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共三个孩子，姜江成绩是不行的，双胞胎成绩虽然不坏，但也不好，他还从来没有被老师这么对待过。
“人家家长还过来问我，老大是怎么一个礼拜就把数学成绩提上去的，我说就使劲学习，上个礼拜老大不是天天捧着书！人家家长又说自己家小孩没那么自觉，我说我家小孩我从来不管，都是靠她自己！”
听着姜父的话，客人们望向姜江的眼神又变成了敬佩。
“姜老板，你女儿以后肯定是个干大事的，年纪这么小，还这么自觉！”
“数学考满分可没那么简单，你家小孩是厉害！”
有客人冲姜父说道。
“这次卷子特别难，全校就她一个满分！”说这话的时候，姜父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姜江站在收银台处，听着姜父中气十足的声音，心里也格外高兴，嘴角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后厨正在下面的姜母一直没有露面，她听到前面姜父的话，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姜江还能考到满分？难道以前真是他们耽误了姜江学习？
“怎么可能？这死丫头能考满分，还全校第一？怕是抄的吧！”
姜奶奶骤然开口。姜江那个笨丫头，怎么可能考得到满分！
姜父立即有点不高兴了，脸上的笑收敛了些，“班主任说她是凭真本事考的！现在回回都考满分呢！”
说到后面，他脸上忍不住又漾起了笑，其实一开始他也不相信的。
说完，姜父又过去拍了拍姜江的肩，“你们班主任说了，你照着这个劲头继续下去，肯定能考个好高中，说不定还能考得上二中呢！”
二中可是临江市最好的高中！
姜父还在说着自己这趟家长会的所见所闻，店里的客人也跟着奉承。
只有姜奶奶阴着脸，万分不高兴的样子，姜江那个笨丫头，怎么可能考了个好成绩！
姜江没在店里待一会儿，就被姜父赶回了家，班主任可是说了，离中考就剩一个多月了，姜江的时间很宝贵，可千万不能让她继续在店里帮忙了。
姜江也没推辞，回家的脚步格外轻快。
等到了饭点，她才又去了店里。
姜江看了眼桌上的菜，终于不都是海鲜了，有几道卤菜，应该是姜父刚买的。
姜父给姜江夹了一块烤鸭。
姜奶奶见状，小声嘀咕了一声，“真是怕她不晓得吃。”
桌上的人听见了也当没有听到。
“你们老师说你天天在学校就吃包子？你们学习压力大要多吃点好的，我看你都瘦了，听说你们食堂饭菜不错，你以后就去食堂吃。”
“没给钱。”姜江咬了口烤鸭，小声回道。
姜父的动作瞬间顿住了，他望向姜母，“你没给她钱？”
姜母往嘴里扒饭的动作也停住，“你也没给？”
“我以为你给了。”
“我还以为你会给呢。”
两人相互瞪着，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心虚。
“我去给你拿，你周一去学校办张饭卡。”说着，姜父去收银台那拿了三百块钱给姜江。
“食堂吃饭哪要那么多钱？给她一百块不就够了！”姜奶奶见姜父拿了三张大红钞，立即喊道。
“两百块钱吃饭，还有一百块就当是零花，买书啊笔的。”姜父解释，又叮嘱姜江，“别乱花。”
姜江点点头接过。
拿到钱，姜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高兴，但更多的是辛酸。本来因为父母关注而感到的开心，也没有那么浓了。
吃完饭，姜奶奶姜爷爷照例带着双胞胎先回去，姜江照例留下洗碗。
“你先回去念书，碗不用你洗了。”姜父今天被班主任好好洗脑一番，说时间紧迫，让姜父这些日子少派点活给姜江。
之前姜江成绩不好，他们觉得姜江念书没用，现在姜江成绩好，他们又想让姜江继续念下去，为他们家争光。
“我洗吧，不耽误多少功夫。”说着，姜江已经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好了，然后拿到后厨清洗。
姜父见状不再阻止，“哎，妈总说老大不懂事不贴心，我看她贴心着呢。”
姜母在一边没说话。
姜江的碗还没有洗完，姜奶奶便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店里。
姜父奇怪，“妈，你怎么来了？”
姜奶奶嗤笑一声，“你知道我刚刚碰到谁了？李晓萱她奶奶！你知道她奶奶说了什么？说那死丫头靠作弊才得的满分！是她家李晓萱亲口跟她说的！”
说完，姜奶奶得意地看着姜父，等着他的回复。
姜父眉头紧皱，“妈，你别跟着胡闹，老大有没有作弊，他们班主任还不知道吗？李晓萱这次数学考的没老大好，所以她奶奶才这么说，你也真信了。”
