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连着休息两回,又听得幕后的消息。难得有些睡不着,正好看看水溶回来会干嘛。
等到床榻边动静响起来时,她还保持安静的模样。
被褥小心地掀起,哪怕动作很小,也还是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下子侵入而近。
黛玉感受着身边人缓慢的靠近,忍住想眨眼睛的冲动,只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温热的吐息在冰冷夜中更是清晰,她不用睁眼都能察觉对方越来越靠近。
低低的声音犹如自言自语般响起:“玉儿又这么早睡,那我趁机去将鹦鹉下菜好了。”
“正好带它溜一圈,喂瓜子喂得饱饱的。”
这声腔满是调侃,沾染轻微的笑意,气音在安静夜色中分外明显。
黛玉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金色字体从面前滑过。
呼吸都不对了
不用看就是醒的
哄玉儿玩一下
黛玉半恼半羞地笑了开来,眨眨眼将视线放开,眼波流转瞥过身边人一眼。
自己明明保持地很安静,也不知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玉儿原来是醒的啊。”水溶也跟着勾起唇角调侃一句,身躯往下一躺,也进入被子之中。
“今儿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伸手搂住王妃腰肢,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夜里露深,水溶又才从外边回来,身上还缠绕着些微凉意,和温热被褥形成鲜明的反差。
黛玉轻微地动了动,还是顺着他动作,靠在对方肩膀,“我知道周贵妃是怎么出手的了。”
“哦?”
她将中午的事情简略地重复了一遍,抓住水溶置于自己身边的手捏了捏。
水溶任由怀中人把玩着自己手指,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今儿他忙于朝堂中事,倒还没顾及龙甲传来的讯息。
半饷他低笑了声,音调比夜色还冷:“也难为她想的出来。”
“大皇子应该会在一个盛会上澄清。最近的盛会有什么?”
黛玉安抚地揉了下水溶手指,与自己十指相交,又将大皇子心语复述出来。
她还不太熟悉宫中庆祝的流程。
“腊八法宝节的成道会。”水溶不需思索就给出答案。
“今年在安定寺中举行。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够给她澄清的面子。”
安定寺这个名字倒是勾起黛玉一丝念想。
当初她上京城,首先去的就是安定寺,为母祈福。
“我第一次就是在那儿见到王爷,还没谢王爷帮我挂上了玲珑球。”
黛玉有意转移了一下话题,免得水溶这会心情更加不好。
那时王景还在,故意与自己的玲珑球相撞。最后双双掉下,倒是被水溶拾起了。
想到这里,黛玉将右腕抬起来,转了转上面剔透的念珠。
这就是赠送的佛礼之一。
“王爷当初是怎么选中玲珑球的?”她故意提了这个问题出来,把水溶的手捏地重了下,依次将各个指头按过。
“都是缘分。”水溶略过这个话头,反手一下就握住黛玉的手心。
当然是特意去找玉儿的
缘分由我定
他化被动为主动,微微用力就将人轻松置于自己身上。
此时水溶身上的凉意全都消散,胸膛起伏带着年轻的热度,比被褥还要更暖。
“周家还指望着商路和外族合作。可惜念头被我斩断。”
这句音量放得小,几乎是贴住黛玉耳根开口。
他的动作亲近,说出的话却是在外所不能提的,带着暗流起伏。
“父皇早些年征战沙场,身子才有留有隐患。后面也不让我上战场。”
这两句话相互隐隐联系,牵扯出背后皇位的更替。
黛玉思路随着话语转动着,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对方手的游动给打断了。
“那些事情我都会顾及好的,玉儿是不是很久没运动过了?”
