您看过了,脑后的包不打紧了,再喝几幅活血化淤的药就会消肿了……”,烟年扶着沈瑶林坐起,轻声道。
不只头上的包,身上也有多处擦伤淤青,不过都不重。
“大公子给送来了软玉膏,擦上两天,连疤都不会有的。”
烟年知道沈瑶林爱美,又道。
只是此时的沈瑶林已经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了。
留疤算什么?!
日后能在那个人吃人的乱世保住命就不错了。
说话间,宝画端了药进来,见沈瑶林已经醒来,欣喜异常,急忙命人去给家主和大公子报信去了。
沈瑶林有心不喝那药,奈何脑后的大包不答应,捏着鼻子慢吞吞的干了那碗药,苦到脸都变形了。
沈父与大哥沈琼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沈瑶林喝药喝到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有几分好笑。
仍是孩子一样。
“有那么苦吗?”
“头还疼不疼?”
沈延卿与沈琼树几乎是同时发问。
沈瑶林都不知道应该先回应哪个。
看着眼前两位帅哥,沈瑶林不禁佩服沈家的优秀基因了。
这都怎么长的?!
不说沈瑶林有多天姿国色了,若不是容貌绝美,也不能持靓行凶,祸害京城,成为众多女公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父虽已中年,可依旧俊美儒雅,身上有一股淡然超脱的气质,难怪会成为京中清谈领袖之一。而她名义上的哥哥沈琼树玉骨仙风,端方君子如玉之姿,只是有几分病弱。
难怪会与‘玉郎’楚北决一起被称为‘京城三杰’。
这样俊美无双的人物,居然都是她的家人,沈瑶林觉得快被幸福冲昏了头。
太养眼养心了。
只是,一想到这么美的一家人最后落的那个下场,沈瑶林脸色灰败下来,心都痛了。
怎么就舍得向沈家下手呢?!
见到沈瑶林不说话,脸色又不好,父子两个顿时慌了。
“雁奴,可是头又疼了?”
“是不是药太苦了?!”
雁奴是沈瑶林的小名。
这个时代,高门贵户都爱给自家小孩起了小名,以示疼爱。她的小名是雁奴,哥哥沈琼树的小名是寄奴。
沈瑶林见两人担心,下意识的摇摇头。
可是,她头上磕了个大包,没脑震荡已是幸运,这么一摇头,整个人就眩晕起来,气色也萎靡了许多。
沈延卿与沈琼树急忙让她躺下休息。
甚至生怕他们在这儿,影响了沈瑶林的休息,两人都没敢多呆,叮嘱了几句后匆匆离开了。
吃了药,又放松了心情的沈瑶林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
书房内。
“父亲,您觉得这次遇刺是何人所为?!”,沈琼树蹙眉道。
父亲此次遇刺让沈琼树惊怒不已。
若不是遇上妹妹和楚北决的剑客……沈家危矣!
只是妹妹为何会去楚北决那里请剑客来,难道是妹妹知道了什么?沈琼树心有怀疑,只是现在不是过问的时候,一切还得等妹妹养好伤再说。
沈琼树凤目波光流转,掩下丝丝惊怒。
父亲差点丧命,妹妹也摔下马,这如何能不让沈琼树动怒?!这背后之人分时是要将沈氏一门赶尽杀绝!
沈琼树能想到的事,沈延卿如何能不知?!
自是又惊又惧。
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向沈家动手呢?”,沈父猜不透这局。
他们沈家早已远离政治中心,乐善好施,从不与人结仇。
那名刺客分明是个死士,见任务不能完成,直接抹了脖子。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有人欲铲除沈家。
沈父清楚,自已为次虽然大难不死,但是,沈氏的危机却并没有解除,阴影依旧笼罩在沈家上空,除非他们能知道究竟是谁要对沈家下死手!
……
第4章 【捉虫】
几天后,沈瑶林脑后的包已经渐渐消去,肉眼不可辨,也终于停了那难喝的苦药汤子。
停了药汤,沈瑶林的食欲总算是回来了。
前几日,吃什么都不香,唯粥吊命。
现在食欲回归,看着桌上的这碗牛乳粥便觉得腻歪,她不喜欢喝甜粥。虽说在这个年代,牛乳可是难得的补品,是难得之物。
“将这碗粥给大公子送去。”
她大哥那风吹就倒的身子,才需要牛乳这种好东西,她早就好了,才不需要这东西。
“给我做些汤饼来几个新鲜的小菜好了……”
从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后,沈瑶林找到自己想吃的命令下去。
总之,她不要吃甜的,她要吃咸的。
沈瑶林有令,宝画自是没有不从的。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便端了上来,还有几道新鲜的小菜,凉拌青笋、槽油炒堇荠、煎鱼鲊、烤豚脯……
沈瑶林吃得很是舒服。
还好,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炒菜,虽然种类并不算多,也总比吃一直要吃煮肉、烤肉的好。
沈瑶林很满足。
看着吃得光光的碗碟,宝画心中都有些吃惊。
女公子饭量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以前可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且每样都只是尝几口而已,什么时候要求就这么简单了,还吃得这样干净?!
难道是因为这几天喝粥饿的吗?!
女公子真是可怜。
沈瑶林可不觉得自己可怜。
她觉得这样的早膳已经很丰盛了。
大齐从皇室到贵族,奢靡成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大齐恭帝更是每天都要吃一碗鸭舌羹,十几只鸭子才能得一碗羹,拔下的毛都堆成一座假山了。更别提他天天都要吃的烤乳猪,那小猪竟然是从小吃人奶长大的……
上行下效。
大齐不亡,天理难容。
在知道自己未来会有那样悲惨的命运,沈瑶林哪里能像原主一样再铺张浪费?
