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医生，我们记住了。”
徐医生点点头，开了药单给陆泽，让陆泽去缴费处缴费，然后再拿着单子去取药的窗口领药。
陆泽缴费后领了药就带陆母去做其他的检查。
趁着陆母做别的检查排队的空隙，陆泽在医院附近慢悠悠的溜达。
前世，职业医闹就是在医院住院部后面的小院子的角落里找到原身的。
按照原身的时间线，离陆母病发还有一年。
既然是职业医闹不可能只干原身这一单。
看他们那准备，少说也干了好几年了。
陆泽来之前也查过这家医院的记录，确实，医闹是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了。
大大小小吧。
像原身那种闹人命赔百来万的，还是比较少的。
职业医闹哪些人负责盯人，哪些人负责哭，哪些人负责闹，哪些人负责收钱，分工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十分细化的。
盯人的人长期在医院里溜达，专挑那些哭的伤心的病人家属搭话。
一旦搭上话了，他们就会挂拐弯抹角想尽办法的打听病人家属的家庭情况，引导他们将亲人的离世归咎于医疗事故，或者引诱他们合谋讹诈。
陆泽按照原身的记忆去找，看有没有和原身前世遇见的那个线人相似的人，或者就是那个线人——东哥。
陆泽溜达了两三圈，没发现相似了，只好算了。
等陆母检查完了，先带陆母回家。
等第二天继续过来找。
一连在医院逛了三四天，职业医闹的线人没碰到，倒是碰到了陆二妹。
陆二妹拎着一箱牛奶和一袋子水果，见到陆泽很是惊讶，“爸，你生病了？”
“没有，过来看个朋友。你呢？”
“我婆婆病了，这不是知节走不开吗？我就先过来看看。”
“什么病，病的严重吗？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还在检查中，还不清楚，但是公公在电话里说好像是什么癌症。”陆二妹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做电梯上楼，很快到了住院部。
沈母躺在三人间的病床上，脸色蜡黄蜡黄的，一个劲儿的咳嗽。
陆二妹赶紧上手帮她顺气，沈母是肺癌，咳嗽起来很难停下。
陆泽拿起一旁的水杯，给沈母接了一杯水。
沈母喝了口水，又缓了好一会儿，陆二妹问道：“婆婆，公公呢？”
“唉……去缴费了。”一说起这个，沈母就是满脸愁容。
她这个病看起来不是短时间能好的，都这把岁数了，拖下去也就再拖个几年。
再说儿子也是普通人，没几个钱能让她糟蹋的了。
她现在是一方面还想多活几年，一方面又想立刻出院，别浪费这个钱了，总之矛盾的很。
陆泽陪陆二妹和沈母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
陆二妹跟着陆泽后面，数次想开口借钱，最终还是没开口。
最近爸是对她女儿不错。
可是，这个老爸始终是不待见她这个女儿的。
而且，他们父女俩的关系也很不好。
算了，被自找没趣了。
陆二妹叹了口气，大不了把房子卖了。
“要是钱不够……”
“嗯？”陆二妹讶异的看向陆泽。
陆泽说道：“钱不够就开口，家里拆迁总算分了点钱。”
“真的吗？”
“但是钱说过不分，所以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要钱必须写借条。”
“没问题，没问题，借钱当然要写借条。爸，你放心，这钱我们肯定还你。”
能答应借钱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吗？
对于这种吝啬成性，又重男轻女的老爸，陆二妹是一丁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陆泽无奈的看着陆二妹，这孩子真的是被亏待的狠了。
换了稍微被宠一点的孩子，例如陆老大和陆老三，铁定开口直接就是要，根本不会提还的事儿。
原身那种人，真的是，无话可说。
陆泽和陆二妹分开，刚转个弯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东哥。
不过，东哥现在不是在和病人家属聊天，而是在和一个护士见面。
两个人就站在隐蔽的墙角处，说话的声音都压的很低，一两步远的距离就听不清。
陆泽等了一会儿，等两人说完话，他假装走过去装了东哥一下，在东哥兜里装了一个纽扣窃听器。
东哥被撞了也不生气，还笑眯眯十分有礼貌的扶了陆泽一下，“大爷，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陆泽装作迷路的问道：“小伙子，你知道住院部在哪儿吗？”
“您看。”东哥指着前面说，“您往前面走，看到门诊部几个字就往左拐，走到底，右拐就是了。”
