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凉烟(重生)——猫逢七
时间:2020-02-05 08:39:04

  但是……
  他衣衫湿透贴身,紧揽下健硕紧实的胸膛如隔无物,炙热如火,只片刻便将她烧得面红心跳。
  脚步轻响, 凉烟忙坐起身,披上衣裳从床榻上下来。
  宴星渊进来,没敢看凉烟,垂眸坐在椅子上。
  他昨日还说绝不再行逾越之举,结果今个夜里便直接闯入房间,还将人给抱住,若是不给出解释,阿桑怕是再也不愿见他了。
  凉烟坐在对面,也没催他说话,只暗自琢磨着,为何他上次也是这般,大半夜不睡觉,形同鬼魅,意识看起来不大清醒,就好像将自己放在一个隔离着外界的自立空间里,陷在风暴狂涌的漩涡中心沉沦,任他的身体做什么,都无知无觉。
  难不成二哥有梦游的毛病?
  宴星渊似斟酌好,抬眼望过来,眸子漆黑一片。
  “阿桑,有件事,除了我师父知晓外,再无人知,是我一直保守的秘密。”
  “倒不是不可告人,只是我如今没有实力去将真相公之于众。”
  见宴星渊神情郑重,凉烟便知自己想岔了。
  “怪异之举,总归是情有可原,若涉及自身秘密,二哥大可不必解释。”
  宴星渊倏地笑了,笑容清浅舒缓。
  “阿桑,你很重要,以前我的人生,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件,现在便又多了你,自然要解释清楚,今晚的事,需得从我九岁那年说起。”
  九岁?凉烟瞧着宴星渊,知晓他要说什么了,沉下心,听他细细说起。
  自神童之名传扬,朝中名仕简承弼亲自登门造访,将我收为得意门生。
  我经常去他府上学课,有时一学,便是几日才回家一次。
  那日,下着大雨,简先生如往常一般安排马车送我回家。
  待到府邸前,天已经黑下,马夫给了我一把油纸伞,打马折回。
  府门紧闭,我拍了拍门,守门的刘伯并未如往常那般很快便探出头来,雨越下越大,我伸手试着推了推,朱红色大门朝两侧打开。
  府门上挂有灯笼,但院子里却是一盏灯火也无,门廊上灯笼的光亮照得不远,只觉家中漆黑一片。
  我踏进去,小心着往里走,却是接连绊到东西。
  大雨敲在地上,溅起水花,我摸索间跌跌撞撞进了屋子,点亮屋里的烛火,我叫着父亲母亲,叫着姥姥,叫着几个亲近的下人名字,没有一句应答。
  每次从简先生那里回来,便接连迎出来的笑脸和拥抱,一个都没有。
  我甚至觉得,这不是我的家,这是座空房子。
  倏地,一道闪电划过,将周遭一切照得通亮,我看清了。
  方才我行过的院子里,躺着一地我最亲近的人,他们或仰或趴的横在那儿。
  雷声轰鸣震震,闪电一道又接着一道。
  我拿出父亲以前给的信号弹,放了出去。
  那时我并未见过焚九谷的人,只是总听父亲说起,来的,是我现在的师父,江秋子。
  师父懂验尸之道,蹲身检查。
  我随着踏入院中,蹲下身,挨个去抱他们最后一次。
  以前每次回家,都是他们抱着我,笑着同我说话,关切我的感受。
  那时他们的怀抱很暖,现在却是冰冷的,浑身刺骨的冷。
  抱着父亲的时候,他一直紧握的手松开了,掌心躺着一颗金色珠子。
  师父验完尸,拉着我进了屋子。
  他告诉我,除了父亲,其他人的死,皆是同一种特殊兵器,飞翼钺。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种武器只有隔着墨海的藏肇国能打造出来,且只有最顶尖的那批人才能拥有。
  我举起手中那颗金色珠子,珠子只有半个小拇指盖大小,但珠子上雕刻的金龙,却是无比清晰,栩栩如生带着龙的威严。
  师父接着说,父亲死于长剑,并非飞翼钺,且死去的时间比其他人早两个时辰。
  师父又说,我手中那颗珠子,只可能来自于龙袍之上,我的猜想得以确认,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师父先走,随即连夜去报了官。
  三岁出口成章,五岁已通拳脚,八岁被奉为神童,我相信自己,知晓该如何做。
  衙役很快赶来府中,我装作什么也不知。
  翌日,垣帝就此事大怒,要求三日内查个水落石出,案子也很快有了结果,对外宣称凶手是藏肇国偷渡者。
  垣帝厚葬了我的家人,赐给我新的宅子,在我提出不想走简先生安排的文官路子,而要选择习武入军营时,他又接连赏赐我更多,甚至安排我进新兵营受训。
  世人皆言,垣帝待我如义子般亲厚,但我却知,我父亲,必定是死在他手里。
  至于府中其他人,又怎会如此凑巧,在父亲死去两个时辰后,也随之遭到杀害?
