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畜生!”倪战说着,一把抓住倪顺,按着往死里打。
倪战是真资格上过战场,倪顺就连自己练功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是倪战的对手。
很快,倪顺就开始哭着求饶了。
倪战打了倪顺,倪顺也不敢去找爹娘告状,只好暗暗的把这个仇放在心里。
可是他这么一闹,倪恭心里更不平衡。
对啊,凭什么他外出剿匪拼死拼活的挣军功,结果不仅受了伤还得不到好处!
而三弟呢?
啥都没干,就哄骗着父亲母亲逼了逼明乐公主去皇上那说了几句话,结果就升成了四品武将军!
凭什么!
倪恭心里不平衡,直接摔碎了药碗,一整天都没吃一点药。
倪母倪父急了,两个人坐在床边劝他。
倪母一边哭一边说道:“娘的儿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吃药?你不吃药会真的瘸的!”
有些话倪恭不能说,二房媳妇就说了倪顺和三房媳妇在这里闹的事情。
二房媳妇将一切不满都说出来了,“爹娘,都是你们的儿子啊,你们怎么能那么偏心三房?如今我夫君受了伤,他三房还要来气我们,这有天理吗?我不管,夫君剿匪受了伤也算是功劳,比什么都不干的三弟强多了,大嫂必须给我夫君一个比三弟还高的官位!否则这药,夫君是吃不下的!”
“好好好,娘这就去找明乐,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不吃药,你的腿要是瘸了,这仕途可就真没了。”
倪父也安慰了几句,把一切都交给倪母。
总之,所有的恶人恶事他都习惯性的交给了倪母。
倪母带着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来到明乐的院子,此时明乐不在,只有倪战在。
倪母一边哭一边拉着倪战,“阿战,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他是你亲弟弟啊,你可不能看着他瘸了腿,毁了自己啊。”
倪战一头雾水,忙问道:“娘,到底怎么了?”
倪母哭泣着把一切都说了。
倪战愣了神,“娘,你说什么?”
倪母哭道:“你去求求明乐,让她找皇上,给你二弟要一个比四品更高的官位,不然……不然,你二弟不肯吃药,腿就真没法治了。”
“娘,你答应过我,爹那次就是最后一次。”
“那你就看着你二弟毁了自己吗?你是他哥哥啊,你们都是娘生的,你就不能救救你弟弟吗?”
倪母抓着倪战的衣服,哭的稀里哗啦。
倪战再次沉默了。
是啊,他是哥哥,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二弟瘸了腿吗?
第92章 皇兄(7)
明乐从宫内出来,倪战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金福金喜取下了明乐身上的披风,抖掉上面的积雪。
明乐走到倪战身边坐下,“阿战?”
倪战转头看向她,一脸的纠结和愁苦。
明乐长长的睫毛微动,“怎么了?”
“明乐,二弟不肯喝药。”倪战低下了头,三番两次的逼迫明乐给家里谋职位,现在他觉得自己在明乐面前挨了一节,他的自尊让他无法看着明乐说出接下来的请求。
明乐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倪战说道:“二弟听说你给三弟要了一个四品官,他去战场受了伤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心里不平衡了,所以才会不肯吃药。大夫说如果他的腿不好好治疗就真的废了。”
明乐低下了头,内心一片荒芜,“所以,你想我怎么做呢?”
听到明乐这话,倪战以为明乐已经体谅他了,激动的说道:“明乐,只要给三弟一个比四品高一点的官职,不管什么样的官职都可以。”
明乐拉开倪战握着她的手,“阿战,你说过爹那次是最后一次了。”
倪战无奈极了,“可是明乐,我也是哥哥,我能看着三弟前程尽毁吗?”
明乐认真的看着他,眼底深处满是失望,“可是,阿战,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妹妹,难道我能一次一次无耻的因为自己去逼迫皇兄吗?诚然,皇兄现在贵为天子,天下至尊,可是阿战,当皇上是很累的。他要平衡各方势力,他要保护他的百姓,他一旦行差踏错,大臣会骂他,百姓会骂他,史书工笔也会骂他。”
“明乐……”
“阿战,你总是让我体谅你对家人的无奈,为什么从来不体谅体谅我的难过和伤心呢?”明乐眼眶红了,“阿战,你是我的丈夫,我可以为了你去容忍很多事情,娘的欺骗折磨,弟妹的挑衅,小叔子的无耻。可是我不能因为你是我的丈夫就去伤害爱我的其他人。”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可怕的恐慌,倪战看着明乐的眼睛,手开始发抖,他讷讷的叫着她的名字,“明乐?”
