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有很多设备，此时都在运转过程当中，声音嗡嗡的，很嘈杂。
简涵眼神放空，脑子里不断回放叶苏弥在自己面前的一举一动。
她笑容温婉地教训简涵：“女孩子坐姿应该是这样的……”
她眼神不屑地睨着简涵，像是在嘲讽她的一无是处。
她表情夸张地诉说着林源源的各种好，似在表达林源源与慕锟有多般配一样。
叶苏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在提醒着简涵。
她和慕锟之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简涵苦笑：“她干嘛要提醒我？”
莫名挑起了她不服输的精神。
慕锟已经提出试一试的想法，她为什么不能大胆地试一试，往前走走看呢？最坏的结果是回到原点，可最好的结果？
简涵嚯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心有灵犀，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上衣兜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
简涵边走边拿出手机。
是慕锟。
车间太嘈杂了，不适合接电话。
她小跑几步跑出车间，来到相对安静的地方。
“工作不忙了？”简涵问。
“你在哪里？”
“我在配件厂，刚帮忙调完加工中心。”
“很厉害嘛，中午吃的什么？”
简涵犹豫了下，“还没吃。”
慕锟声音不悦，“三点多了还没吃？”
简涵：“其实也不饿。”
忙着忙着就忘了。
她摸摸肚子，的确也不觉得饿，可能已经饿过火了。
“你在配件厂门口等我，我半个小时以后到。”慕锟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简涵瞅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工作服。
抓紧时间冲个澡还是可以的。
她加快速度跑去了洗浴间。
洗了一个战斗澡，简涵换回了自己的职业套装。
吹得半干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头，想到慕锟曾说过自己长头发更好看的话，简涵要束头发的手又放了下来。
她从自己的大包里找到化妆品，对着镜子简单化了化。
化完，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离通话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分钟，简涵露出惊愕的神情，把口红扔进包里，拔腿就跑。
像风一样奔出车间，简涵便看到大门口侧面停放着一辆比较熟悉的车子。
她跑近，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嘴里一迭连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了。
“洗澡了？”慕锟眼神一直追随着简涵的身影。
简涵不好意思地拂了下自己的长发，“嗯，所以晚了点儿。”
慕锟：“挺好看的。”
简涵不好意思地扭脸看向窗外。
“想吃什么？”慕锟启动车子后问道。
下午四点吃的算什么饭？
说是午饭太晚了，说是晚饭的话又太早。
简涵呼了口气：“不吃了，等晚上再吃吧。我真得不饿。”
心情一般，便没什么胃口，简涵是真的不想吃。
“确定不吃？”慕锟瞟了她一眼，问。
“不想吃。”
“那去哪里？”慕锟问。
简涵想了想，“我想回家睡觉。”
慕锟忽地踩了下刹车，简涵身子往前趔趄了一下，表情奇怪地看向慕锟，“怎么了？”
慕锟神色不太自然：“没事。”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到了公寓楼下，简涵没什么精气神地说了声“再见”便往里走。
她今天精神不在状态，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再想想以后怎么办。
人生稀里糊涂往前走似乎不太行。
她得想想明确的目标。
在电梯里，简涵一直闭着眼睛，似乎马上要睡着了。
到了楼层，她脚步懒散地来到门口。
开锁进屋，她将包随意往地上一扔，胳膊伸开便扑到了床上。
累啊，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咚咚咚，门口响起敲门声。
简涵赖在床上不动，但敲门声一直在继续。
简涵赖不过，百般不情愿地下床去开门。
门一拉开，慕锟笔直挺拔的身影便映入她的眼帘。
简涵愣了愣，“你这是……”
慕锟一扬下巴：“方便进去吗？”
简涵把门开大了点儿：“当然。”
慕锟进来后，她在背后关上门，手指揉着太阳穴，边往里走边说道：“我，挺困了。”
她还是想睡觉。
“你睡你的。”慕锟走到床前，直接席地而坐，后背倚靠着床，左腿屈起，右腿放直，姿态懒散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看来是打算陪自己度过闲暇的时光？
简涵闭了闭眼，扑到床上继续睡。
第41章
刚才还困乏得很，可空间里多了另外一个人，简涵的睡意反而消了。
她翻过来覆过去，像烙饼一样折腾了一气，忽地坐了起来。
慕锟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侧，眉眼低垂着，表情专注地看手机上的内容。
简涵忽然好奇他看的是什么了。
她往前挪了挪，跪坐在他身后，考虑了十几秒，想偷看，又觉得不太对。
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静坐的慕锟忽然回过头。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了。
简涵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慕锟，“不是困吗？”
她能说，有他在，她就不困了吗？
她往后坐了坐，“忽然不困了。”
慕锟：“是不是饿了？”
简涵觉得这个理由还是不错的，忙点头：“有点儿。”
慕锟举起手机，“我们点外卖吧，这家的菜据说还不错。”
他手机停留在一家快餐厅的点餐界面上。
原来他专注在看的不是什么新闻，而是在点餐。
简涵笑了笑，“好。”
“你喜欢吃面、水饺还是饼？菜呢？海鲜、肉类还是蔬菜？”
“蔬菜吧，我想吃菜。”简涵摸着自己的小腹，最近胖了点儿，得注意节食了，“饭就无所谓了。”
点好餐，两人陷入无话可聊的状态。
简涵不知道聊什么，慕锟好像在低头发信息。
小屋内安静得出奇。
慕锟盯着手机好一会儿，送餐的人到了，他起身去开门。
把东西拿进屋后，他站在中间愣了几秒钟，眼神四处逡巡着，找寻合适的地方一齐吃饭。
简涵指指书桌，“还是在这儿吃吧。”
除了书桌，也没什么地方好当餐桌用的。
小小的屋子，不值得单独买张餐桌的，太占地方。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上次两人还收敛点儿，这次便自在了一些。
闻着饭香味，简涵的饥饿感被召唤出来。
她坐在椅子里，大口吃菜，慕锟站在旁边，边吃边照顾她。
“吃这个菜吧，这个菜口味不错……什么菜都要吃一点儿，这样营养均衡……这里有水……”
他说什么简涵就听什么，从小到大，能这样照顾她吃饭的人没有。
她挺享受的。