  所谓的藏肇国偷渡者,不过是垣帝派出来灭门,外加掩盖的一把刀。
  凉烟听完,已不知该做何表情,如同在听天方夜谭。
  垣帝是宴星渊一家灭门的真正凶手?
  那他……
  是以怎样的心情隐忍这么多年的?
  知晓她身份那日,宴星渊说可打下江山来送给她,又说绝非是觊觎高位,而是因着垣帝。
  在说起垣帝时,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是有着血海深仇。
  凉烟以前只觉他孤傲清冷,待人淡漠,连照拂他的垣帝,人人奉承的帝王,也不冷不热。
  她看到的,一直都是如星闪耀的一个人,从未想过,他背负的,竟比世人所知要更多也更深沉,那是如深渊一般的不动声色。
  先前是有几分气恼,现在却彻底被浇灭,将声音放轻。
  “所以二哥在电闪雷鸣的下雨天,会想起家人来。”
  难怪他满身森冷戾气,目光晦暗压抑。
  是人,便有感情,哪怕他表现得再云淡风轻,心里的痛苦也绝不会少。
  凉烟有些心疼:“二哥,垣帝是一朝君主,你想报这个仇,很难,且帝王殒命,这天下,便也就乱了。”
  宴星渊面色平静,将话头一转:“垣帝的事,稍后再言。阿桑,我为今晚,还有以前的诸多冒犯,向你道歉。”
  凉烟是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今晚的事,二哥情有可原,每次雷电雨夜,你都会如此?”
  “并非是每次,一年大约会有四五次,师父说过,这算是一种病,积郁已久的心病。阿桑,可是会害怕?”宴星渊睫毛很长,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人心头一软。
  “二哥莫要多想,只是上次夜半见二哥站在雨里,今夜过来时,身上也是湿透,每次神志也并非清醒,自会叫人生出担心。”
  “不打紧,师父印证过,神志虽会恍惚,但身体的本能还在,若有人对我动手,除非能打过我,否则伤不到。”宴星渊听出凉烟话里的关心,轻轻唤着,“阿桑,可还生我的气?”
  “真不气了,二哥,若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人陪着你,会不会好些?”
  “有阿桑在,怎样都好。”
  凉烟皱起鼻子瞪一眼。
  宴星渊却是眸色温柔,接着道:“我孑然一身,便惯以为喜欢独自一人,直到遇见阿桑,我才知,那是因为没人能如阿桑一般,等在身后,甚至于无所畏惧地帮我分忧。”
  凉烟面色一僵,等在身后?
  总考结束,墨莲生说她是为了等宴星渊一道回京才滞留。
  无所畏惧地帮他分忧?
  送粮时,墨莲生说她是忧心宴星渊,才不怕死地去彝城借粮。
  当初她为了有理由,便顺着墨莲生的几番胡说八道,没想到宴星渊竟然牢记在心?
  一时尴尬,生硬转了话头:“还是说回垣帝,二哥可有准备?”
  “没有。”
  “没有?”凉烟惊诧,“那二哥如何报仇?”
  “如阿桑所言,垣帝毙,这天下便乱了,苦的是百姓,不知要有多少个家,遭那无妄之灾。”
  “是以,即便我有刺杀垣帝的机会,也从未动过念头。”
  “我需得找到合适的继位人选,需用功勋爬上位,握有兵权,能保证推新帝上位,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顺应天下民心。”
  “每件都很难,但仇恨我不会忘,总有一天,我会用垣帝的命,来祭奠家人。”
  凉烟看着宴星渊,如今仅十七的少年,未有准备,但他说得这番话,她却无比相信,信他将来一定可以。
  “垣帝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你什么都知晓,以为自己捡了只幼兽,以虚伪饲养,却不知养的是虎。”
  宴星渊摇头:“阿桑,那是帝王,小瞧任何人,都万不可小瞧他。我知晓真相,他不知是一方面,但之所以如此照拂,更重要的,不过是看中了我的天赋,想要收买人心。”
  “一个孤儿,于他没有任何威胁,只要培养好了,便能带来比投入多数倍的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原因等后面会写的。
 
 
第七十五章 
  宴星渊道尽自己的秘密, 甚至吐露出终有一日要弑帝报仇, 这份毫无保留的坦诚, 让凉烟觉着, 那份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彻底消融了。
  她看到的,不再只有他的惊天之貌和惊才绝艳,还有那颗最真实的心。
  “二哥, 你知我以前,是怎么看你吗?”
  “阿桑如何看我?”
