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很善变的。”
“嗯,男人都是鳝变的。”
“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没有啊,我没笑,哈哈哈哈……”
……
盛月姬正在描妆,将柳眉描得细长妩媚,一段眉梢便能透出无尽柔媚来。
有人在她门外轻叩“盛姑娘,他们回来了,事未成,而且……被阉了。”
盛月姬的手略有不稳,在眉尾处拉出了错乱的线条。
“阴九不是被留在仕院了吗?”盛月姬问。
“他提前走了。”
“废物!”盛月姬拍下描眉的青黛,低骂一声,“不过是这么点小事而已,都办不成,今日太傅也不必见了,就说我身体不适吧。”
“是,盛姑娘,温大公子在前厅。”
盛月姬的手虚握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强稳住心神后,说“好,我这便去见他。”
前厅里,温北川单臂闲搁在椅子扶手上,微微勾首,让人瞧不出他此时是何心绪。
盛月姬挪步过去,笑着唤了一声“北川……”
“我与你说过,不可叨扰我小妹。”温北川打断了她柔媚的嗓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旁边的小案,平静的声音之下似是蕴着无尽怒火,随时要爆发。
盛月姬强自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温北川抬头,面上是和煦的笑容,眼中有冰冷的杀意。
“你不信我?”盛月姬蹙眉。
“我为何信你?”
“她出什么事了吗?”
“你还在装模作样。”
“是她跟你说的吗?她说了你便信?她是如何欺骗贾臻害得贾臻如今精神恍惚如同疯子的,你会不知?”
“她此刻应该刚刚回到府上,都未与我碰面,你倒是迫不及待要先将脏水泼在她身上了?”
温北川收回手指,十指交握于身前,眸光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憎厌之感。
而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对盛月姬产生这等情绪。
盛月姬坐在他对面,面色凄楚而倔强“我就算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我,又何必走这一趟。”
温北川却笑“以退为进,你一向拿手。”
“北川?”
“还请盛姑娘唤我一声温少卿,盛姑娘,当日你是如何以鸢尾花香引我入局,我心知肚明,但不作计较。”
温北川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把话说难听一点,我只当是买了一回春,与这京中最负盛名的歌妓有一场露水情缘,我是你的恩客。你是青楼女子,恩客无数,我只是其中之一,这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难堪的地方。”
“今日过后,还望盛姑娘不必再来府上请我,我决心洁身自好,为家中弟妹立个好榜样。”
盛月姬惊了,她起身走到温北川跟前,急声说“可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情,你不分青红皂白将这一切怪罪到我身上,是否不讲道理?”
温北川神色清冷如霜“今日行恶之人名叫张达,父亲是朝中太常寺卿的表亲,对你爱慕已久,可始终无缘成为你的门中之客,你应了他只要他今日做成此事,便给他一张听白楼仙吟宴的的帖子,此人泼皮无赖,无恶不作,对我这等可入你门中之人更是痛恨已久,受你蛊惑后便愿为你赴汤蹈火。”
“你向来擅长此道,鼓动男人为你疯狂,张达鬼迷心窍,并不意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盛月姬面色发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我……我……”
温北川起身,掸掸衣袖,慢声道“就此别过。”
他转身,大步离去。
盛月姬跟了几步,喊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自己的小妹,我不上心,等着被你害么?”温北川冷笑。
盛月姬骤然顿步,紧握手心,指甲嵌进肉中,咬牙切齿恨意难平“温阮!”
……
温阮与殷九野步行至温府前,殷九野问她“要我进去跟你大哥告一状吗?”
温阮想了想,摇头“不必了。”
“为什么,你不是希望你大哥离开盛月姬身边?”
“我大哥自会离开她身边,而我什么也不需要做。”温阮笑道。
“这么自信?”
“不信你就瞧着。”
殷九野笑了下,道“行,姑娘进府歇着吧,明日有骑射课,姑娘养好精神。”
“我不会骑马,可以逃课吗?”