“阿战,我们分开吧。”
“不,明乐,我们不分开!”倪战死死的拽住她的手,他舍不得,“明乐,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的,不要离开我!”
明乐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没想到,最可悲的是,我说出和你分开这句话时的心痛,竟然比不上当日母亲装病给我的痛苦。”
倪战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恍惚间他听见了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他悲痛的问道:“明乐,你真的要和我分开?”
“阿战,对不起。”
“是因为母亲和三弟?”
“阿战,我爱的是那个把我救出皇宫的英雄。”明乐苦涩的说道:“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我爱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一个想象中的英雄。”
“所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英雄?”
“你不是我爱的人。”
闻言,倪战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问道:“所以你是铁了心的要和我分开?”
“嗯。”
“你是早就想和我分开了吧?是一直没有借口,所以一直在等我开口!”
明乐坦然的抬头看向他,“不管你信不信,在你今天开口之前,我是真的想和你厮守一生。”
“呵!”倪战嗤笑一声,“好,公主想分开,末将遵旨。”
倪战说罢,拂袖离开。
明乐伏在桌上哭泣,却不知道到底哭的是她,还是倪战,亦或者是过往,是曾经。
是这一年的夫妻情分。
明乐坐在马车上,金福金喜简单的收拾了一些她舍不得的东西就搬去了皇宫。
明乐打开帘子,回望曾经的也算是她家的倪府,突然觉得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你以为你的爱情会和杜丽娘一样轰轰烈烈的来轰轰烈烈的去,但实际上它结束的那么平静,平静到你自己都不敢相信。
明乐回到陆泽给她安排的寝宫时,陆泽已经早早的等着她了。
京城的冬天格外的冷。
陆泽拿了一个暖炉给她抱着,“刚从外间回来,先暖暖手,喝点热茶去去寒气。”
“哥~”明乐扑到陆泽怀里,“我想和阿战和离。”
陆泽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都是命运使然,你努力的维系这段婚姻了,问心无愧。”
“哥,可是我还是难受。”
“那就在哥的怀里待一会儿。”
“嗯。”明乐闷闷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安抚好了明乐,陆泽让人去把孙听云请进宫陪着明乐,然后召见了礼部尚书,令其负责公主和离一事,通知倪家,并起草和离判书。
倪家接到礼部通知的时候才知道明乐要和倪战和离,一时之间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倪父和倪母到处去找倪战却怎么都找不到。
大家都急疯了,全都出去找人了,自然没人通知二房,倪恭还死挺着不吃药。
最终,倪父倪母是在军营不远处找到了醉酒的倪战,把人给拖回了家。
倪父让人一盆冷水把倪战给泼醒了。
大冬天的,倪父急的脑门全是汗,“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公主突然要和你和离?你们这两月不是好好的吗?”
倪战愣了愣,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他讷讷的说,“没想到她说分开就分开,半点情面也不讲。”
还情面?
现在是情面的问题吗?
是金疙瘩丢了!
倪父踹了他一脚,“你给我清醒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倪战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回事?给三弟要官位给爹要官位,现在还要给二弟要官位,你们一个个的狮子大开口把人赶跑了呗。”
“就因为这个,没有别的?”倪母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在她看来十分荒唐的理由。
在她心里,明乐前面两次都忍了,他们也一直在她的底线上活动,并没有破坏明乐的底线。
而且明乐已经嫁过来了,已经是倪家的人了,为倪家光耀门楣出力不是应该的吗?
倪母不满的说道:“她就因为你帮你二弟要个官位就要和离?她怎么心眼如此坏?我看她根本不是为了这么点小事要和离,而是承得圣宠,升了骄纵之心,看不上我们倪家了!”