这个话锋转动得实在是快,不等人反应,最后的话就淹没在唇齿间。
皎洁的月色静静挥洒,室内却好似在身于狂风暴雨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停车小助手提醒您:下雨了、打雷了、水落在地上,天亮了(bushi
第164章 螳螂捕蝉
佛成道节日,正是安定寺热闹的时候。
作为京中第一大寺,八宝赠粥是众人所求的。天际稍明,外头已经是人山人海的一片。
黛玉静静站在窗口,从阁楼往远处眺望,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外面平民可真是多。”
“听说皇家人也会来,不知现在到了没有。”
“就是到了又如何,定是在内层的。也就盛会上远远瞧一眼罢了。”
“能瞧一眼也该知足了。”
侧边小声的嬉闹响了起来,几位千金难掩激动往阁楼走了来,言笑之际还刻意用扇子遮挡嘴角。
等恍惚一眼瞟见窗户旁的倩影时,笑声不约而同地停了一瞬。
这是谁家的千金
刚上京,人也认不全
气质实在不俗
浅棕字体从栏杆上跳过。黛玉收了收置于上方的手指,恍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初自己第一次到安定寺中,也见过差不多的心语。
千金们互相对视一眼,往另一边走了几步。并不站到黛玉旁边,免得被比较了下去。
目光还时有时无地打量过来,声音在安静片刻后又提高。
“外面的人也太多了,幸好不能进来。”
“瞧着姻缘树,我们一会也去抛个琉璃球玩玩。”
“听说最高的是北静王挂上去的呢。”
“可惜王爷已经大婚了……”
听到水溶的名号,黛玉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流转往出声处瞧了眼。
正好对上出言人的视线。
她薄纱遮面,一个背影就逼得他人避开锋芒。
现在侧脸一晃,墨发垂下,长睫起伏,流露天生的灵巧。
对方猛地瞧见,一时怔愣,连口中的话都断了。
这究竟是谁家千金
容貌甚是出众
“玉儿怎么到这边来了?”水溶放轻声音,几步从后面迈上,身姿挺拔站到黛玉旁边。
他站姿巧妙,完完全全挡住了其他千金投过来的张望。
我一个不注意
就有人觊觎玉儿
黛玉轻笑了声,伸出指尖指了指上方,“来看看这个。”
姻缘树在面前依旧巍峨而上,光秃的枝干上,只有几根细细的枝丫。
和他们初见时是一样的。
上面挂着零星的玲珑球,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增加几个。
“最上面还是王爷挂成的。”她也放轻音量,含笑给水溶重复了遍听来的谈话。
水溶将身边人手指收拢,往下一揽就护到自己手心,亲密地捏了一下。
“里面盛会要开始了,我来找玉儿一块去的。”
去看看我大哥如何自投罗网
当节日余庆给玉儿解闷
“王爷不留下来听听?”黛玉眼波往千金处一送,声音压得更加低。
“刚刚那边可还在盛赞北静王呢。”
“赞北静王心性妒忌,不愿让王妃露面?”水溶扬眉一挑,用外头的流言接口,逗得心上人再笑开来。
黛玉笑靥微绽,往后边退了一步,冲还怔怔看向这里的千金弯弯眉眼,稍一点头示意。
等两人往外边走去,侍女们便规规矩矩地跟在后头,脚步一寸不落。
伴随着他们迈步而出,外头的大钟声也响了起来。
“咚、咚咚——”
雄浑钟声覆盖整个寺院,召示着盛会的来临。
千金们下意识地安静了会,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阁楼,才重新窃窃私语起来。
“这才是大家的规矩,从下人那都看得出来。”
“这男的是谁?过来时我都没敢说话。”
“定是大官之子。”
“走,我们也去盛会外瞧几眼。”
她们略带羡意地将脊背挺直,刻意放慢了脚步,往正后方大会方向迈去。
虽然她们不能进内围,可在外也有机会看到皇家人,指不定就走运被瞧上了呢。
千金们压抑着心情激动,叽叽喳喳小声走远了,留下沉默的阁楼。
一个沉默的身影在角落中坐着。
她面若银盘,肤白丰腴,半新的棉衣越显端庄。
若是让那些新上京的千金们瞥见正面,也会惊叹又出现位难得的美人。
只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手上一下下摸着脖颈中的金项圈。
