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那高大的身躯从半空中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地上还有他刚才踢到的桌子椅子,肚子摔在了桌沿上,胸嗑在了桌角,整个人如同废了一般。
可偏偏,他的下巴被卸了,叫也叫不出来。
周围一片愕然。
陆泽突然讶异的咦了一声,“吴同学,你怎么突然摔倒,还把下巴摔脱臼了?”
“你胡说什么!”一号跟班陈升暴跳如雷,“你他妈,你信不信老子明天让人灭了你!”
“陈升同学似乎认为吴同学不是自己摔倒导致的下颌脱臼?”
陆泽淡淡的笑着,那笑容充满了恶意。
已经被揍过一次的陈升到底在心里留下了阴影,他脚步忍不住后退,声音有些发抖的说:“你你想怎么样?”
“其实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陆泽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浪费口舌的人。”
“你他妈——啊——”
陆泽卸了陈升的下颚,一脚踢碎了他的膝盖,“既然我不喜欢浪费口舌又喜欢讲道理,那么我就用实际行动演示一下吧。”
陆泽指着趴在地上痛到浑身抽搐的陈升说道:“大家看清楚了吗?吴同学和陈同学都是因为地上的障碍物,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刚好下颌嗑在了桌角上导致脱臼。”
一室沉默。
“看来大家还没看清楚。”陆泽喃呢着将温和的目光投向了赵刚和王乐。
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老、老师,我们看明白了,不,不用了。”
“你们看懂了,大家还没看懂。”
陆泽一步一步朝着二人走去。
“够了!”第一排靠窗边坐着,长相冷峻的男人死死的皱着眉头,一身不容他人拒绝的气势,“老师,请你适合而止,他们四个人无论谁都是老师你惹不起的存在。”
“那你惹得起吗?”陆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身为整个班级成绩最好,家庭条件最好,最有钱最有权势的赵家小少爷,赵墨弈,对所有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冷眼旁观。
现在,突然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知道我生平最讨厌哪种人吗?”陆泽一手一个,把赵刚和王乐抓在手里,“在被欺辱者受伤的时候冷眼旁观,在欺凌者吃亏时劝人适可而止。”
两声惨叫,赵刚和王乐也趴下了。
“说白了,就是傲慢。”陆泽目光扫过周围的学生。
三两个集群,害怕时下意识的站位暴露了各自的小团体。
“因为傲慢,所以觉得蝼蚁不该得寸进尺。”
赵墨弈皱眉,“我没有。”
“不管有没有。”陆泽语气冷漠且平静的问道,“赵同学看清楚了吗?”
他皱眉不答。
陆泽看向其他人,“你们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大家胆怯的应着。
“嗯。”陆泽点头,“既然看清楚了,现在告诉我,吴海他们是怎么受伤的。”
大家缩着脖子,声音十分的小,“是,是他们自己被地上的障碍物绊了一跤,刚好下颌嗑在了桌角上导致脱臼的。”
“乖。”陆泽冷漠的视线再次落在赵墨弈身上,“赵同学看清楚了吗?”
“好像赵同学没看清楚?”
陆泽轻轻的略带疑惑的说了一句,然后一步一步靠近赵墨弈。
赵墨弈警惕的后退一步,“我和他们不一样。”
“都是猎物有什么不同。”
猎物?
赵墨弈愕然抬头,目光陡然撞进陆泽的眼眸深处。
那真的是猛虎看着猎物的眼神,杀意凛然。
他毫不怀疑他现在说一个是字就会立刻落得和陈升他们一样的下场。
“不!”恐惧的压迫之下,赵墨弈脱口而出,“我看清楚了。”
“嗯,真乖。”
陆泽淡淡一笑,眼底冰雪消融,“同学们,把地上的桌椅书本收拾好,好好午休,下午第一节 就是语文课。”
陆泽走到讲台上,“我想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彼此。我呢,叫陆泽,是你们这一年的老师,我喜欢遵纪守法,努力学习的好学生,所以以后的日子里,希望大家都乖一点,当个好学生,不要让今天的意外再次发生了。”
“老,老师。”穿着耐克限量版的武艺小声的叫道。
“现在是下课时间,你原谅你随意插话的不礼貌行为。”陆泽温和的笑道,“但是,如果是上课时间,希望你举手发言。”
“是,是。”武艺弱弱的问道:“那地上的吴海他们呢?”