  凉烟不好意思地低头轻笑:“以前看二哥, 如看空中皓月,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隔着跨越不了的遥遥青天。”
  “何须阿桑跨越青天, 若我为月,必当拖着青天到你面前。”宴星渊的声音磁性低沉,同凉烟说话时,总沁出丝温柔,如轻语呢喃萦绕耳边。
  外头的雷声只余喑哑沉闷, 雨势渐收,听不到打在屋檐的声音, 天地都静了下来。
  凉烟没有接话, 静谧到好似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今夜搅了阿桑好眠,不再多扰,安寝吧。”
  宴星渊退出房间,凉烟躺回床榻, 却再也睡不着。
  又在瑕宁停留一日,有兵士送来情报,五十多里外一个戈乌部落——瓦尔山有了异动。
  凉云天这几日休息甚少,彻夜商榷针对戈乌人的军队阵型和打法,听到有异动,便一刻也不再等,带着兵士出城攻敌。
  戈乌在噶乎丹草原,是游牧族,大大小小的部落有十几个,没有城池,住帐篷,以牛羊为食,迁徙生存,当然,还有掠夺。
  他们掠夺周边几个相邻王朝的边境城池,在噶乎丹草原北面的,便是霁月王朝。
  草原西面,是嘉盛王朝,南面,是焱耀王朝。
  在物资困难时,他们便去抢,十几个部落犹如风扫落叶般驰骋而过,行到哪边,就抢哪个王朝。
  但是很奇怪,噶乎丹草原除了戈乌,还有瑶仓,戈乌却从不抢瑶仓得物资。
  瑶仓也是部落,但并不像戈乌那般不断迁徙,虽也不建城池,但有屋宇,会种粮食。
  关于瑶仓,人们说起来,多言神秘,甚至还有几分惧怕。
  瑶仓信奉毗湿奴,据说他们是最接近神的一族,懂诅咒之术,还会操控人魂,但也有人说,他们是养蛊,以血肉饲蛊,是活在阴暗里的一族。
  凉云天领军出城前,父女两聚了一次。
  他这个女儿天赋出众,熬过了起初最艰难的时期,如今算是突飞猛进,武功已不错,又教了她新的武技,让留守在瑕宁的将领指导。
  凉烟乖巧应声,待军队一走,却隔了片刻,便骑着越影神驹悄悄跟在后头。
  噶乎丹草原很大,戈乌虽有十几个部落,但若是无头苍蝇般乱转,只怕是半月,也不一定能碰上一个部落,或是一个戈乌人。
  她所知晓的,只有上一世诬陷父亲的戈乌人是可巴乎岩部落的,名为乌靳勒尔,他在几年后是部落的阔克尤克,然现今不知是否籍籍无名,想找到,很难。
  父亲带着军队迎上的,是瓦尔山部落,凉烟跟上时,双方已经交战,厮杀战鼓声震荡至一望无际的高空。
  凉烟兜了个大圈子,绕过两军,远远眺望瓦尔山部落后方的军帐,数千个牛皮大帐错落有致,拿着兵器、穿着铠甲的兵士来回巡逻。
  外围一圈,每十步便有哨兵站岗,凉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想直接抓个人来问问似乎不大现实。
  思索片刻,决定还是伺机行动。这一伺机,便等到了天黑,远处冲锋喊杀的声音渐渐消弭,两军退回修整,哨兵也开始轮换。
  凉烟抚摸着越影神驹,让它候在原地,自己则是极速奔袭。
  选了巡逻队相对薄弱的一角,蹲守到哨兵换岗,凉烟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她身子瘦小又灵活,几番停顿疾驰下,躲过哨兵,贴向军帐暗影。
  征战的将士陆续回来,凉烟寻了处角落蹲身藏好。
  她来此,便是想挟住一个戈乌人,打探想要的消息,若是一个不知道,那便多胁迫几个,总有人知晓。
  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紧张到手心冒汗,有说话声和脚步声靠近,忙将身子伏得更低,凝神蓄力,等待时机。
  有四五个人,说话间,几人先进了帐篷,独剩一人继续走来,正朝着凉烟蹲身的方向,好机会!
  那身影刚行至身侧,凉烟便反手一抓,拧住那人胳膊,同时另一手握着匕首贴在他颈前,刻意将声音压低:“别动。”
  突如其来之下,将那人吓得浑身一抖,感受到匕首的锋芒,颤了声:“阁下是谁?”
  很奇怪的发音,几乎是弹着舌头在说话,凉烟勉强能听明白,担心还有人来,不敢耽搁,手中匕首轻贴,刺痛感让那人身子僵住。
  “如何去可巴乎岩部落?”
  “阁下是霁月王朝潜进来的刺客?”
  “别废话。”凉烟冷声,“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说。”
  “我只是个小兵,不知啊。”
  凉烟不死心:“你有地图吗?”
  “草原茫茫,戈乌人以天地为家,不需要地图。”
  凉烟太阳穴突了突:“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再答不出来,杀了你,可有听过乌靳勒尔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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