“谢谢你了啊，小伙子。”
“没事，应该的，大爷，您慢点走，别摔着了啊。”
“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呐。”
陆泽又夸了东哥一句，按照东哥说的方向去了住院部。
刚才的那个护士和东哥是避开人说话的，声音又压的很低，说明两个人讨论的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
东哥是做职业医闹的。
仔细想想，他们也不可能漫无目的的随机找人。
随机找的话，很可能遇到一些气性高品行好的，到时候把他们一举报，得不偿失。
和病人接触最多的，不是医生，是护士。
他们要负责病人每天的换药和检查，还要做和家属的沟通工作。
长期的沟通下来，家属什么脾气秉性，他们是最清楚的。
刚才护士的铭牌上写着住院部李菁俐，陆泽在住院部找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李菁俐。
李菁俐正在准备东西，周围的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真可怜啊，那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肚子里怀的还是双胞胎。”
“是啊，也不知道那恶婆婆和她老公怎么做的出来，活生生把人给逼死了，剖腹产和顺产哪有什么区别。”
“那女的好像才二十三吧？”
“没错，她那老公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那婆婆也是，还没生呢就在门口一直念儿子儿子，佛祖保佑一定生个儿子。”
“她以为她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唉，可怜啊。”
陆泽把两人的话记下来，又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总算把事情搞清楚了。
死的是一名孕妇，叫李翠兰，二十三岁，肚子里怀着双胞胎，胎动后，一直没办法生产，孕妇疼的受不了，医生建议破腹产。
但是婆婆江秀美和老公王建明都不同意。
最后孕妇忍不住了，和婆婆产生了冲突，中间不知怎么了，突然大出血，紧急进了抢救室。
最后没抢救过来，一尸三命。
孕妇的尸体现在都还停放在病床上，没有人领。
据说李翠兰的爸妈都在外地，就算坐火车过来也要两天一夜。
打听清楚后，陆泽暂时先离开了医院，戴上耳机打车回家。
刚把耳机戴上，就听见了那边东哥和孕妇婆婆江秀美，老公王建明的对话。
江秀美迫不及待的问道：“那贱女人的命真的值一百万？”
“恐怕还不止一百万，这是孕妇，又是一尸三命，现在大众都喜欢同情弱者，咱们只要把事情捅出去，再往媒体那里一放，我敢保证医院不敢不赔。”
“我的天啊，居然有一百万。”
江秀美激动的感叹，王建明又问道：“可是这事儿跟医院没关系啊，那媒体能向着我们？”
“放心，媒体那里我们也有熟人，一条龙服务。现在媒体也是跟风的，只要首批出来了，他们都会跟风报道，到时候舆论已经吵起来了，医院就是辟谣，谁能信？”
东哥十分耐心的劝说道：“而且，医院收费贵，看病难，这医学门槛也高，有时候误诊了，老百姓自己心里怀疑，也没个定论，只能多跑几趟医院，多看几个医生，老百姓本来对医院就有不满，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咱们提供了这个发泄口，他们肯定一哄而上。”
“咱们就这么哭一哭闹一闹就能有一百万？”
“你放心吧。”东哥拍胸脯保证，“这样，我们只收你们赔偿款百分之四十作为报酬，如果到时候拿不到钱，我们义务劳动，一毛钱不要。”
听到不要钱，江秀美和王建明放了心，立刻答应了。
紧接着，三个人就开始商量具体的步骤了。
陆泽将已经上传到云端的对话又复制到了手机上，这才回家。
本来就是职业医闹，条幅，口号，血书，喇叭，还有专业的哭丧队伍都是现成的。
第二天早上，王建明和江秀美就从医院里把尸体领走了，然后立刻就把尸体放在了门口。
两个人带着白布包起来的帽子，堆在草垫上领着哭丧队伍就开始哭。
职业医闹拿着大喇叭的往外喊话，“黑心医院，害人性命，产妇冤死，一尸两命。”
职业医闹一条龙服务，记者，假装吃瓜的群众就像苍蝇看见屎一样飞快的就冲了过来。
有人聚集了，其他人自然而安的也会随大流。
不到几分钟，医院门口就被大批的人堵住了。
保安飞快的跑了过来，可是对方是病人家属，情绪激动，人又多，两个保安能起什么作用，只能尽量的安抚。
医院内，年过半百的妇科主任汪主任满脸愁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声势浩大的场面，是又急又气又怒。
急的是这事儿闹这么大，她这想安心看病，安稳退休是都办不到了。
