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路拉着他,走到了花灯前,她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扯着陆昭谨的衣袖。她反应过来后,立马放了开来,将手别到背后,脸色赧然。
陆昭谨却似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一般,扫视了一圈摊位,然后低头问她:“可是有想要的?”
江琬槐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闻言,咬着下唇,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指着那玉兔花灯道:“想要那个。”
卖花灯的是位粗布麻衣的妇女,瞧两人这互动不免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她取下了那盏花灯递给两人,问道:“两位可是第一次来这花灯展?”
“嗯。”陆昭谨沉声应道,从腰侧的荷包里取了银两给她。
妇女笑道:“那可千万别错过了湖中的花灯游船,可比逛街精彩多啦。”
“花灯游船?”江琬槐好奇的睁大了眼,颇感兴趣。
“对,到时会有不少游船制成花灯样式,排列着游湖哩。”
陆昭谨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过江琬槐,此时见她杏眸微睁,十足的新奇模样,眼神也不由得跟着放柔了下来,他问:“感兴趣?”
江琬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头上的流苏串珠发簪随着她的动作也晃动起来,在空中划过几道毫无章法的弧线,娇俏可爱。
“那便走吧。”陆昭谨道。
临月湖还得往里走不少路。街道并不算狭隘,却因两边都摆上了摊位,和众多的游人,显得有几分拥挤。
两人不得已放慢了脚步,缓速向前移动。身侧的距离也不断地缩近,让两人越靠越近。
陆昭谨两辈子来还是第一次到如此人潮拥挤的地方来,与周围人群过近的距离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他一只手暗自虚揽在了江琬槐的身后,不着痕迹的保护她不被其他人撞到。
少女馨甜的香气顿时弥散而来,叫嚣着盈了他满怀,陆昭谨的身子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垂了垂眸,灯火打出睫影,在眼下拉的纤长,黑眸深晦如渊。
还没走出太远,人群中就有人突然喊了一声:“花灯游船马上要开始啦!”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便立即骚动了起来,簇攘要着朝湖边的方向挤去。
江琬槐一个不慎,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推了一下,踉跄了两步,还是顺着惯性要朝前摔去。
陆昭谨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伸出了手,打算去抓住她的手腕。不过还是没能来得及,抓了个空。
人群还在拥挤前进,待江琬槐不知道扶住什么东西,站稳身子的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陆昭谨的身影了。
身侧熙熙攘攘,皆是生人。
她无助的四下巡视,想要找找陆昭谨在哪里。衣角却蓦地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她原以为是陆昭谨,欣喜若狂的转过头去,却猛的被一块手帕盖住了口鼻。
辛辣的药水味道笼盖着扑面而来,充斥了她仅有能呼吸的空气。只稍片刻,她的意识便朦胧的起来,挣扎着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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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药的剂量下得不大,江琬槐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她环视了圈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巷子中,瞧着似乎还能看见不远处的灯火,应该是离临月湖畔不远。
她正半躺着靠的砖瓦墙,硌得她背部发疼。江琬槐身上尚且无力,她费了好大劲才坐直身体,却没法一下子支撑自己站起来。
“琬槐。”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清润的男声,喊了声她的名字。
这个声音方一传入耳中,江琬槐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说不上是惊恐还是厌恶的情绪翻涌而出,让她周身都发了寒。
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光而来,待他走近了,江琬槐才借着晦暗的灯光瞧清他的脸,一张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赫然便是贺吟清。
贺吟清嘴角噙了笑,一如她印象中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眉眼柔软,身上带了股干干净净的书生气。
怎么瞧,也瞧不出本质竟是个烂透了的渣滓。
他开口说道:“琬槐,你果然还是来见我了。”
语气柔软,还带了点难以言喻的缱绻和暧.昧。
江琬槐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问他:“是你迷晕我的?”
“不是。”贺吟清回答的很快,顿了几许,又道,“不过是我派人做的。”
江琬槐:“……”
有什么区别吗?
她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这才撑着墙面,艰难的站了起来。话语狠戾:“你知道绑架太子妃是什么罪名吗?”
贺吟清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般,没忍住放声大笑了几声,又猛的收住,目光疯狂残忍:“这才多久,你这个太子妃就当得如此熟稔了?”
“绑架太子妃?”贺吟清阴森森的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才道,“你觉得你这样像是被我绑架了?难道不更像是太子妃与在下私通授受吗?”