“你在跟你的夫子商量逃课?”
“我在跟我的小跟班商量。”
“……小跟班的建议是,不可以。”
“行吧。”
温阮笑着转身,进了府,遇到下人时,问了句大哥可在府上,下人说大公子去听白楼了。
下人说这话时,很小心地瞧了一眼温阮的表情,他们也不知道如今的姑娘听到这话是不是会发脾气。
温阮揉了揉怀里的二狗子,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春庸阙,温阮仔细地检查了二狗子,问它有没有被摔到哪里。
二狗子这可就来劲儿了,抬着一只爪子“喵喵喵,阮阮,我好疼,唉呀,疼,你帮我呼呼。”
温阮戳了它小脑袋一下,“顺杆往上爬呢?”
“我怎么着也算是对你有救命之恩吧,你要不要报答我?”
“我不会攻略纪知遥的,死心吧。”
“……阮阮啊,你就这么对救命恩猫?”
“吃鱼干吗?”温阮提着一条小鱼干甩啊甩,二狗子扑身而上,灵活得很,一点受伤的样子也没有。
温阮笑看着二狗子抱着鱼干在地上翻来滚去,靠在椅子里望着外面小院中的姹紫嫣红,笑意微深。
“阮阮,你为什么不让九阴真经跟你哥告状?不告状你怎么手撕鸡?”二狗子咬着鱼干含含糊糊地问。
“我可以设计任何人,但我不会设计我大哥。”温阮说,“而且我大哥,真的会离开她的,我有把握。”
“说说呗,为啥?”
“因为我大哥对盛月姬的滤镜碎了。”
“啥?”
正说话间,温阮听得外间敲门声,大哥问“小妹,我可以进来吗?”
温阮说“进来吧,大哥。”她又看了二狗子一眼“不信你看着吧。”
第41章
二狗子抱着鱼干特别乖巧地坐在地上, 活像个小人儿, 大眼睛圆溜溜地望着温北川。
温北川喜欢这小东西, 摸了摸它的脑袋, 二狗子发出舒服地“喵呜”声“快快快,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碎掉对盛月姬的滤镜的!”
温阮听得好笑, 让大哥坐下, 问他有何事。
大哥瞧着温阮“你没什么事想跟我说?”
“没有啊。”温阮托腮, 笑道。
“真没有?”
“大哥希望我说什么?”
“今日你下学回来, 路上遇到危险了吧。”
“还好,阿九及时赶到, 并无大碍。”
“小妹?”
“大哥想说什么?”
温北川点了下她的鼻子,宠声道“小鬼,一肚子坏水。”
温阮抿着唇笑, 还是不说话。
温北川笑道“我刚从听白楼回来,见了盛月姬, 小妹,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对她越发感到不耐烦和厌恶了,这算不算始乱终弃, 薄幸之举?”
“唔,算吧。”温阮故意道, “但大哥这么觉得, 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也不知为何, 总觉得近日来, 许多以前我能够容忍的事,如今竟觉得,不忍也罢。”温北川慢声道,“对我而言,她好像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吸引,今日我瞧着她,感觉她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青楼女子,并无任何魅力。”
“嗯。”温阮点点头。
“我听阴九说,小妹你极懂这些,不如帮大哥分析一下?”
“可以啊,但是我有一个件想请大哥先帮我。”
“什么?”
“明日仕院要骑马,辛苦大哥帮我备一匹好马吧。”
“这个简单,准了。”
温阮笑道,“其实不论是大哥你,还是其他男人,盛月姬身上最使你们着迷的是她的洒脱和恣意,朝堂上的人总有千万种不得已,囿于困局,举步维艰,所以你们会喜欢她身上的率性和无所顾忌。她对世俗的不屑一顾,对条律的蔑视嘲弄,对流言蜚语的视若无睹,都是她迷人的地方,现如今,她自己将这种最迷人的气质弄丢了。”
说到此处,温阮偏头望着大哥“所以,大哥你也就不喜欢她了。”
温北川笑眼看着温阮,他小妹说得没错,往日盛月姬身上的确有这么一层光环在,那是他期盼成为的样子。
不拘礼教,无视世俗,随行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不会被任何人困扰,这些都是他这个侯府长子,终其一生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但不仅仅如此。
他是个很冷静的人,哪怕盛月姬身上真的有致命的吸引力,也不足以让他沦陷到不顾家人也要与她厮混于一处,还有更多其他原因。
不过他小妹能说透这么多,已是很难得了。
温北川稍稍往前探了身子,问“小妹你又是如何这般清楚的呢?”
