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小师叔走火入魔了——辞笙
时间:2020-02-05 08:36:05

  凌韶很是好奇地侧过头去:“为什么这么问,你也想要这样的道?”
  陆舫表情略有些肃穆:“……晚辈无能,恐怕担不起这样的大道。”
  商晏听着这话跟着抬起了头,一眼看到了陆舫腰间的剑:“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殷梓替他回答了:“那是陆师兄的本命剑,剑名‘无愧’。”
  商晏似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摸,却又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动作不妥,于是飞快地收了回来。他没注意到陆舫脸上稍纵即逝的惊喜和遗憾,只是微笑这点头示意殷梓代为转达:“好名字。”
  凌韶倒是对这个属于剑修的话题毫无兴趣,心思还停留在前一步:“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元婴距离洞虚也不远了,一旦一步跨过了那道坎到了洞虚,天分什么都就不管用了,锻炼心性才更为重要。
  这么想来,进地宫走这一趟对你们也好,多见识见识。不过殷梓,你的境界看着似乎比先前在……先前听师兄说起的高出了一截,为什么离开魔境之后没趁机闭关,冲一冲洞虚呢?”
  “我有个双胞胎弟弟。”殷梓简短地解释道,“我们两人的灵气同出一源,境界彼此牵扯。他这些昏迷了,我没法一个人醒着的时候突破。”
  凌韶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毛:“我见过双生子,不过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什么原因,母胎不足导致你们共享了灵气么?也不像,不过假如境界彼此牵扯的话,以后会怎么样?
  ——我是说,突破洞虚之后,要是你们两人经历完全不同、心性相距甚远,甚至未来心中的大道都不一样,你们之后洞虚合道会怎么样呢?”
  殷梓脸色微微地白了白,脑中突然之间闪过了父母亲的面孔。她顿了一下,以一种极其肯定的口吻说道:“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飞升的。”
  凌韶立刻回过神,一脸欣慰地看着她:“这种一往无前的朝气真是值得敬佩,年轻人还是要像你这样的,重儿你学着点。”
  知道事情全貌的商晏、以及隐约从殷梓反应看出不对的陆舫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凌韶,想看清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然后他们都偏开了头,无法继续面对他脸上淳朴真诚的笑容。
  凌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满意地拍了拍手:“总之现在我们确定了,要进去地宫对么?”
  话题一回来,倒也没有人继续关心别的了。商晏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非常自然地抬脚向着那扇门走去。殷梓一步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说道:“师叔,我来开门。”
  商晏倒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他看了看自己伸向石门的手,一时居然没想起来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也没能想起来那时候的同伴都有谁。
  ——他曾经是玄山那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进出过数十个秘境洞府,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很多次,可无论同伴是谁,从没有人说过不该由他开门。这对于他而言太过于理所当然了,以至于再站到这里的时候,他这个动作做得如此习惯,甚至于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商晏了。
  “师叔,让我来吧。”殷梓看商晏晃神,以为他并不想退让,于是坚持这么说了一句。
  商晏闭了闭眼睛,把自己从先前的错觉中抽离出来,终于让开了几步:“打开门,不管发生什么都立刻退回来,不要在第一时间向里看,也不要停在倘若门内有剑气能扫到的地方。”
  殷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好。”
  石门的质感并不粗糙,上边的花纹也算得上精细,制作这扇门的人显而易见花费了很多心思。殷梓的手心贴在冰冷的石门上,尚未用力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自己脉搏的声音。甘子时站在后方不算处,轻声问旁边的陆舫:“这门后面,会是什么呢?”