“李晓萱奶奶可说了，李晓萱前段时间在帮死丫头补习，连李晓萱都没有考到满分，那死丫头怎么可能考到？才一个礼拜的时间，凭她那脑袋，能考到满分？”
“够了！一口一个死丫头，那你是什么？死老奶奶？”一直没有开口的姜母，朝姜奶奶喊道。
“我怎么就不能喊了！”姜奶奶昂头朝姜母瞪去，然后很快又瘪嘴看向姜父，“瞧瞧你娶得好老婆，咒我死！我当初就说她心狠，不想让她过门，你还不信吧！现在她都骑到我们一家人头上来了！”
姜母被姜奶奶的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心狠？她心狠早就把这老奶奶赶出去了！
站在中间的姜父有点尴尬，一边是老婆，一边是老母亲，两边都得罪不起。
“妈，你别乱喊老大，死丫头听着不好啊。”最终，姜父还是站到了姜母那一边。
这下轮到姜奶奶气得直喘粗气了。
“我养你个儿子有什么用？天天帮你洗帮你烧，你老婆骂我，你还帮她说话！你女儿跟我顶嘴，我喊她一声死丫头怎么了！”
姜父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他一把扶住姜奶奶，想让她别气了，但姜奶奶却直接把他的手甩掉，“是不是要把我这一把老骨头气死，你们才甘心！”
“妈！”姜父拖长了声音喊道。到底是自己的亲妈，看她这样，姜父也于心不忍，但要自己姜母跟姜奶奶道歉服软，更不可能。
“老大，你过来。”姜父突然朝后厨喊道。
正在洗碗的姜江闻言，将手里的碗放下，又用毛巾擦了擦手，才掀开帘子出去。
三人在前面的话，姜江都听得清楚。她搞不懂，为什么李晓萱的奶奶会说她作弊，为什么姜奶奶就那么见不得她的亲孙女好。
见姜江过来，姜父摆了摆手，“你朝你奶奶道个歉，你那天不该跟她顶嘴。”
姜江抬起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道歉？”
“对，你道歉，快点！”
第12章
本来因为姜父姜母态度转变而变热乎的心脏，一瞬间冰凉冰凉。
姜江知道姜父这是在找台阶给姜奶奶姜母下，但她呢？姜父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不能因为她年纪小，自尊就能随意践踏吧？
“该道歉的是你们三个吧？”
姜江弯起了嘴角，视线在面前的三人身上巡视一周，最后又回到姜父身上。
“什么？”
姜父有点没弄懂。
“我说，应该是你们三个向我道歉。”
姜江冷声说道。
姜父一愣，然后脸上露出怒容，“我们三向你道歉？家里人供你吃供你喝，哪里还对不起你了？”
“要不是我自己提，我还得吃一个月的包子，三百块钱打发我，甚至没有一句道歉。你们真的没想过要给你伙食费吗？还是不乐意给？”
“从小到大，奶奶看我就不顺眼，她辱骂我那么多次，为什么她就不跟我道个歉？”
姜江声音并不激愤，甚至有点轻，姜父得仔细点听才听得清楚。
“合着全家人都欠你的！你在学校就学会了这么些东西吗？不尊重长辈，让长辈跟你道歉！”
姜父怒不可遏，手掌高高举起，一副要朝姜江打过来的样子。他跟姜奶奶一样，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家长，见不得姜江跟她顶嘴。
姜江没有避让，她双眼冷冰冰地望着姜父，心脏早就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她成绩好又能怎么样？在姜父心里她还只是个能轻易辱骂的孩子而已，他们从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对象对待。
望着姜江冰冷又平静的双眼，姜父又是一阵恼怒，但巴掌却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姜江有些话其实是对的。
“我就说吧，这丫头再不好好教，真能上天了！”姜奶奶见状，立即火上浇油道，她恨不得姜父这一巴掌能打下去，打下去，她心里的气才能消！
但姜父这一巴掌到底没有打下去。
姜江这阵子瘦的可怕，两边脸颊向下凹陷，眼睛都大了一圈。姜父觉得，自己这一巴掌下去，恐怕姜江瘦弱的身板都挺不住。
他想到姜江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他多疼这个女儿啊，想着以后一定要让女儿过上小公主般的好日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份量越来越少，甚至成了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店员。
从前，姜江望向自己的眼神是孺慕的，但现在，却像是个陌生人。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姜父忍不住想到。