“盛会钟声都响了,我们也过去吧。”宝玉从侧面小步过了来,步伐迈得大了点,带出急促来。
他将怀中护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置于女子面前,“这是你要的粥。”
刚刚宝姐姐突然让他去带八宝赠粥来。
虽然有些突兀,可难得听到宝姐姐提出要求,宝玉也愿意去实现。
故而他还没迈入阁楼就先拐弯,直到现在才回来。
也正好错过了黛玉在的时候。
宝钗目光垂放在粥水之上,眼眸一抬,往上静静看了宝玉好几眼。
在宝玉被看得有些茫然时,她唇边上扬,露出往常稳重的笑来,“一时心起想喝粥,难为你跑一趟。”
“这有什么。”宝玉挠了挠头发,殷勤地替宝钗将粥盖打开。
自从成婚后,他家这位越发沉默,现在气氛倒好。
“也不急,你慢慢吃。盛会不差这一会,赶不上也没事。”
反正他们也没有被邀请,只是在外头观看而已。
宝钗点头温婉一笑,果真放慢动作舀起一勺粥水来,不急不缓地品尝。
——
盛会之内。
外头的千金们大多是站着,只有受到邀请的才有位置。
直到那些千金们到达会所才发现,盛会内还设有屏风。
她们能看清僧人,却是不能见到皇亲之列。
正上方的高位为天下共主所有。
今上少有地抽出时间,来参加京中第一大寺祈福。
八十一位僧人喃喃念经之声整齐响彻,住持上香乞告天地。
灵秀身为钦定的下一任主持,在正前方端正站立。
他一身长袍风俊神秀。眼眸从来都是阖起,却所行自如,更添神秘。
等到祷告之末,灵秀脚步轻松地上前,接过住持手中长旗利落一挥。
一时间长香齐齐燃起,暗红的火光微明。
“礼毕——”
僧人们随着声响停下手中犍稚,刹那间响动全都静止,只有冉冉白烟往上升腾。
今上跟着住持一块往佛堂中行去。
席面被重新布置,隔开的屏风内,皇子们重新安座下来。
灵秀在场率领众僧回礼,而后于首座坐下。
他秀美面上眼眸闭合,对比后方一群的长须老派之人,是分外的显眼。
现在是论座之际,也是僧人最能扬名的时候。
按照惯例,一般都是由首座宣布开始。
而灵秀还没出声,在他身后的一位僧人就率先开了腔。
“大皇子有礼,怎么不见贵妃娘娘?”僧人颔首行礼,同样长袍加身,材质却略逊色灵秀一筹。
他脸庞深刻憨厚实诚,手上的佛珠极大,颗颗饱满光滑。
对于被抢先开口一事,灵秀并没有过多表示,依旧无声闭眼。
哪怕没有开口,脸上都犹如带着三分笑意,让人如浴春风。
“母妃身子有碍,一时不好见风。”大皇子也像是不知道这个传统,紧接着出声,应答很是得道。
既说出了由头,又半点没透露出禁闭的情况。
“小僧最近为贵妃解了一签。显示有恶意缠身伺机而动,还请大皇子留神。”
僧人双手合十,话语布满坦荡。
他音调一点没降,近场的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知道周贵妃内幕的,都互相对视了几眼,诧异和好奇在眼中传递。
触觉灵敏的已经嗅到不寻常气息,目光小心地在大皇子和北静王身上转动着。
而黛玉能见到的比别人更多,艳红色的字体从僧人头上一个个落下。
怎能让黄口小儿压我头上
帮了周家这一回
祝我夺回主持之位
黛玉往旁边略微一动,捏住了水溶袖子衣角,轻扯了扯示意。
看来周家这是和这僧人搭上线了,对方还对灵秀不满。
水溶手心顺势而上,安抚地将黛玉的手反握住。
他修长眉梢扬起,幽邃眼中都是沉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玉儿这个动作真可爱
力道可以再大一些
扯别的地方我也是愿意的
“法师这话是何意思。”水溶不等他们再打哑谜,直接插入对话之中。
僧人俯首作揖,直视当朝唯一封王的王爷,忠厚的脸上透出呆板。
“小僧算到宫中有小人作祟,恐酿成后患。故而提醒。”
“哦?”水溶薄唇微勾,只吐出这一个词。眼眸一挑,扫过面前僧人一眼。
一时间气氛都静了静,一个字的回应仿佛还在场中回荡。
他稍带侵略性的笑意从面上扬起,出声轻慢:“那法师为何要莫名为贵妃算卦?”
僧人控制不住地转开视线,心尖微颤,有些经受不住这近距离的压迫。
北静王像是看穿了计谋
这气势实在太盛
果真是上过战场的蛮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