即便他夹了她不爱吃的菜，她也闭着眼睛咽下去了。
吃过饭，简涵还坐在书桌前，慕锟则自觉自发地整理收拾吃剩下的饭菜。
他一股脑地往垃圾桶里扔，简涵没阻止，她瞥了眼快堆满的垃圾桶，“不浪费么？”
“想吃我再买。”
慕锟收拾完，转身去了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他看到坐在书桌前的简涵有些不对劲，她头低垂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他几步上前，半蹲在简涵跟前，问：“你怎么了？”
他歪头，看到简涵双手捂着脸颊，指缝间有泪水缓缓而下，他诧异不已：“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简涵抬起盈满泪珠的眼睛，慢慢看向慕锟的脸。
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
简涵的手搭到他的脸上，指腹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因为有你啊。”
慕锟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我？”
简涵：“你能在这里陪我吃饭，我就觉得很幸福，多少年以后起码我有可以回忆的东西，不至于活得太凄凉。”
慕锟被她泪目的样子给惊到，他神色莫名地问：“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伤感？”
慕锟拿过纸巾盒，抽了几张纸巾帮简涵拭泪。
简涵声音哽咽地说道：“我是孤儿，说准确点儿，是被人拐卖的孩子，养父母刚把我买回去的时候对我挺好。可挺好也只是相对的，等有了弟弟以后，我的生活里就全是冰冷和绝望了。我有很多次想自杀的念头，我不明白活着这么累，为什么还要活着，是不是我这种人注定没办法拥有幸福？”
孤儿两个字深深地刺到了慕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个字也跟他有关。他表情变了变，继而恢复了，他语气柔和地说道：“谁说孤儿就不能够得到幸福了？”
简涵泪眼朦胧地说道：“我就是个例子啊，我太痛苦了，所以前些日子我跟养父母脱离了关系。我借你的钱，便是付清他们的养育费，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不再有瓜葛。也免得他们总变着法子想把我卖个好价钱。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他们把我养大，我却在我有能力的时候，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慕锟眼眸凝住，顿了下，说道：“不要想太多，你做得对。”
简涵瞪大眼睛，语气迟疑地问：“那你能告诉我，试得如何了吗？”
慕锟：“……”
简涵猛地咬了下唇，“我是想问，我们能继续走下去吗？”
他只说了试一试，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慕锟眼睛微微地眯了下，“你……”
简涵：“没关系的，你完全可以实话实说。答案只有两个，一个是可以，一个是不可以。我不希望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
慕锟：“……”
简涵竟然在逼迫他给一个喜欢与否的答案。
慕锟眼神莫名地望着眼前娇小的女人。
个子小小的，人瘦瘦的，命运坎坷，但她的性格却不是软弱、惶恐的。
亮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放着很多东西。
看似犹犹豫豫的样子，其实性格很果断，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和不需要什么，能够在选择面前很快做出取舍。
她很突然地将难题摊开在他的面前。
他只有行与不行两个选项。
行的话，以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如果不行，他可以走出她的生活了。
竟然不给折中的余地。
慕锟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将简涵垂在额前的长发捋到耳后，“明天给你答案。”
他站起来，“今晚好好休息。”
他抓起自己的外套，慢腾腾地离开。
慕锟没有马上给出答案，鼓足所有勇气的简涵，身子虚脱一般自凳子上滑脱下来。
她跪坐在地上，紧张地大口呼吸。
如果她今天不突兀地提出这个问题，那么她还可以跟慕锟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处下去，偶尔会有惊喜，偶尔会有怦然心动的时刻。可她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也许这一切会马上就戛然而止了。
她纤细的右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左胳膊，抓得很紧，指尖似乎要陷到肉里。
这也许是她人生当中最艰难的一次决定。
后悔？有一点儿？
但她认为自己做得对，很对！
对于可能会失去什么，简涵心里清楚得很。
她心情复杂地爬上床，身子一歪，闭上了眼睛。
早上醒来，手机里空空的，没有任何消息。
简涵叹口气，无精打采地去洗漱。
这个慕锟也太沉得住气了，他难道不明白，等待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是无比地煎熬吗？
办公室里，简涵正在低头核算一个数据，周飞白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简涵抬起头来。
“昨天的事情处理得很漂亮，配件厂的厂长今早特地对我表示了感谢。”周飞白语气挺自豪的，“我带出来的员工，倒底是给我长脸。”
简涵：“周部长，都是我应该做的。”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周部长堆起笑脸，“慕总，昨晚的电影还不错吧？”
简涵身子一僵，脊背不由得挺直了，她眼睛望着电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听周飞白的意思，慕锟昨晚竟然去看电影了？
电影票是叶苏弥给的，只给了一张，另外一张在谁手里，不言而喻，只能是林源源了。
简涵眼睛眨动，内心翻腾不已。
也许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慕锟淡淡的声音响起：“图纸方案确定了吗？”
周飞白一愣，忙敛了表情，“第三种方案已经否定，我跟谢绍辉正在探讨新的方案。”
“抓紧时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到国外实地考察一下。”
周飞白点头，引着慕锟去往自己的办公室。
简涵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感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略过。
她心慌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