倪母完全说出了倪父的心声,可是倪父还是舍不得明乐这个金疙瘩。
他把倪战从地上拉起来,“你身为丈夫,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住吗?”
“爹,她铁了心了。”
“你去求她。”
倪战错愕的看着倪父,“爹,你说什么?”
他是男人怎么能去求女人?
“咱们倪家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踏足三公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在明乐手上,你身为长子不想着为家族出力,反而沉迷于男女私情不知振作,你对得起倪家的列祖列宗吗?”
倪战难以置信的看着倪父,“父亲!难道咱们倪家所谓的光宗耀祖就是抓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吗?”
“成功的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父亲!”
倪父背过身去,“你现在就去求明乐,求不回来,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父亲,身为你的儿子,这个身份,难道只是你攀附权贵的工具吗?”
倪战这一刻,心惊肉跳,他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明乐的心情。
他被父亲当成了工具,然后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把明乐当成了工具。
倪战看了看倪父,又看向倪母。
他看见两个人的眼睛同样的冰冷而无情。
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没有人在意他的心情,他的亲生父母只是在逼迫他。
“哈哈哈……”
倪战放声大笑,夺门而出。
停了许久的雪又开始下了,天地一片白,白的那么荒芜。
宫墙内,明乐和孙听云一起绣花,孙听云又送了她一支金钗。
金钗是牡丹花形制的,缀有几颗珍珠玉石点缀,十分精巧,明乐也把自己收集的一张古琴送给了孙听云。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孙听云眼看着天黑了,才准备离开。
孙听云刚走出明乐的寝宫没多久就被太监领人带到了陆泽面前。
孙听云恭敬的跪下,“臣女孙氏跪拜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泽没有说平身,孙听云只能跪着,不敢起来。
陆泽动了动手,富正拿出几卷资料走到孙听云面前缓慢的展开。
一笔笔记录的全是他们孙家的所有事情。
陆泽道:“你应该知道朕好奇的是什么事情,说清楚了就可以走。”
孙听云长长的睫毛垂下,那张平常总是充满笑容和活力的脸突然暗淡了下来,“皇上,这只是臣女的家事,臣女只是想和公主亲近亲近。”
“是家事还是国事,朕说了算。”
天子在上,已经问了,她怎敢欺瞒?
孙听云无奈之下,红唇轻启,说道:“皇上,臣女有个哥哥,比公主大三岁,十二岁时曾随父入宫拜见陛下,臣女的哥哥生性顽劣,所以在宴会中偷跑出来撞见了偷东西的明乐公主,臣女的哥哥带着明乐公主偷了不少吃的,并且约定了下次见面。”
孙听云嘴角苦涩的笑了笑,“后来,臣女的哥哥一直在想方设法进宫,只是宫门深严,进宫很难,直到哥哥十四岁才有了第二次入宫的机会,是替当值的一位侍卫代班。”
侍卫代班没有那么容易。
相比花了不少功夫。
陆泽静静的听着。
“后来,哥哥回来后,皇上决定攻打柔然,哥哥随军出征,没有回来。臣女只是常听哥哥提起公主,所以想亲近公主。只是公主嫁入倪家后甚少出门,两个月前,臣女才有机会接近公主。”
孙听云殷切的看着陆泽,“皇上,臣女对公主绝无恶意,只是想替哥哥守护他喜欢的人而已。至于臣女送给公主的那些礼物……哥哥曾说,他会在这次战场上立功,向皇上要公主,到时我会多一个嫂嫂,那些礼物原本就是哥哥给公主准备的,臣女只是想完成哥哥的心愿。请皇上明鉴。”
孙听云再次叩首跪拜,头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她头顶传来陆泽低沉的声音,“你哥哥是在柔然的那场战役中去世的。”
“回皇上,平成六年九月初十的屠谷之战。”
“你起来吧。”
“臣女谢主隆恩。”
陆泽幽深的目光看着她,“明日你再入宫,或许有些事情朕和明乐都想岔了。”
“皇上?”
“退下吧。”
“是。”
倪战在外一路流浪,京城冬日的夜特别的冷,冷的人发抖,街上早就没人了。
连酒馆都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