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自家家主刚参加五月五清谈会,就要在七月自己再办一场?不过,大管家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家主一年总要办那么一两场清谈会的。自家不办,别家也是要办的。
七月天气正好,时节不错。
因此,大管家领命下去安排了。
每年沈家也都会办上那么几次,所以,大管家都是轻车熟路了,只是家主这次提的豆腐宴,他还得和女公子好好讨教一下。
大管家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
几天后就已经选好地点,调配好人手,就差这席间的吃食──也就是沈瑶林的豆腐宴了。
沈瑶林心里有事儿,只是将留香楼的沈掌柜扔给了大管家后,就又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直到听说大公子沈琼树近日着了凉,又卧病在床,咳嗽不停……沈瑶林一下就急了。
虽说大公子沈琼树怀疑她,让她有几分委屈。可是,沈琼树病了,沈瑶林还是担心不已。沈家大公子沈琼树病弱的身子,一直就是她的心病。
沈父是真文人,否则也不会成为清谈领袖之一了。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沈瑶林可不认为在日后风雨飘摇的战乱年代,沈父能护得住这一大家族的人,沈父没那个心计和谋略。
沈家唯一可以护得住沈氏一门的就是与男主楚玉决并称为“京城三杰”之一的大公子沈琼树了。
沈瑶林如此能折腾,完全是因为沈家有沈琼树的存在。
只要沈琼树在,她心中就有底气,有勇气面对未来的惨淡命运。
因为她相信有沈琼树在,她就一定无事。
听到沈琼树病了,沈瑶林猛的冲出她的院子,直奔大公子沈琼树的院落而去。甚至连禀报都等不及,提着裙摆,急急的冲了进去。
屋中有一股浓浓的药味,伴着沈琼树气闷的咳嗽声。
“哥,您怎么了?又咳了吗?!”
这时的沈瑶林早就忘了前几天在书房发生的一切,焦急的眉眼满心满眼就只有沈琼树一人。看到脸色苍白,神色虚弱的沈琼树,脸上全是焦急,心紧紧的拧着。
沈瑶林的心疼和焦急完全没有办法掩饰,恨不能以身相替,情真意切。
心思细腻的沈琼树又如何感应不到?!
心中一暖,目光柔和了几分。
“无事儿,只是早上有些贪凉,吹了会儿风,便又犯咳疾……”,说罢,便觉喉咙发痒,怕沈瑶林担心硬是忍着,没有咳出声,愣是忍出一头薄汗。
大公子沈琼树隐忍的表情,沈瑶林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急忙接过下人举来的温水,送到大公子沈琼楼的嘴边,看着他喝了几口。
暖暖的温水入喉,缓解了几分痒意,沈琼树脸色好了几分。
可是,完全不能让沈瑶林放心下来。
原本在书上,也是这个时候,沈琼树的病就越来越重了,这怎么能让沈瑶林不担心?!
因此,沈琼树的安慰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沈瑶林的眉头仍是紧蹙,直盯着沈琼树,好似下一秒只要大公子沈琼树有一点不好,她就要弹起来叫医士了。
看着沈瑶林草木皆兵的紧张样子,沈琼树浅笑安慰道:“雁奴,兄长真的无事……”
可沈瑶林根本不信。
大公子沈琼树此时虚弱的倚在床头的样子如玉山将倾,哪里像无事的样子?!
身子骨弱成这样……
既然沈父能被她救下来,那沈琼树就也一定能被她救下来的。
看到沈琼树咳得面色潮红,额间虚汗,沈瑶林仔细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大公子沈琼树似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咳上一阵,尤其是怕见凉风。
只要被凉风吹了,就一定会犯咳疾。
医士只说是身子虚弱,要以养为主,不能着凉,不能耗神。
沈瑶林倒觉得大公子沈琼树很有可能是气管不好,所以,才会年年犯病。
若是气管不好,她倒是有道方子,也许可以试一试。
“兄长,您是不是一见凉风,就忍不住嗓子的痒意想要咳嗽,且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咳到面色潮红,额见虚汗,严重时还会胁背生疼……”,很是折磨人的。
大公子沈琼树原本还只是笑着以为沈瑶林只是胡闹,可是,一番话听下来,神情不由得端正起来。因为,沈瑶林说的都是他病症的体现,说得如此准确,沈琼树又怎么会以为沈瑶林只是胡闹呢?!