陆泽看了看口水流了一地,不断挣扎的四个人,“出来两个他们的朋友,现在送他们去医务室。”
朋友?
原本就躲在教室后面的人齐齐后退一步。
别说跟吴海有仇的,就是跟吴海原本关系还不错的,现在也不敢向前一步说自己和吴海他们是朋友啊!
谁知道陆泽这个疯了的精神病说这种话是想干什么。
会不会是想一网打尽,把他们也弄成残疾?
他们有钱有未来,为什么要跟一个精神病硬抗?
等陆泽走了再去找校长反映情况,让家里父母出头不好吗?
“看来,没有人是他们的朋友。”
陆泽凉凉的感叹了一句。
闻言,吴海恶狠狠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一群贪生怕死的人,那可怕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等他回来了,他要他们每个人的好看!
“那就麻烦赵同学送他们去医务室吧。”
赵墨弈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地上三个一米七几的男人,他一个人搬?
还要来回三次。
这是故意折腾他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墨弈认了,开始扑哧扑哧一个接着一个的背人。
下午三点,陆泽被叫去了教导处,一顿大骂,然后哀其不争的说道,“你看看你惹的祸事,等学生家长上门,你就等着吧!”
“最近辛苦主任了。”
教导主任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职场上最常见的老油条。
陆泽虚心接收批评,死不认错,最后停职反省。
如果后续家长反应很厉害的话,辞退是免不了了。
趁着停职反省的这个时间段,陆泽搬出了教师宿舍,重新在校外租了一套公寓。
而高三三班平常比较狂傲的那些人心有余悸,不断在家里的父母面前倒苦水,催促父母向校方施压。
而那些贫寒子弟,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意见。
终于在多方联动下的一周后,陆泽迎来了他的最新处理通知,复职复薪。
学校公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宣传告示警告全校师生,吴海,陈升,赵刚,王乐四名同学因为在教室打闹,意外摔伤,以致胸部,腹部,腰部多处受伤,并且导致下颌错位,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以后不要在教室内追逐打闹。
本来公告栏的告示,看的人就少,更何况这份告示是一大早贴上的,看的人更少了。
因此,高三三班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懒懒散散,啃着包子馒头面包走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门口陆泽那张温润如玉,亲切微笑的脸。
“……”
所有人懵逼了。
蒋涛先一步反应过来,走到坐在门口的陆泽面前恭恭敬敬说道,“老师好。”
陆泽点点头,“好好学习。”
蒋涛看着陆泽,诚恳的说道,“谢谢老师。”
大家这才陆陆续续的就坐。
很快铃声响了,武艺和赵墨弈,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迟到了。
男的是李翔,女的是卢氏千金,卢绣玉。
陆泽倒是不怒也不气,“在外面罚站。”
赵墨弈蹙眉,走到陆泽面前,严肃的说道:“陆老师,你你老师,我们是学生,我们教学费是来学习的,你没有资格剥夺我们学习的时间。”
陆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所以呢?你们迟到了还想进去?”
“陆老师,请你尊重我们。”
“外面罚站。”
“陆老师!身为老师的职责是纠正学生错误的行为,引导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不是体罚。”
“你今年多少岁?”陆泽问道。
“十八。”赵墨弈据理力争道:“就算我成年了,你也是老师,我也是你的学生!”
“你成年不成年,我没兴趣。”陆泽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十八年,父母,老师,环境潜移默化带给你的价值取向已经定了。”
陆泽站起来,俯视赵墨弈,“别说有些人种子就是烂的,像你这种种子没烂,根已经烂了的垃圾,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学生?”