气的是王建明和江秀美的无耻。
明明是他们两个人一直拖着不肯签字才害的产妇疼痛难忍自己爬下了床和王秀美打了起来，这才导致大出血，现在居然赖到她的头上了？
要脸吗？
这又急又气，怒火自然上头。
汪主任也是老妇科大夫了，在医院里有一定的威信，每年经她手出生的孩子都有几十个，没想到闹成这样。
院领导很快过来过问，得知真实情况后和汪主任一个反应，无耻，太无耻了。
院领导打电话报了警，可是警察来了能做什么？
人家家属情绪激动，只是在门口祭拜自己的儿媳妇，什么都还没没干啊？
警察只能尽量守在原地保证不发生武力冲突。
很快，本地小媒体记者来了，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了几下，拍了几张照片，就走了，连采访都不用。
职业医闹一条龙服务，所有的资料背景全都准备好了，用作素材，整理成稿子直接发就行了。
这一闹就是三天，几乎全市的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汪主任的照片还和产妇的尸体照放在了一起，上面还写着大大的庸医害人，一尸三命的大字。
汪主任连着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被迫回家休假了。
汪主任的女儿，江新兰安慰她，“没事的，妈，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天理的。这几天，你就当是休好久没休的年假，我也请假在家，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聚聚。”
江新兰表面上很镇定，心里又苦又涩。
明明是亲妈，结果她这个当女儿的从小见汪主任的时间连医院里的病人都不如。
这说的好听是医生。
可是工资这些年也没多少，还没她制作的一个视频赚钱。
说什么红包一个也没见着，有时候一些病人拖欠医药费跑了，还的她妈妈的科室分摊把窟窿堵上。
天天起早贪黑，有时候动手术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真不知道当这个医生图什么。
江新兰想了想又说道：“妈，要不干脆趁这个机会就辞职吧。反正我赚的钱也够养你了。”
“说什么？”汪主任瞪了她一眼，“你妈我当了一辈子的医生了，这不当医生做什么啊？天天在家吃闲饭啊。”
“什么叫闲饭啊，女儿养妈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江新兰扁嘴，“你就是舍不得这身白大褂。”
看汪主任神色有凄苦，江新兰又心软了，“好啦，好啦，做到退休好不啦？”
“你呀。”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就一起拿了菜结账从电梯去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汪主任刚将东西放到后备箱，脸上一凉，被泼了一脸的水。
镜片花了，汪主任只能透过镜片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男孩义愤填膺的指着汪主任，“你是坏人，你害死了小宝宝，你是坏人。”
这一句话，骂的汪主任心闷闷的难受。
对方是个小孩子，而且泼的是水，她能怎么办？
听见响动，江新兰冲了过来，“哪家的小孩，谁让你泼我妈水的？”
那小男孩扮了个鬼脸，“就泼你就泼你，你们两个坏人，害死了别人的小宝宝。”
江新兰伸手就要打，小男孩溜的贼快，一下就没影儿了。
江新兰赶紧从车里拿出纸递给自己的妈妈，“妈，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个小孩子，不懂事。”
话虽这么说，江新兰自己都快压不住这团火了。
小孩子懂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
那王家人这么天天闹下去，就算以后事情平息了，真相大白了，那她妈妈损失的名誉怎么办？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没事没事。”汪主任苦涩的笑了笑，“孩子嘛，还不懂事。”
“嗯。”江新兰拉过汪主任的手，“妈，我们回去吧，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三天，产妇的尸身都开始发臭了。
医院门口始终飘荡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不少看病的人被迫去更远的地方看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