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涵犹犹豫豫地去了。
慕锟坐在办公桌前，身后是大片和煦的阳光，他的后背沐浴在暖暖的光线里，周身散发着一种暖暖的色调。
简涵进来后，他自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原本还待在阴影里的那张脸也沐浴在了暖光下。
“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他目光淡淡地扫过简涵的头顶。
简涵双手交握，垂头站在那儿。
“工作方面一切都挺好的。”
“既然都挺好的，为什么要离职？”
简涵蓦地抬头，眼睛眨了眨，“慕总，我是因为个人原因要离职。”
她没想到自己辞职这种小事还会劳烦慕锟亲自过问。
慕锟表情不变：“家里的事情急吗？”
简涵：“不，不算急。”
“既然不急，那就等C型汽车试制成功再走吧。”慕锟转过身，背对她说道。
简涵讶然。
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个小的零件从设计到试制成功可能十天八天就够了，但是一辆汽车？
一年半载都是短的。
她一急，脱口而出，“慕总，我挺急的。”
不着急就让她等着，那她索性说自己很急吧。
慕锟不说话，背脊挺直地看着窗外。
天气晴好，阳光懒洋洋地照射着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身量颀长的慕锟站在淡淡的光线里，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他不说话，简涵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不能没有礼貌地一走了之，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停了大约有一分钟左右，慕锟缓缓地回过头，他单手抄兜，神色里有纠结的成分，他淡淡地看着简涵，似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不是个轻易下决定的人。”
简涵：“……”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慕锟：“你发送的短信，我的确都看过了，一字不漏。”
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简涵的脸色腾地涨红。
这种事情慕锟竟然拿到台面上来说，她又羞又窘，恨不能地上有条缝自己钻进去算了。
她咬唇，“慕总，那只是我胡乱写的，您不必当真，看过就忘了吧。”她垂着头，眼睛羞愧地闭上，“慕总，请您忘了吧。”
她交握在身侧的双手被她攥得有些泛红。
慕锟却不放过她：“我不是个轻易下决定的人，所以我不能简单地给你个答复行还是不行。我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下。在我没有考虑清楚之前，你不要想其他的，安心在研发中心工作。你也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这些短信，只我一人看到，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其中的内容。”
简涵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没有能力来继续组织自己的语言。
她索性缄默，一言不发。
短信是她发的，她只能听天由命。
慕锟说道：“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出去工作吧。”
简涵一言不发，转身要走，慕锟接着说道，“拿走吧。”
简涵顿住步子，莫名其妙地回头。
慕锟朝桌边的东西扬了扬下巴。
一个粉色的水杯和一盒茶叶。
茶叶盒子上绘制着玫瑰的图案，好像是玫瑰花茶。
简涵犹犹豫豫地拿起来：“拿到哪里？”
慕锟低头看手中的资料，“礼物。”
礼物？单独给自己的？
简涵愣了愣，脚步慌乱地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中午是吃饭的时间，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她像做贼一样将水杯和茶叶放到了抽屉里。
放完，她烦闷地坐到了椅子上。
右手支着搭在眼框上，静默。
“你干什么了？怎么没下去吃饭？”林素粉拿着一个水杯，边喝水边坐到简涵对面。
简涵这才抬起眼睛，慢吞吞地问：“你吃过了？”
“嗯，吃得很饱。”林素粉不顾形象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每天都想减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吃着吃着就多了，愁人。”
她没生孩子之前体型还不错，可这一生孩子，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去的变化。
