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嘎嘎嘎”叫唤着绕天灯飞了几圈。
它一震翅膀本来要往黛玉这边飞,突然又掉转回头,直直往下冲着亭院驰翔而去。
没过一会儿,鹦鹉又啪嗒啪嗒飞了回来。
它嘴里正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爪子上抓着一朵黄金色的小花,特意绕在黛玉面前扬了一圈。
这花十分眼熟。就是之前在荣府时的黄金花。黛玉还记得鹦鹉在自己刚上京之时也抓着同样的花送了一遍。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时光在回溯。
黛玉抬起手腕向鹦鹉示意了下,鹦鹉就送开爪子将花朵小心地放进黛玉手心。
这花是小小的一朵,泛着浅淡的金色。
之前水溶送来的花盒也被好好收了起来,现在倒是又出现了。
“嘎嘎嘎?”鹦鹉在一旁支着爪子磕完瓜子,蹦跶着在栏杆上跳了下脚,又冲黛玉唤了一声。
这倒是像问自己要不要回礼的意思。
黛玉将花朵搂进手心,点点鹦鹉头上的绿毛沉吟了会。
现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随身带了白天的笛子。
就是鹦鹉再长大一倍,也不可能将笛子抓着飞过去。
黛玉顺手转了转玉笛,想想鹦鹉抓着笛子摇摇晃晃的模样,面上莞尔一笑。
她指尖一寸寸划过笛子,回忆了下之前水溶教的时候。
黛玉略微垂首,墨色的长发跟着倾斜而下,试着将笛子凑近唇边,随即一阵悠扬的笛音就传了出去。
清亮的笛声在暮色中飘飞四扬,顺着风往对面府邸而去。
金色的心语从对面的高树上跳了下来,在空中一个一个闪闪发亮。
玉儿真厉害
当初我可是摔了一箱笛子才成
现在也算是和玉儿一同赏月
黛玉眉眼弯弯将笛子取了下来,顺着往上看了眼。
这会儿月亮才刚刚升起,不过一个虚幻的影,在天际勾勒出形状。
远处天灯已经扶摇着一路往上,中间的烛火发出微红的光,又被风吹着远远飘荡了开。
玉儿要好好歇息才是
我明天重新给玉儿准备礼物
光是出去一趟郊区,就一波波准备了那么多。黛玉有些不能想象水溶还会准备什么了。
她笑叹了声,看着对面金字活泼地蹦来跳去,又将笛子竖拉握在手心,也倚着围栏抬头往上看。
虽然天幕里的月亮不过淡淡的虚妄,不过有人和自己一道,看起来也颇有趣味。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黛玉将床头的黄金花一道放进之前的盒子里,又细细收了起来。
她想起昨天的预知梦,让人修书一封带给英莲,用过早就往贾敏院子里去了。
贾敏正在屋子里亲手修剪花卉,看到黛玉进来,连忙含笑上前让她坐下,又将瓜果茶点往她手心塞。
“玉儿怎么不再多歇息会?”
黛玉顺着捧起茶水,略微摇摇头,只随口应和几句,又作不经意地出声问了句。
“秋宴结束了,我听着她们说还有宫中的宴会?可是会与其他有所不同?”
贾敏将女儿安置好了,将甜点酥茶摆的满满当当,这才重新回去拿起小剪刀,将花卉上突出的细枝减掉。
听得黛玉问话,贾敏只点点头应了声:“玉儿也听说了?接下来是有宫宴,想必也是寻常那一些。”
果然宫中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要是自己没有预知梦,也不会知道这次宫宴改变地如此大。
她抿了一口茶,自然地将话接了下去:“可我听模糊听着,这次宫中宴会倒是和以往不太一样。”
“好像是要弓箭之类的,还提到了围猎。”黛玉将梦里的东西挑着说了些。
“射箭?”贾敏持着小剪刀的手顿住了,花卉呈现出修饰一半的美感。
那这会倒按着武路走了
南安王太妃之前暗中提点的,原来是指这个
贾敏往前回想了下,又自己略微颔首,咔嚓一下重新将剪刀往下修去。
黛玉看母亲有了心里准备,也将其他的先放在心里,倒是顺着想起了宝玉的姐姐,“那这才宫宴上,贤德妃也会出来了。”
“荣府最近接了她好几次赏赐。”
强弩之末罢了
到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贾敏的心语跳了出来,她又随着想起荣府,倒是将小剪刀放了下去,无声叹了口气。
“玉儿不必担心这个。”贾敏晃过一句,走回黛玉身边摸了下女儿长发,面上带笑新起一个话头。
“玉儿的侍女们已经回来了,正好让她们随你一道去宫宴。”
自从之前安定寺火祸之后,她们就被贾敏送去训练。
黛玉的四个贴身侍女大多陆陆续续回来了,这会儿只剩下明怡和紫鹃未完。
听母亲的意思是她们就在外面?