不，他是家长，他不可能错，错的是姜江，是他没有教育好而已。
姜父给自己找了借口。
“你给我回去！”姜父斥道。
姜江闻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奶奶立即就不痛快了，“这丫头还不教育教育？你这个当爸的有什么用？让你女儿也骑在你头上，骑在她奶□□上？”
“妈，店还没有收，你非要让人家看我们笑话吗？”姜父说道。
刚刚姜奶奶跟姜母吵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过来看热闹了。
姜奶奶可不管这些，“行，反正家里谁都能骑我头上，我年纪大了，谁都要嫌弃我！行，我明天就去你妹妹家，你妹妹可比你家好多了，你妹夫是读书人尊重我，你外甥也对我好，反正比你家好多了！”
说着，姜奶奶就要抹眼泪，“我养个儿子有什么用啊！”
姜父一阵头疼，但不等她开口，姜母就说话了，“你女儿对你最好，你去你女儿家吧！到时候别说是我们赶你出去的就好，以后你也别想你两个孙子叫你一声奶奶！”
姜母最听不得姜奶奶拿他们家跟姜姑姑家比较。
姜母跟姜奶奶还在吵，传到姜江耳里的声音，也随着她走得越远而变得越小。
她快步走进了小区，然后在漆黑的小区里站定，朝天上看去。
上次她看到了流星，许了愿，希望家里人多爱她一点。
但现在，她想改变愿望了，她希望她自己能多爱自己一点，自己能变得更强大。
姜江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将所有的心思都冲刷干净，才回了屋子里继续看书。
周末两天家里的氛围也变得格外奇怪，姜奶奶到底只是气话，并没有去姜姑姑家，但心里却还是憋着一口气。
姜父这两天里外不讨好，老的跟他生气，小的不搭理他。
周一，姜江一早就去了学校，相较于家里，她其实更喜欢在学校待着。
早上大课间，姜江去找了李晓萱，将人带到了她们之前谈话的实验楼。
不等姜江开口说什么，李晓萱先开口了，“我正有话跟你说，以后我不能给你补习了，我中午要在家睡午觉。”
李晓萱微垂着头，听得出来，她心情并不多好。
“嗯。”姜江了然地点点头。
“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我还要去班上看书。”
“好。”姜江应了声，然后开口，“你为什么跟你奶奶说，我数学考满分靠的是作弊。”
李晓萱抬头，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只看了姜江一眼，便连忙朝右侧望去。
“什么作弊？我没有说过。”
“你奶奶跟我奶奶说的，还说是你亲口说的。”姜江冷声道。
李晓萱抿抿唇，干脆承认，“是，我说了。我为你补习，最后考的居然还没有你好，你让我家里人要怎么看我！”
说到最后，李晓萱的声音都变大了。她心里其实还有些嫉妒姜江的好成绩，凭什么姜江这么一个学渣，经过几天的努力，就考过了她呢？
“那你就能说我是作弊？你帮我补习我很感谢你，但你怎么可以污蔑我？”姜江搞不懂，她努力获得的成绩，难道不值得被尊重吗？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吧。”
李晓萱算是姜江唯一的朋友了。这么优秀的人跟自己交朋友，姜江曾格外珍惜。
李晓萱望着一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想帮我补习，你只是想跟路远坐近一点而已。你喜欢路远，对吗？”
姜江突然沉声说道。
李晓萱连忙转过头来看她，脸蛋涨得通红，“你别胡说！我才没有！”
姜江却没有说话，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我都知道了。
李晓萱咬了咬牙，“你最好别乱说！你要是乱说，我……”
“放心，我不会说。”
李晓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等看不见李晓萱的身影了，姜江呼出一口气，然后蹲下，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腿。
她其实在一开始就察觉到李晓萱的用心了，李晓萱平时见到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怎么可能会主动帮她补习。
补习的时候，李晓萱更是频频望向路远，姜江便更确定了。
但即便如此，姜江还是很珍惜这唯一的朋友。然而，强扭的瓜不甜，李晓萱根本就不把她当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