“兄长,您的身子太虚了,虚不受补。参汤可以少喝些,每日食一碗米汤……”
米汤又有米油之称。
对于脾胃虚弱的人来说最是滋补,其营痒价值堪比人参,是米中精华。
每日一碗米汤,可以慢慢的改善虚弱的体质。
“雪梨清蒸,饮其糖水,可以缓解咳嗽……另外我还有一个方子可治咳疾……”,沈瑶林一边努力回想方子上所需的药材,一边急急道。
似是生怕晚上一分,大公子沈琼树就救不回来了一般。
“雁奴!”
“雁奴!”
大公子沈琼树的声声呼唤,才将沈瑶林从回想中拉出。
沈瑶林不知大公子沈琼树唤她何事,还未从回想中抽离,只是迷蒙懵懂的看着沈琼树。
大公子沈琼树目光如墨,缓缓道:“雁奴,你的梦……你最后……如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被怀疑了……难过……嘤嘤……
第11章
‘被饥饿的暴民凌迟分食,只几息间就咽了气,整个人被吃得只剩下一幅血淋淋白森森的骨架。’,只几句话,便是原主的结局了。
沈瑶林的脸瞬间雪白。
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中全是惊惧。
见到沈瑶林神色大变,整个人怕得微微发抖,大公子沈琼树有些后悔了,他不想确认了。
雁奴身上发生的变化重要吗?!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现在都在。
在雁奴的那个梦中,雁奴的结局定然是很不好的,他又何必一再逼迫雁奴,一定要弄清楚雁奴身上的异常?!
雁奴身上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些他不能理解的让他疑惑的地方,可是,那又如何?!雁奴本质并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关心父亲、关心他的雁奴,是她的妹妹啊?!
雁奴的关心不做假。
“算了,你若不愿说就不说了。”,良久之后,大公子沈琼树终是放弃了,声音放得很轻,似是怕惊吓了她。
沈瑶林眨眨眼睛,她没想到聪慧无双的‘琼楼’公子竟然在明知她身上有异的情况下,仍是放弃了他的坚持。
她不知道,是她前来探病情真意切的关心,让沈琼树放弃了探寻她秘密的想法。
沈琼树不想知道了,沈瑶林反倒放松了。
她舔舔微干的嘴唇,眨眨眼,哑声道:“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个梦确实未完……”,沈瑶林看着沈琼树,心中打定主意,将书中的内容微微做了调整后,缓缓道来。
“兄长去世后,我便被强人捋去做了姬妾。”
沈琼树目光一凝。
“大齐八年,天下大旱,连旱三年又逢蝗灾三年,饥民揭竿而起,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四处都是战乱。灾民以人为食……雁奴……”
沈瑶林停顿了一下,有些哽咽。
沈琼树直觉着不详,浑身微微颤栗,想要妹妹不要说了,他觉得那一定是他不能承受的结果。
“雁奴……死了……”
沈瑶林强扯出一抹笑意,似嘲似讽,“怕是尸骨喂了野兽了……雁奴不知了。”
其实,自然不是沈瑶林不知。
而是,沈瑶林不想告诉他的妹妹死得那样惨。
她怕大公子沈琼树若是知道他自小疼爱的妹妹竟然落得个被人分食的下场,会受不了吐血。
可沈琼树多么聪颖,哪怕沈瑶林没有明说,他也猜到了结局。
以人为食?!
沈琼树双目发直,喉咙‘咯咯’作响,整个人都在颤抖,沈瑶林吓坏了,“哥,那只是雁奴做的一个梦,雁奴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要您和父亲在,梦就是梦,成不了真!雁奴无事。”
大公子沈琼树死死的盯着沈瑶林,那样子似是怕一眨眼,沈瑶林就会消失不见了。胸膛不停的起伏,足见沈瑶林的话在大公子沈琼树的心中究竟是掀起了多大的惊骇巨浪。
良久之后,大公子沈琼树的情绪似才平静下来,缓缓睁开双目。
“那个强人……是苏善文?!”
声音冷冽如刀。
沈瑶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将这个锅扣到了苏善文的头上。
苏善文!
沈琼树攥拳,双目如刀。
我沈家与苏家不死不休!
“为何不说?!”,为何之前不说?!