“你!”江琬槐愤怒地瞪大杏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贺吟清还真是不要脸到极致,这般瞎话都能轻易胡扯出口。
她现在身上毫无力气,根本没法凭自己离开。他俩现在黑灯瞎火的在小巷中独处,若是叫旁人见了去,她便是有几百张嘴,也都说不清了。
贺吟清轻笑了两声,问道:“我?我怎么了?”
他边说着,边朝江琬槐的方向靠近,将她不断地后退逼至墙角,随后将手撑在她身侧,接着开口道:“江琬槐,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个太子妃的名号来得重要吗?”
“你到底把我贺吟清当什么了?”
听到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江琬槐厌恶的皱起了眉,心中泛上些许恶寒来。她抬手用力想将他推得远一些,却无奈乏力,不管如何费力,贺吟清还是纹丝不动的站着。
饶有兴致的瞧着她的动作。
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口吐芬芳)
第15章 (短小二更)
陆昭谨怒不可遏,周身的寒意冷到了极致。出口的话像结了寒霜的剑一般,直剌剌地刺了过去。
方才不知为何,有几人像是有预谋一般,故意簇拥过来,隔开了他与江琬槐。待人群散去,他已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担心她一个人会不小心出事,当即便发了疯般地四处寻找。他派了人来将花灯展全数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一个人进出,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皇城里的人。
陆昭谨现在本就因娶江家嫡女,拉江家站队一事,在朝中处境艰难,举步为艰,现在又突然大规模调兵,围圈花灯展,难免会惹来更多的非议和猜忌。
但他并不在乎,只要一想到江琬槐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他就慌乱得失去评判能力。
可事实如今被血.淋淋地撕开放到了他的眼前。
他不顾一切,拼了命地在寻找的人,正在和另外一个男人唧唧我我,月下花前的谈情说爱。
顶着身为他妻子的名义。
陆昭谨深眸紧紧地盯着那对似乎缠绵在一起的两人,心口处传来的痛感近乎麻木,让他无法再维持正常的思考。
他嫉妒得要发了疯。
江琬槐听见陆昭谨声音的时候,心里就狠狠的咯噔了一下。也不知哪里涌上来的力气,让她再次用力推向了贺吟清。贺吟清正回头看来人是谁,没注意江琬槐的动作,一时不备,直接被推了开来。
江琬槐一脱离贺吟清的禁锢,就立马跑到了陆昭谨的身边,神色慌乱,尚且惊魂未定。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陆昭谨复杂难辨的神色,粉唇轻咬,忐忑地喊了声:“殿下。”
陆昭谨垂了眼眸,没有答话。目光缓慢的移到少女因紧张咬得发白的嘴唇上,心头蓦地闪过一丝心疼,他不着痕迹的压下,又随即瞥开了眼。
视线最终定在了贺吟清身上。
那边的贺吟清才堪堪站稳了身子,也朝他看了过来,眼神里有几分玩味和愤懑一闪而过。
“太子殿下。”他开口喊道,语气中却听不出半分的恭敬,目光在两人之间慢悠悠的转了一圈,似赞叹又似嘲讽道,“太子殿下可还真是关心太子妃,这才多久,便能寻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寻的这地方,虽离花灯展不远,却是个极偏僻的死胡同,想要寻来并不容易。陆昭谨能够寻来,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陆昭谨依然沉默不语,面色沉闷压抑,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攥越紧,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掐的生疼,似乎只有这般的疼痛,才能维持着他脑中最后的一丝理智不会断了弦。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他,这两人只怕是早已约好了在今晚相会。可怜他还以为是自己总算做了件让她欢喜的事,却只是在为她和她的情夫搭了便桥。
怪不得,怪不得他提出同游的建议时,她一瞬间流露出的情绪那般不对劲。他自以为的讨她欢心,说不定她还道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袖口突然被人轻轻地扯动,陆昭谨垂了眼皮子,看向拉着他衣袖的葱白小手,目光再上移,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陆昭谨……”江琬槐心里慌张,下意识地就直呼了他的名讳,声音因为不安带上了点颤抖,祈求道,“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的脑子一片慌乱,说完这句话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扯着陆昭谨衣袖的手心沁出了不少冷汗。
陆昭谨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江琬槐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去解释,最终还是闭上嘴,抿起樱唇。
方才那般场景,不论是谁见了都难免会误会。江琬槐觉得自己就算有八百张嘴,都无法解释清楚。
陆昭谨这人,虽面冷心淡,却并不会有什么太狠戾的气息。而现在,他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凛冽,铺天盖地的侵蚀着这片区域。