从窈窕走向肥硕极其简单，光吃就行了。
可要从肥硕再瘦回以前的窈窕，则全靠毅力。
简涵神色呆呆地，没接话。
林素粉看她没啥反应，站起身绕到她的旁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怎么在发呆？”
简涵眼睛瞪了瞪，努力让自己神游在外的精神转圜回来。
“我没事，真的没事。”
林素粉：“要有事一定要说，大忙不敢说，小忙我一定帮。”
第14章
研发中心的人员配置是正好的，简涵要走，周飞白就要另有打算才行。
再调人的话，他当然喜欢自己所在的分公司往外调。
挑来挑去，质检部的姚冷玉进入了他的视线。
姚冷玉是质检部人员，图纸绘制什么的都会，只不过她的主要工作是在质量检查方面。但她个人的综合素质不错。
调人之前，周飞白特地回了趟分公司，单独找姚冷玉聊了聊。
姚冷玉听说是去研发中心，差点一个高蹦起来，她表情虔诚，“周部长，感谢你信任我，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力争不给你丢脸。”
周飞白笑了笑，“那你得感谢简涵，要不是她离职，这个机会也轮不到你。”
姚冷玉热切的表情淡下来，“什么，简涵要离职？我怎么没听说。”
她和简涵的关系是最亲近的，简涵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总是第一个知晓，这次竟然落后了一步。
周飞白没有多说，“再有十几天，她交接完毕就正式离开了。”
姚冷玉惋惜地要命，周飞白刚走，她就迫不及待地给简涵打电话。
“哎，你怎么要辞职啊，要不是周部长跟我说，我都不相信。”
“反正是打了辞职报告，什么时候走，我不确定啊。”面对最好的朋友，简涵实话实说。
“可周部长怎么跟我说，再过十几天你就可以走了？”
“但愿吧。”
“你家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姚冷玉问。
“没有，家里的事情我都能解决。”
“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简涵现在的心情是最复杂的，她无力地叹了口气，“暂时没有。”
的确是没有啊。
慕锟说他收到短信了，但他不能简单地给予答案，让她老实上班等着。
她能等出个什么结果？
简涵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
以慕锟的地位和条件，他怎么可能跟一个普通职员有什么牵扯？尤其还是长相很普通的女员工。
结果的指向，只能是一种，拒绝。
这么简单的答案他让自己等着？
简涵真想找个地方咆哮两声。
下班的时候，简涵经过前台，被前台小姑娘给喊住了。
“简涵，这里有你的快递。”
简涵倒回两步自小姑娘手里接过来，她盯着手中没贴快递单的盒子，神情疑惑，“从哪里看出是我的快递？连个名字都没有的。”
“你男朋友送来的。”前台小姑娘大声说道。
简涵眼睛眨了眨，意会过来，她懒得反驳，抱着盒子往外走。
这个孙九斤还真是不屈不挠的，也不知道他看上了自己的哪点，天天送肉送骨头的。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简涵给孙九斤打电话。
“谢谢你的红烧肉和水果。”她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说道。
孙九斤比前两天会搭配了，前两天光送肉和排骨，今天还多了几个火龙果。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我就是卖这个的，卖不完，你做为朋友帮我解决解决困难，那不是应该的么。”接到简涵电话，孙九斤甭提多开心了。
“那是不是我得付你钱啊，老这么吃你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她给了他几次钱，他不要，她加了他的微信给他转过去，他也不接。弄得她不知怎么办好。
“什么钱不钱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嫌弃你就扔了，不嫌弃就吃了。”
说来说去又是老生常谈了。
简涵表情无奈地挂了电话。
头回碰上这么个不屈不挠的追求者。
她现在被慕锟搅得头昏脑涨的，一时半刻又解脱不出来，实在抽不出心思来考虑孙九斤。
只能先往后拖一拖，等她腾出心思了再好好解决这个问题。
姚冷玉不放心简涵，打车跑来找她吃饭。
两人找了家快餐店，边吃边聊。
简涵满腹心事说不出来，只能埋头吃吃吃。
姚冷玉忙劝她，“哎，你慢点儿吃，慢点儿，我又不跟你抢的。”
吃饭的时候，简涵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不停地在响。
姚冷玉实在忍不住，问她：“这是谁在给你一直发消息？”
简涵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唇，“不是发给我的，是两个领导在微信群里聊工作。”
研发中心全体成员电话号码列出来之后，周飞白建了一个群，将全体人员拉了进去。最后又把慕锟也拉了进去。
妥妥一个工作群。