只是这些不足与外人知。
用过早膳后,锦年进来告之,沈父请她去书房一趟。
沈父的书房是沈家禁地,轻易不让人入内。
当然,这里面从不包括沈瑶林。
但是沈瑶林也知道沈父为何要在书房见她,怕是要问她,她请剑客一事吧。
沈瑶林知道她做事粗糙了。
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办法做得更圆满。
沈父遇刺本没有人知道,可偏偏远在清谈会很远之外的她却知道了,还特意去楚北决那里请了剑客,甚至为了请动绝影,她还擅自将沈父最爱的孤本相赠。
楚北决救了人,又怎么会不提这本书?!
自是早早的就命人将他与她之间的交易说了个一清二楚。
楚北决怕是也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他借剑客吧?说是沈瑶林勾引他的新花招,未免有些牵强,更是在她带人救下自已父亲后,越发的会让人生疑。
对于楚北决,她解释或是不解释都可以。
可是,对于沈父和兄长,沈瑶林知道自己必须给一个交待。
他们未必是对她存了疑,只是,这事儿发生在谁家,谁家的大人也都是要过问一下的。
沈瑶林深吸了一口气,谁都没带,自己去了书房。
沈家是百年书香世家,自是清贵的。
一路行来,下人遇见她纷纷停下脚步向她问好,青衫整洁,进退有度。
沈家虽然处处不见奢靡之风,可却处处清雅,自有底蕴在。
假山、长廊、飞檐、花木不无一不精巧优美。
可沈家最贵重的还是沈父书房中那些如小山一般的百年藏书。
想到将来这一切,最后都会化为飞灰,沈瑶林脚步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推门而入,果然,在书房的人不只沈父还有大哥沈琼树。
沈父只是受了惊吓,可是,他是沈氏的家主,自是不会那般无用,只是调整了几天,便已恢复如初。
而大哥沈琼树见父亲与妹妹均大难不死,他的气色也好了几分。
见到沈瑶林进来,父子二人均是关心的看着她。
“雁奴可是大好了?”,沈父满脸慈爱。
沈瑶林心中滑过一丝暖流。
“父亲,雁奴无事了。”
虽然沈父遇刺未伤,可是,这并不代表沈家的危机就已经结束了。外面仍有人对沈家虎视眈眈,此次不成,便会有第二次。
沈家依旧很危险。
如大厦将倾。
沈父和大哥应该比谁都想更快弄清楚,是谁想要害他们沈家。
可是,他们却仍是忍耐着,不去主动找她询问,怕影响她的休养,一直等到她身上的伤都全好了,才来询问因由。
足可见,沈父与大哥沈琼树是真的很疼她了。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沈瑶林,可是,这份关爱她仍感同身受。
如果有可能,她是真不想穿过来变成沈瑶林。沈瑶林走了,可留给她的却是一个烂摊子。头顶上悬着把钢刀随时会掉下来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让沈瑶林总有一种紧迫感。
乱世就要来了啊……
“雁奴,你为何会去楚北决那里求一剑客接父亲归?!”
大公子沈琼树见沈瑶林确实无碍了,这才将心中压了多时的疑问问出了口。
这真的太奇怪了。
是谁想要沈家死?
他与父亲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这个幕后之人。
他们家是文人,从不与人结仇,且沈家乐善好施,也没做过恶事,怎么会有此一劫呢?
也许,这一切的迷底,只有雁奴能知道几分了。
想到有人对沈家虎视眈眈,沈琼树便如芒在背。
可是,看到妹妹忽然变白的脸,沈琼树还是有了几分后悔。
妹妹还小呢……
她是不是应该再过几天再询问?
雁奴怕是吓坏了。
沈父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雁奴才出生不久,她娘便去了。可怜这孩子,连她亲娘一口奶都没有喝过……每每想到此处,沈父便心痛如绞,觉得亏欠了女儿。
一心想要补偿她。
雁奴年纪还小,心性不定,又十分爱好美人、美食、美景。
外面对女儿的那些流言绯语,他不是不知道。
可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
雁奴并不是真心爱上他们,只是喜欢他们的美色,想要多看看而已……如同喜欢美丽的花儿般,没有什么不同。
奈何,雁奴容貌绝美。
即使神女无意,被撩到的襄王却有心。
心碎神伤之后,女儿便有了作风豪放的流言。
不过是一些小不得台面的小人中伤而已。
清者自清!
见女儿脸色发白,沈父急急道:“是不是头又疼了?别想了,要不回去休息去吧……”,那意思竟是不想让女儿受这份回忆血腥的罪。
沈瑶林哪里肯依?!
这几天,她头眩晕,总是吃了睡,睡了吃。
可沈家灭门这件事儿却一直沉沉的压在她心头,现在,总算养好了身子,她哪里还能再忍得住?她早些给沈家几分提醒,沈家也好早做准备。
“父亲,幕后之人是苏家!”
沈瑶林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
苏家一计不成,一定还会再次出手的。
他们不会放过沈家的。
“苏家?!”
沈父惊到站起,“城北吏部郎苏家?!”
见到沈瑶林点头,这次,连沈琼树脸色都变了。
“怎么会?!”,沈父喃喃道。
沈瑶林苦笑。
怎么不会?!
沈家有名望啊!
在大齐这个皇权衰退,世族把持权柄,出仕全靠门第名望的时代,有了名望就意味着可以出士有权、有势。
当然,沈家是个例外。
因为沈家一门只醉心于研究学问,并无向权之心。
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纵然,沈家无欲无求,却挡了它人的道。
沈家的名望不只可以出士,在乱世之中,它还可以迅速以自已的名望聚集起近千人的队伍。只有名望高了,才会有人前来投奔,若是无名之辈,谁又知道你是谁?!
“难道沈家是想要取而代之?!”,沈琼树目光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