黛玉随手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抬眼坐正了往外瞧着,就见她们两人一道走了进来冲着自己行礼。
“请太太安。请姑娘安。”
两人眉目还是一般的清秀,只是行礼的动作看上去都利索了不少,眸子中带着更深的蕴味,一举一动都是规矩。
赤色的大字从她们头上冒了出来,也规规矩矩地立在原地。
之前害的姑娘受累了,日后定不会如此
如今我已经学成,定能更好地伺候姑娘
“玉儿之前让她处理消息之职。”
贾敏示意她们起身,又点点紫鹃,“我顺便又补充了一些人手,日后玉儿消息收敛会更广些。”
她没觉得黛玉这事做的有什么不对。毕竟日后是要当主母的人,能掌握一手的消息是必要且重要的。
贾敏扫过地上两人一眼,随口校考似的问了紫鹃一句:“荣府现在如何?”
“荣薛婚事照常举行。贤德妃赐礼,一切事物归于王夫人处理。”
紫鹃低头敛眉,不假思索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声音都是平稳。
贾敏略带满意地点点头,她拍拍黛玉手腕,力道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既然宫宴要射箭的话,玉儿倒是可以顺着练一下。”
玉儿身体还是太弱
射箭?黛玉眉梢为难地皱了皱,眨巴下眼看着自己母亲。
对于她来说,诗词歌赋都是简单而直接的,可是射箭运动实在是令人劳累。
“好歹将动作要领学会了,锻炼一下也好。”
贾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都是柔情,不过还是干脆地坚持。
“若是必要的话,请一个射箭师傅也行。”
黛玉知道母亲是为自己考虑到方方面面,只得笑着叹口气应下了。
上面有吩咐,林府内很快就收拾一个院子出来。
只是建起来到底需要时间,这会儿黛玉只先到馆会里去。
馆会地大,里面跑马练枪、各种靶子弓箭、红缨长枪等,设备配置分外齐全。
今上文武并重,这是特意开辟出来供给世家所用。
黛玉进去就有专门的女师傅陪练,林府在京上正是炙手可热之际,连带着外人都殷勤。
今儿是怎么了,好事一次次上门
女师傅头上蹦出浅蓝色的字体,又给黛玉介绍了下防护的面罩。
这面罩轻快又方便,是特意制作而成的,可以覆盖住大半张脸。
黛玉瞧着有趣,也随手戴上。
会馆这会儿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倒是陪练的师傅更多。
她一开始并不上手弓箭,而是只先简单地站着试试动作。
面前是一排排的靶子,正中红色的点耀眼。
黛玉换了利落短装,袖口密线收束,虚拟拿弓站姿挺拔。
她身子侧立两足分开,挺直背部略微侧头往前看去,手上模拟出拿弓的模样,又顺着女师傅的纠正而改变动作。
黛玉目光正往前面靶子的红心转去时,一排金字吧嗒吧嗒跳了出来。
玉儿果然在这儿
我一眼就认出玉儿
难得玉儿出来训练
这几行金字甚至眼熟,黛玉眼眸微弯往四周转了下,就见水溶在旁边出现。
水溶一身的骑装,肌理线条勾勒地清晰,俊朗无双的容颜被面罩遮挡着。
他正跨在一匹大马上驰骋着,双手同时模拟拉出弓箭射箭的姿势。
明明是空手比划,可动作凌厉甚至让人觉得隐隐有箭头射出的破空声响起。
水溶又利落干脆地翻身下马,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利刃一般锋利的亮眼。
玉儿认出我了吗
我也可以教玉儿的
黛玉面上笑意加深了些,她学着水溶一箭射出的姿态下意识调整了下。
一只手缓缓往后拉,黛玉略微凝神瞄准,放开时动作干净漂亮,眼眸里都带上了认真。
“好。”女师傅拍手赞了一声,面上带着夸赞的笑,“就是这样,将姿势先练熟就是。”
黛玉轻甩了下手腕,自己不过是模仿着水溶来,没想到连虚拟的一箭都这般费精力。
面对女师傅的赞赏,她谦和微笑了下,余光放在正走过来的水溶身上,
黛玉又要再试一次时,就听得旁边有嘟囔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是空手罢了,我还以为是射中了呢,就这般激动。”
不远处有个娇俏的声音传来,黛玉能听出这看似无所谓之下的些微妒意。
她略微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簪金插银的姑娘。
对上黛玉的视线,她也不心虚,只特意加重嗤笑了下,头上的心语一个个蹦了出来。
可恶,遮着脸都让人觉得好看
谁还不会拉弓了,要这般炫耀
京中门第都有自己的训练院,这又是哪家刚上京的小官之女
“面上动作看着漂亮又什么用,全部不中就可笑了。”
那姑娘并不带面罩,而是挽着薄纱。她也不看黛玉一眼,只对着自己面前的师傅指桑骂魁。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示意了。
陪练的师傅知道面前人的性子骄纵,可家世摆在那儿,一时也不敢多说。
她口中只含糊应和几句“赵姑娘继续练”“何必如此”。
“哼。”赵姑娘从鼻子里出了些气音,这才瞥过黛玉,正要拿起面前的弓,前方突然一空。
水溶从对面过来,俊朗的眉梢压低,迈步上前时是通身的冷冽。
他抬手拿起长箭,张臂拉伸满弓,侧眼一过就干脆反手放出。
——锐利的箭头席卷出凌厉风声,弓箭直直冲着红色靶心一发而入!