赵墨弈脸色一白,从小他就是天之骄子,学习高人一等,家世高人一等,是别人家的孩子,凭什么陆泽可以轻率的把他定位为垃圾?
“我不是!”他脸色涨红,声音顿挫有力。
“你不是我的学生,只不过是我的工作的对象,我凭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拯救一堆垃圾?”陆泽轻蔑的笑了笑,“大家都是教同样的钱读书,购买课时劳动,凭什么我要把更多的精力更多的时间浪费在垃圾上?凭什么垃圾要影响人的受教育时间?”
“我不是垃圾!”赵墨弈扯着脖子嘶吼。
羞愤让他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陆泽直接忽视他,“我花费十个精力在你们一群垃圾上引导你们,纠正你们,然后从垃圾堆里找到一个或者根本找不到半个可以拯救的垃圾,为什么不花同样的精力去培养健健康康的人?有那个拯救垃圾的时间,我十个教授都培养出来了。”
“我们也是人!”
“你们不是,是垃圾。”
陆泽指着门口说道:“因为是垃圾,所以你们才敢肆意藐视规则,随意迟到。因为你们心里没有对规则的基本尊重,滚出去!”
赵墨弈死死的捏着拳头,他从来没这么想揍一个人过。
那满腔无力的愤怒快把他烧成灰烬了。
武艺怕出事,赶紧拉了拉赵墨弈,压低声音说道,“忍着点,你打不过他,等回家你再搬救兵。”
赵墨弈的家族不是个简单的家族,他又是个聪明人。
陆泽今天既然能扛住吴海四家和武艺等家族的攻击,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其背后所依仗的权力有多大,那就可想而知了。
他想打死陆泽,可是他不能。
他死死的咬着牙,瞪着陆泽,最后在陆泽冰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冷酷的转身走到一旁站起来。
赵墨弈的那根神经已经崩的很紧了,偏偏这时陆泽补充了一句,“放学前写一份检讨,回家让家长签字,明天带过来检查。”
他赵墨弈什么人,天之骄子!家族的骄傲!
现在让写检讨,还要拿回家找家长签字,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不要太过分了!”
陆泽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这种态度最好适可而止,我不是你得罪的起的。”
赵墨弈一窒。
这是报复吗?
赵墨弈突然想起了陆泽说的那句猎物。
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早自习,陆泽坐在讲台上,下面的学生们背英语的背英语,背公式的背公式,做题的做题。
李翔拿着试卷走了上来,“老师,这道题我不懂。”
陆泽扫了一眼,是一道文言文选择题。
下列对文中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A.江左:文中指长江下游以东地区。古人叙地理以东为左,以西有右,江左即将东。
B.三代:文中指曾祖、祖父、父亲三代,古人参加科举考试须如实填报三代履历。
C.菽水:豆和水,指粗茶淡饭。多形容清贫者对长辈的供养,如成语“菽水承欢”。
D.趋庭:《论语》中有孔鲤“趋而过庭”的记载,后世将子承父教称为“趋庭”
陆泽收回视线,“这道课上讲过。”
“老师,我不会,你再将一遍吧。”李翔毫无诚意的撒娇道。
陆泽目光动了动,抬起头,看向李翔,“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
李翔皱眉,“老师?”
“为什么不听老师讲课?”
“老师,我不是不听,是没听懂。”
陆泽病娇的看着李翔,“你是说我讲课讲的烂?”
“老师!”
“你为什么不关心老师?”
李翔:“…… ”
为什么他陡然有一种照镜子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每时每刻关心我?”
陆泽如同望夫石一样的执着。
李翔低着头,阴沉的笑了,“老师,你这招对我没用。”
“你为什么不对我多笑一笑?你讨厌我吗?”
李翔:“…… ”
“你为什么不笑了?”
李翔扭头就走。
然后放学后,陆泽站在校门口等李翔,隔着老远的距离灿烂的对李翔招手,然后走到他面前,“我和你一起回家。”
李翔皱眉,神经病啊,为什么要跟他回家?
李翔不理他,陆泽大步追上,执着的问,“你为什么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