“因为我是你的小妹呀。”
“何意?”
“我大哥这般智慧卓绝之人,你的小妹当然不能蠢笨愚钝了。”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自己?”
“都有。”
“你呀。”温北川揉了一把温阮的头发,笑得眼睛弯弯,“但我以后可能还是会去听白楼,并非出于对盛月姬的不舍,而是其他原因,小妹,你可会生气?”
“不会,大哥行事,自有你的理由。”温阮笑道。
“那就好。”温北川说道,“对了,我听说,你跟阴九走得极近呀。”
“他是我的小跟班,我当然与他走得近了。”
“你觉得他人如何?”
“挺好的,忠心耿耿。”
“此人神秘,他来我府上已有好些日子,但我始终觉得未曾看透他,他对我也并无太多忠心在,想不到竟被小妹你收服了。”
“不敢说收服,但我觉得,他不会对我不利,也不会对大哥不利。”
“这么有把握?”
“唔,反正他斗嘴是斗不过我的。”
温北川笑开来,“好了,你歇着吧,我去帮你找匹好马。”
“多谢大哥。”
温北川走后,二狗子蹿进温阮怀里“这就是你说的滤镜碎了?”
温阮心情极好,搓了搓二狗子的大饼脸“对呀!”
“还不是你亲手打碎的,贾臻变心的事让盛月姬嫉怒攻心,变得面目可憎,阮阮,我发现你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招啊!”
“我可没有,我只是救了可怜的落落而已,是盛月姬自己心理不平衡罢了,她越不平衡,犯的错就越多,滤镜碎得越快,所以呢,是她自作自受,跟我没关系哒。”
“你敢说你在折腾贾的时候没想到这些,你要不要脸?”
“不要。”
“你这么开心?”
“我就知道我大哥不是那等俗人,今晚我要给自己加鸡腿!”
“我呢!”
“你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胖了,胖了我就抱不动你了!”
“你这是虐待!我也要吃鸡腿,最肥的那只!”
温阮笑揉着二狗子,唇角上扬,她只是清楚,任何女人,不论多有魅力多么好看,只要心生嫉恨,就会丑陋。
温阮所做的,不过是让盛月姬心底生恨,眼中生妒,一步步自毁长城罢了。
而大哥是最容易打碎对盛月姬滤镜的,因为,盛月姬满心憎恨的这个人,是温北川的妹妹,而温北川又是个妹控呀。
温北川在自家马厩里挑着好马,得挑一匹性情温驯的给小妹才行,他看中那匹白色的,马儿生得俊,脾性也温和。
下人替他将马牵出来,温北川摸了摸马儿脑袋,淡声问“昨夜她又去了那别院?”
“是的,大公子,但我们的人近不了那别院,所以除了知道是宫中之人外,无法具体探知是谁。”下人低声答话。
“京中风云诡谲,父亲又仍未回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温北川叹了声气,“我始终未想透,那日贾府出事调动京中守备的人是谁,问过了王成,王成也只说有人拿着令牌调兵,却不知是谁。”
“纪将军也暗中查过此事,大公子,纪将军知道盛姑娘常去别院之事么?”
“不知,他如今春风得意,正沐圣上隆恩,不似我这般如履薄冰,自不会关注这些。”温北川拿了把马草喂着马儿,说,“还有那个蓝绻,盯紧一些,此人没那么简单。”
“是,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