第一次,她对他生出了害怕的情绪来。
贺吟清观赏了一会儿两人间的互动,看戏一般的鼓起了掌,接着语带嘲讽的轻嗤道:“精彩,太子妃娘娘可还真是一会儿一张面孔啊。”
江琬槐气的瞪眼看向他,想叫他闭上嘴。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的手腕便是一疼。
陆昭谨的手用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扯了开来,下一秒又松开了她。
他迈开步子,脚步沉稳地朝贺吟清走了过去。
脑中最后一丝紧绷着的理智彻底断掉,愤怒和嫉妒叫嚣着猖狂而出,誓要彻底淹盖了他。
他缓步走到贺吟清面前,站定,一身黑衣黑袍,骇人的气息强迫的像是从地狱走出的罗刹。
没等贺吟清开口再嘲讽两句什么,陆昭谨的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死死地握紧。
眼神沾染上了疯狂,氤着失去理智的深沉幽暗。
第16章
陆昭谨的手越收越紧,眼见着贺吟清的脸已经完全涨红,张开了嘴在竭力呼吸,也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心底的愤怒翻涌,没有得到分毫的消解。
他上一世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却在动手之前,发现他早已惹祸上身,为仇家所害。如今,他还未来得及出手惩戒,他竟然自己找上了门来。
贺吟清此人瞧着文弱,实则气力不小,但此时轻轻松松地就被陆昭谨扼制住了。尽管用了最大的劲想要将他的手掰开,却无法撼动分毫,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他的呼吸越发困难了起来,脸上也逐渐没了生气。全凭强烈的求生意识在支撑着,让他不至于昏厥了过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陆昭谨突然手一松,放开了他。
看着他跌坐在地上,如同濒临渴死的鱼一般地大口呼吸,眼神淡漠轻蔑,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贺吟清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抬头看向陆昭谨,还想再说几句什么,却在对上对方眼瞳的时候,一下子噤了声。
对方眼中的杀意丝毫不掩,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陆昭谨垂下手,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一会儿,便转身要离开巷子。
就这样子杀了贺吟清,实在太便宜他了。这一世,他定不会让他好过了去,他要让他连带着上一世的债,一起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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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琬槐身上的力气还未尽数恢复,见陆昭谨要离开,连忙踉跄着跟了上去。
与方才游花灯展时,陆昭谨刻意地放慢了脚步等她不同,此时对方没有等待她的意思,她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
不过一会儿,她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夜色漆黑如墨,只河畔处的点点灯火,勉强照亮这一方小巷。望着缓缓远去的男人背影,身形挺拔高大,衣袂被风带起,墨发丝丝缕缕,孤零零的有几分落寞。
夏季的夜算不上清凉,偶尔吹来的风都掺杂着燥热的气息,江琬槐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窖,通体发寒。
她的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了去,本就昏暗的路,变得更加难以看清。她脚步匆忙慌张,完全没有注意到路上的情形,一时不慎,踩到了什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动静在此时的寂静中,被放得格外的大。陆昭谨听见后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没法再往前迈去。
江琬槐今日穿的是薄纱襦裙,这么一摔,不只是掌心,就连手肘也擦破了皮。一直便压抑着的委屈夹杂着痛楚一起袭来,让她控制不住的抽泣出了声,眼泪自顾自地就流了下来。
她哽咽地开口喊前方的男人:“陆昭谨!”
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哭腔难掩。
陆昭谨身形彻底僵住,心疼丝丝缕缕的涌了上来,面上的决绝一下子坍塌殆尽,再也维持不住。
好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朝江琬槐走了回去。
江琬槐见他回来,眼里溢出几分欣喜来。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意,瞧着可怜又无助。她哑着声音轻轻喊他:“殿下……”
陆昭谨没有应答,沉着脸在她身侧蹲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查看起了她的伤口。
她的伤势其实并不重,只微微蹭破了皮,甚至连伤口都称不上。陆昭谨瞧着,却比自己受了重伤时还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