平常也就上班活跃，可今天奇了怪了，大家都下班了，慕锟在群里问周飞白工作上的事情。
两人你来我往地在聊，其他人也不能屏蔽消息，只能干看着，谁也没主动发一言。
这可是下班时间，慕总要是找到谁头上，谁就得加班啊。
姚冷玉：“那你就不看看，会不会找你？”
简涵将手机拿到手里，“我这种打算离职的小兵，你说领导会不会找……”
找字没说完，简涵瞪大了眼睛，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摁了几个字，然后站起来，“冷玉，实在对不起了，你慢慢吃，我还有点儿事情。”
姚冷玉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什么事儿？”
“总经理找我送点儿资料。”简涵忙着收拾自己的包。
“总经理太没人性了吧，发点儿工资就让你全天卖命，难怪你要辞职。”姚冷玉为她打抱不平。
简涵，“总经理挺好的，你调到研发中心就知道了。”
她提着包匆匆往外跑。
之前周飞白有个U盘放在她这里，里面是分公司的一些设计资料，简涵觉得用不上，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也不知道慕锟和周飞白是怎么聊乎的，竟然聊到了这个U盘上，当周飞白说这个U盘在简涵手里时，慕锟二话不说就@简涵，让她把U盘给她送过去。
简涵刚跑到路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地拿出电话。
竟然是慕锟打来的。
“慕总，U盘在公司，我马上去拿，请问给你送往哪里？”
“明天再给我吧，你现在在哪里？”
“我？”简涵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我在外面。”
慕锟那边顿了顿，“那等你到家再给我打电话吧。”
公交车缓缓驶过来，简涵坐了上去。
眼睛里是一派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个慕锟，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不知道他是想把自己当猫狗一样地溜溜，还是要怎么样。
总之，语言和行为都有些反常。
匆匆跑回自己的单身公寓，简涵打开自己的电脑，面对着慕锟的大副照片给他把电话回了过去。
“慕总，我到家了，您想要什么数据？”简涵尽量声音平和地问。
“配合尺寸的数据你是怎么得来的？”
简涵老实交待，“就照着以往的经验来的。”
“明天跟周飞白沟通一下，数据存在问题。”
简涵嗯了声，“好的，慕总。”
心里虽然翻江过海的，可慕锟是她的上司，她必须拿出端端正正的态度来。
“一个人住？”慕锟非常突然地转换了话题。
“是的。”
“父母呢？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住？”
简涵有些无语，小声道：“领导还管这个么？”
慕锟愣了愣：“只是随便一问。”
简涵只好答道：“喜欢一个人住，所以就单独搬了出来。”
慕锟：“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不太安全。”
简涵自嘲：“我又不是美女，不怕的。”
慕锟那边停顿了许久，语气非常慢地说道：“我觉得你挺漂亮的。”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像寂静夜空当中的流星，缓缓滑过简涵的耳畔。
简涵用手捂着脸颊，嗖地挂断了电话。
慕锟竟然对着自己说这种话？
她心里乱极了。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慕锟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搅得她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慕锟的言行举止，似乎在阐明着某种可能。
可是现实与理智又告诉简涵，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姚冷玉知道简涵离职的决心，便向周飞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简涵真走了，她愿意顶上去。但简涵没走之前，她不打算接这个调令，希望周飞白给简涵留出足够的余地。
她和简涵是朋友，不想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
万一简涵反悔，她希望周飞白可以给简涵机会。
周飞白对于姚冷玉考虑的这点深表赞同，他去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将这件事情跟慕锟提了提。
“慕总，研发中心的人员配置是提早定好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谁也都不太方便。如果简涵正式离职的话，我希望再从下面调一个上来，填补她的空白。我目前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