  凌韶斜了他一眼,歪了歪嘴角插了句话:“谁知道呢,我想不会是美酒佳肴酒池肉林的。”
  ——几刻之后,凌韶立刻就后悔了。
  殷梓推开门,立刻退了回来,在凝神屏息确认安全之后,他们才再度接近了那扇门。
  而门的后面,正是一片酒池肉林。
  ……
  凌韶揉了揉额头,强行忽略掉旁边几人诡异的目光,努力地打量着这大殿里的一切。大殿左右两侧各砌有一个池子,池子中有着金黄色的液体,阵阵醇美的酒香扑面而来。两个池子中央砌有一个高台,台上摆放着数十只只烤熟的乳猪和乳羊,这些乳猪和乳羊摆成了一个圈,围绕着中间用铁锁拴住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周身燃着蓝色的火焰,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直到殷梓先一步跨进了大殿之中,她才慢慢地从地面上抬起了半个身体。
  幽蓝色的火焰随着这个动作而腾起,暗绿色的瞳孔自火焰中张开,看向了大殿的访客。她脖颈之上无疑可以算是一位美人,而脖颈以下,厚厚的鳞片覆盖着她那有如四足蛇一般庞大的身体,长长的鬃毛与头发混在一起,自背部一直延伸到尾巴尖上。
  “她饿了。”商晏的乐声不轻不重地这么说道,“阿梓,杀了她,要快。”
  商晏的反应很快,然而这一声说得还是有些晚了。
  那竖着的瞳孔在捕捉到殷梓的身影之后毫不迟疑地整个身体冲了过来,束着她的锁链几乎一瞬间就被崩断。殷梓飞快地拔剑去挡,然而那怪物动作极大,连人带剑一次性把她扑了出去。
  诡异的是,在她们距离最近的时候,殷梓从那双瞳孔里察觉到了惟一的情绪,正如商晏刚才所说——她饿了,这人面凶兽非常饥饿,饿到已然发了狂。
  那些纤细的锁链在被凶兽挣断之后发出了轻微的颤声,凶兽执着地向着殷梓的方向继续扑过来,然而她身上捆着的锁链却像是终于回过神般飘了起来,拖着她一寸一寸地向着原处拉回。
  凶兽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殷梓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向前俯趴。一道极长的舌头几乎擦着殷梓的头皮射了过去,殷梓右手腕一翻,剑从背后一转再落入左手,剑尾向上勾起,直接将那根舌头切了下来。
  怪物猛地爆发出一阵如同哭泣一样的叫声,殷梓单手一撑地,在倒到地面之前调整了姿势向前冲去,就着凶兽吃痛挣扎的空档近了身,剑气凝结在剑刃上,一剑把凶兽的头自还未生出鳞片的脖子上端斩落了下来。
  女人一般的头颅落到了地上,长长的舌头还拖在来不及闭上的口中,她的瞳孔快速地收缩了几下,然后那周身蓝色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排排时间线,光这一天傍晚已经过去十来章了
  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第49章 
  凌韶站在大殿门口的位置,看着殷梓干脆利索地削掉了那怪物的头,不疾不徐地鼓了鼓掌:“这孩子很是学到了几分师弟的剑意。”
  商晏很是惊讶地看向了凌韶:“师兄什么时候看得懂剑意了?”
  凌韶——一个虽然跟着剑修师兄弟学了百八十年剑术,依然只会几招花拳绣腿的纯正医修——耳根一红,立刻咳嗽了一声,仗着离得近的几人也听不懂商晏乐声的心态,低声嘟囔了一句:“毕竟看得多了还是能……不提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是困阵。”商晏相信了凌韶的说辞,转头看向了一屋子的酒肉,“这只妖兽原本应该已经化成了人形,被关在此处。她日日看着这些吃食,饥饿了就吃下去,然而这些吃食也是这地宫的一部分,被吃了就时间就会回溯,她就这样不断吞吃,吃下去的东西会因为时间的倒转而消失,腹中依然空空如也,甚至更饿——
  这地宫存在了千载万年,而地宫中的时间尚且比外界更慢,饿到最后连神智和形容都彻底崩毁,变成了这幅模样。”
  凌韶心有戚戚:“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出去了,把我一个人忘在这儿,过个几千年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商晏骤然回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我们怎么会把你一个人忘在这儿,师兄莫要胡思乱想。”
  凌韶欲言又止。
  商晏没能领悟凌韶内心复杂的感悟,自顾自向着殿内殷梓的方向走了过去,没等凌韶跟过来,突然之间腾空而起,直直地向着左侧飞了出去。
  殷梓听到声音回过身,下意识地凌空掠过来想接住商晏。结果这一下力道极大,连带着殷梓都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酒池边上才堪堪站稳,差点滚进池子里去。
  商晏当然不是自己御剑飞起来的,就在他走进大殿的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力道直接从右侧扫了过来。他半倚在殷梓胳膊上,只觉得头晕目眩。星盘在刚才那一下里被被甩飞离手,现在刚刚浮起来,正在慢悠悠地向着主人身边飘。
  ——显而易见,这大殿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什么东西在。