沈琼树心隐隐做痛。
“这个梦太过诡异,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个借口,沈瑶林是这几天想好的。
梦见沈父遇险,这件事情已经验证,沈家人会相信。可是,接下来的梦就太过荒诞,就算在最初,雁奴一口气都说了,他和父亲怕是也不会真的相信吧?!
毕竟,太过匪夷所思。
可是,妹妹前几天拿出的那三十多道菜谱,印证了妹妹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的变化。
有这个变化做前提,大公子沈琼树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妹妹沈瑶林所说的一切。
苏家有逐鹿天下的野望,妹妹呆在苏善文身边,这些菜谱怕就是在苏善文身边学的吧?!
沈琼树对沈瑶林一切的变化都找到了很好的解释。
怜惜之意大起,甚至还有几分自责。
沈瑶林见状,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琼树本就在病中,情绪大起大落,很快便承受不住,疲乏了,沈瑶林将他扶躺下,沉沉的睡去。沈瑶林交待了下人要小心看护,有事情立刻来报后,便离开了。
走出了大公子沈琼树的院落,沈瑶林眯眼看着天空,有几分无奈几分羞愧。
她终是不能实话实说,只能选择欺骗大公子。
沈瑶林知道从今天起,大公子沈琼树再不会疑她。
“算了……总是好事……”,人生不如意十之**。她还不想选择穿过来呢,她又得罪谁了?要代替原主受这个劫难?!
沈瑶林摇摇头,飞快的将杂七杂八不合适宜的矫情甩出脑海。
从今天起,她就是沈瑶林了。
大公子沈琼树的身子不好,她有那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为大公子挑养一下身子。
她记得那方子都需要什么药材来着?!
无论是米油还是蒸梨只能缓解,却不能根治。
大公子若真是有气管不好的病症,还需得用药才能好转。
沈瑶林会记得这样一味方子,还是因为她姥姥便是有这咳疾,乡里的土大夫给了这个方子,叮嘱每年风微凉时,便熬上此药,吃上半月,连吃三年,便可根治。
沈瑶林就是负责给姥姥熬药的。
那几味药也是她每年去买的,上面的药方子,她背得熟得很。
只是姥姥好了之后,她便再没有去买过这药,方子上的药都是什么来着……沈瑶林努力回想着,最后竟小跑了起来,她要赶回去,将方子写下来。
“川贝母、枇杷叶、薄荷叶、南沙参……”
这宽裙大袖实在是不方便,几次险些将沈瑶林绊倒,急得烟年在后面直叫,“女公子,小心些……”
沈瑶林恨恨的看着绊腿的裙摆,又不得不伸手扶住这高耸入云的发髻和这满头金灿灿的金饰。
大齐的审美,真是让她不敢恭维。
还好,她够白。
才免了被所谓的香粉扑面的折磨。
要知道这个时候大齐的香粉为了追求白和妆容持久,里面都是加了铅的。时间久了,一张美人脸可就毁了。
还好原主是个天生丽质的,才不需要这毁容的香粉。
“等有时间了再收拾你们……”
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沈瑶林一边在书房执笔默写药方,一边在心里想着有时间一定改善一下她屋子里这些小丫头的审美。
绝对不允许她们在给她穿这样的宽衣大袖雪白的袍衫了,扫地呢?一身长衫穿不了两回就废了,还有这扎得头发都疼,高度恐怖的发髻。
她觉得大齐公子们的衣着和发型就不错,很合她的审美。
他们是公子,她还是女公子呢……有什么穿不得的?!
沈瑶林用笔杆搔了搔额头,搜索了一下回忆……好像……还没有女公子穿得宛如公子一般……
“没有没关系……”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沈瑶林完全没有气馁,嘟囔着。
说不定,她的穿着能引起一股潮流呢?
沈瑶林很不要脸的想着。
谁叫原主美呢?!
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这是美人的特权!
再说,日后乱世,天下兵荒马乱,她也总不能穿成这样在乱世求生吧?逃跑起来都不方便。还是男装方便啊……
心里打定了主意。
于是交待给了宝画两件事儿。
第一件,做几件她能穿的公子装。
第二件,将医士请来。
第三件,吩咐厨房,为大公子每日早上必有一碗米油,早晚必有盅蒸雪梨,并将做法告之。
沈瑶林仔细检查了两遍药方,确定没有写错的地方,这才放心。还好,她记得太牢了,这么久也没有忘。
她要向医士讨教一下,这药方上的药材是否齐全,大齐现在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