场面一时间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水溶:ヽ(‘⌒メ)ノ
第80章 恋爱套路(二更)
水溶的动作干净利落,箭头“砰”地射过去,哪怕看不见脸,挺拔淡漠的气势也足以让人心折。
赵姑娘简直要惊呆了。她直直看着眼前没入靶心的长箭,嘴唇抖动了下,半饷没能说出话来。
不一会儿她就转头盯着水溶已经走远的的背影,眼眸略微红了起来。
这等人如此无礼
我随父上京这些天,就没见过这等失礼之人
会射箭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比得上北静王?
黛玉看着淡紫色的大字跳到地上,倒是玩味了些她最后的心语,
现在水溶带着面罩,这姑娘倒是没认出来面前这被她嫌弃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北静王。
陪练的师傅们略微提高声音指点着,试图将气氛中的压抑给弥补过去。
黛玉没有在意其他人,这会只见水溶从自己身后路过后,连脚步也没有停顿,目光只平淡的往前放。
然后他就开始来来回回地路过。
水溶一会儿拿起红缨枪挥舞地飒飒生风,一会又摸拾长弓往前连发箭箭正中红心。
他只动着黛玉周围的武艺用品,金色的心语试探性地跳来跳去的。
我要是摘下面罩会怎么样
玉儿可是要我教?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玉儿
黛玉看着水溶的金字蹦跶起来,只含笑试着练习拉弓。
吓到自己倒是不会,不过吓到对面那个姑娘是一定的了。
赵姑娘露出来的眼睛都红了,她恨恨跺脚,直接将弓箭直接丢在地上嗔怒了一句:“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了。”
她是赵家之女,刚随着父亲入京,不过赵家主宅就在京都。
这地方虽说是世家子弟的场所,可富贵之人都有自己家的院子专门练习。
她不愿在主宅里练才出来,故而能出现在这儿的,大都是比她身份低的。
“我说话你们都听不到呢?”
赵姑娘加重声调,跺跺脚指使着旁边带领的师傅道:“自己家没有才来这种破地方。”
“还带着乱七八糟的面罩,难道是丑得见不人了?”
一旁的人听着都略微低了下头,面色表情是不变,只压抑着心中的不满。
水溶原本持着长剑练习,闻言只把剑直直往下一竖。
“刷拉”的一声利刃直没入剑鞘,这破空声清脆,差点将恼羞的赵姑娘给吓了一大跳。
“你……”赵姑娘竖起手指头正要指过去,突然张开嘴巴顿在原地,卡壳住半天没有出声。
水溶一手解开面罩捆带,又一把拉扯了下来,露出他那张俊朗无匹的脸。
英挺的眉眼微薄的唇,组成一张足以吸引所有人的面容。
这不是赵姑娘失声的原因,她声音全部堵在喉咙里,瞳孔微缩只无声地尖叫出三个字:“北静王!”
水溶听不得别人对黛玉有丝毫的不敬,他眼眸带上冷色扫过一眼赵姑娘。
赵姑娘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被锋利的刀锋刮过似的,那清眸里剑光四射,她差点就发起抖来。
北静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北静王可是她择夫的存在。
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赵姑娘想起之前大放厥词说的那些话,脸上血色褪去有些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