  殷梓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举着剑转头看向先前那具尸体,尸体依然倒在那里,没有任何还活着的迹象。大殿里一片死寂,听不见任何动静,然而一时间谁都没有动,每个人都安静地环视着大殿内部,试图分辨出那样东西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商晏下意识地弓起了背部,到底是没能忍住,终于吐出了一口血。血落入酒池里,慢慢地晕开,倒也不显得太触目惊心。凌韶在这动静里终于回过了神,拔出了剑来,不顾花重伸手拦她,两步跟了进去——
  金属相交带来的铿锵声震耳欲聋。凌韶预回想了商晏刚才飞出去的方向,几乎在刚一进到大殿里,就直接横剑在右腰的位置,脚下用力扎稳。不出所料的,那无形的东西再一次攻了过来,撞在剑身上,让凌韶后退了两步。
  凌韶双手握剑顶住那东西稳住了身形,稍稍松了口气,正要招呼陆舫攻过来,他剑上的力道突然空了。
  因为空中无形之物突然卸力,凌韶毫无准备立刻向前扑了两步,没等他重新站稳,只觉得肩膀处一阵剧痛,随即,整个人被抽飞到空中滚了两圈。
  ——殷梓这回没能腾出手接人,于是他直直地栽进了酒池里。
  “父亲?”花重看不清状况,只听见一声撞击声,随后是落水声,他刚想上前,又被陆舫拎着后领拉了回来,只得焦虑地喊了一声。
  “这他——”凌韶弃了剑,从酒里浮了上来蹬了两下游到岸边,差点直接骂出声来,突然想起来儿子还在场,硬生生地把粗口咽了下去,“太疼了,重儿别过来,站在原地别动。”
  他这么说着,好不容易从池子里爬了上来,顾不上弄干衣服,伸手捻了个诀按到了商晏的肩膀上。
  星盘终于飞到了商晏手里:“我没事……”
  “别动。”凌韶眉毛一挑,“我看看……咦,奇怪,师弟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酒池里突然传来水声。凌韶下意识地翻出惯用的毒针,结果水声愈大,原本平静的酒池中骤然间无风起了巨浪,酒水裹挟着惊人的灵气一下子把凌韶又卷了回去。
  殷梓一剑钉在地上,只来得及单手用力抱住商晏奋力在酒水中稳住身形。那酒池也不知道多深,接连掀起的巨浪如同做的飓风一样不断地卷起,门那边的三人到底没站得住,接二连三地冲了过来,然而那无形的东西没有再出现阻止他们,只是酒水形成的漩涡如同一道壁障一般,把内外分隔开去。
  “这……灵气……”殷梓被酒水中的灵气压得几乎直不起腰,惊怒之中只能咬着牙抓紧了剑柄,“设下这阵的究竟是什么人?!”
  星盘的乐声被浪卷碎,听不分明。
  “父亲!师姐!你们坚持住,我这就拉你上来!”花重急急地拿过甘子时手里的长锁,就想要往前送,然而那锁链并没有顺利向前延伸。大殿里已经消停了一阵的那个无形之物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攻击过来,相反,花重是被整个儿包裹了起来,然后向着反方向拉了过去,一直把他拉到了高台之上。
  花重猛地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开。他一贯温和到几乎有些稚气的脸上终于有了戾气,一直藏在手环里带毒的银针第一次翻出,毫不迟疑地扎在了裹着他的那层东西,然而那层无形的东西是毫不为所动,依然没有松开。
  花重一愣,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扬起了头,睁开了双眼,高声叫了起来:“放开,我说放开!”
  这一句叫喊声音大得惊人,就连酒水的漩涡都发出了震动。隔着酒水,那声音连带着在整个大殿里响起来的回声,略有些不真切。殷梓瞳孔微微放大,远远地看着花重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上去并不像是正常人,也不像是其他盲人那样微微覆盖着一层白膜的浑浊模样,确切地说,他眼眶里的东西并不像是一双眼睛。
  在那里的,是两颗碧绿色半透明的珠子、有如两颗镶嵌在眼眶里的祖母绿。
  那无形的东西在半空中震动了几下,终于松了开来,让花重落到了地面上。
  即便睁开了眼睛,花重也似乎看不到东西,他向前伸着手,重新向着殷梓的方向跑了过来。没跑两步,地面上突然之间再度伸出了几根细长的须根,一下子缠住了花重的脚踝,直接把他绊倒在地。
  陆舫和甘子时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两人都拔出武器去砍,然而他们人还没到,就看到花重不死心地向着酒池的方向用力伸着手,随即,一根细长的黑色须根刺破了花重的手心生长了出来,而后飞快地蔓延,直直地向着殷梓他们的方向伸了过去。
  “花师弟!”陆舫是亲眼看着贺晴最终的末路的,这从花重身体中长出来的须根和当初杀死贺晴的一模一样,然而等那须根长大变粗,却又开始像那根袭击他们的粗大树根。
  花重脸色发白,然而手心里的树根却不断地向前延伸,终于抓住了殷梓的手腕。从这根树根上尖端立刻分出另外一道,向着酒池更深处伸去,试图抓住凌韶。
  殷梓没来得及松口气,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轻的、什么东西崩断的声响。再下一刻,卷在手腕上的力道一空,那根从花重手心中生长而出的树根,就这么被酒水中剧烈的灵气绞断了。
  “父亲!”花重的叫声已经带上了破音,他伸出手,还想控制那已经断裂的一截树根,可就这一瞬间的工夫,它已经消失在汹涌的漩涡中了。
  握着剑的手被人抓住,殷梓下意识地低头,正对上商晏的双眼。殷梓一愣,正看到商晏费力地动着嘴唇,无声地说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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