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没本事又怕死的他难道不该是最不适合的人吗?
李明楼问了他的名字拿出问卷看了,含笑点头:“是,你答的不好,但正合适。”
厅内哗然议论一片,张靖更是再伸手“夫人请让我看看别人的问卷。”
李明楼也没有拒绝,把入选的和没入选的都摆出来让大家随意看,厅内变得更乱,没入选的越看越气,这写的都是什么,要么是贪生怕死,要么是草包一个……
那些选上的掩面越来越丢人,尤其是看了落选人们的问卷,恨不得挖个洞藏起来,这些人有抱负有能力还有胆气不惧生死,这才是最合适的啊!
女侯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因为没送钱?或者因为长的丑?
看着厅内越来越乱的气氛,李明楼示意大家安静。
“你们答的好,但其实也不好。”她道,“你们偏题了。”
她扫过室内诸人。
“想必你们来之前心里有猜测此行危险,但我并不是选去送死的监察使,我是选能活着的监察使。”
“我要的这个监察使到了卫道要做的事,就是不做事。”
“我只要这个监察使活着,只要活着,监察使的任务就完成了。”
厅内的诸人更加不解,不是去监察收回削弱卫道权利的?那这个监察使有什么意义呢?
李明楼道:“意义就是这些监察使活在卫道一天,就告诉民众,这卫道就是朝廷的卫道!”
厅内瞬时安静下来,意思大概明白了……
李明楼站起来,看着被选中的这些人。
“你们就是一根钉子,我不需要你们建功立业,只要你们活着,活在卫道,扎在民众们心里。”
“想想你们家中的老父母,娇妻儿,不管用什么办法,用尽办法,都给本侯好好的活在卫道。”
“你们活着,朝廷就活着!”
第十七章 势不可挡
原来如此,诸人的疑惑解开了。
选上了松口气,如果是不用做事的话,还好一些
没选上的解了疑惑,没有了义愤,但有些茫然失落。
张靖自嘲一笑,对李明楼施礼:“没想到不能施展抱负是因为太有抱负,多谢夫人,某这就告辞了。”
李明楼唤住他:“你说错了,不能施展抱负是因为时机和所处的位置不同,你只是不适合监察使这个位置。“
她停顿下想了想。
“只是不适合现在的监察使这个位置。”
“当初突然乱世,官民兵马都适应了很久,从动乱到太平也是需要时间,所以要慢慢来。”
“现在要做的是让大家接受,习惯,然后才能重塑。”
“这些看起来不太想做事的人,到了卫道能因为不想做事而减少防备,有机会被接纳。”
“不过,正如你们想象的,这件事很危险,危险不是去做事,而是卫道不想要你们的存在,要留下来就要斗智斗勇,吃苦受罪,费尽心思。”
她看着那些被选上的人。
“我知道,选上你们,对你们来说是强迫,但现在无人可用,就只能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她俯身施礼。
“助大夏一臂之力。”
被选上的人们顿时慌乱,忙还礼“夫人快起。”“夫人我们当不起。”“夫人言重了。”
有一人站出来,羞惭还没褪去,但多了一分坚毅:“夫人,我们也不是不想去,是因为才学有限做不了监察,如果只是为了代表朝廷留在卫道的话,我们还是敢试一试的。”
有他说话了,其他人也便纷纷开口“我别的本事没有,让人开心还是有点把握的”“我能让谁都看不到我,装作不存在。”“说起来,当初叛军攻占我们那里,我不仅没有被杀头,还官升一级“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让气氛略尴尬。
还好李明楼没有在意,而是摇摇头。
”活着从来不是简单的事,这个世道,活着,比死要难多了。”
她看外边,就像她为了不死,要活着,现在就要站在这里,忍受着日光灼烧的痛苦。
室内诸人再次齐齐施礼,这一次被选上的没有了羞愧不安,落选的也都真正的释然,张靖还对入选的人们施礼:“请诸位保重。”
于是所有落选的便施礼祝福,入选的诸人还礼,最后一丝不情不愿也散去了。
“你们虽然在此落选,但在其他的地方能担重任。”李明楼道,“他们要去是尚未收整之地,那里不管是朝廷法纪还是人伦礼仪都需要缓缓图之,我大夏也有很多已经收整之处,现在就需要更规整更严厉的秩序,以成为真正的太平之地,成为整个天下恢复太平的根基。”
李明楼请姜亮刘范进来,介绍了他们的身份,由姜亮带走选中的人员进行下一步安排,刘范则带着没入选的人挑选安排,他从河北道归来,沿途又访查多地,当初权宜之计安置的很多官员都需要更换了,紧缺真正能做事的人手。
刘范带着人要走,姜亮又拦住张靖笑眯眯问:“你真是孑然一身?家里真没有钱?我看你这衣衫簇新,花了不少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刘范赶走,张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对姜亮一礼才跟着刘范离开。
厅内的人散去,但从四面八方涌向京城的人还持续不断,秋高气爽,满目生机。
在后宫门前哭的朝臣们哭不下去了,眼睁睁看着女侯选了一批监察使,还让朱相爷带到了朝堂上,叩拜陛下,陛下赐印节官袍,仪式郑重,女侯为每一个监察使调配了兵马护送,当然这不是针对卫道的,毕竟现在叛军还未平,路途上要保证安全
新任的监察使还没离开京城,京城外的卫道州府已经传遍了。
监察使的事,从一开始消息就送到各卫道了,只是没想到
“真能选出来!”齐山将信报扔在桌子上,“竟然有这么多不怕死的人。”
一个门客拿过信报翻开看,上面详细的写着即将赴任的监察使的姓名籍贯。
“都不是京官。”他道,“也不是名门望姓,时势造英雄,乱世里不是只有兵将们敢动心思了。”
“不知道有几个能活着走到卫道。”一个门客冷笑。
但旋即另一个门客也冷笑:“还是先看看有几个卫道敢动手吧。”
先前的门客不说话了,如果真有卫道劫杀了监察使,那女侯会不会对卫道用兵?如果说以前大家还有怀疑,但经过兖海道之事,谁也不会怀疑了。
那个女人说打真敢打,那兖海道也是废物,才几个月就被打败了!
刚打完了兖海道,就立刻往卫道派驻监察使,这就是耀武扬威,或者正等着监察使被卫道谋害,然后她就有借口来动兵,毕竟现在其他卫道不会像常家儿子们那般自己作死。
不能劫杀,那怎么才能阻止监察使进入卫道?向朝廷抗议?朝廷里的官员们已经抗议过了,对女侯来说,没用。
室内一阵沉默。
这个女人,凶猛,莽莽,打的大家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那就只能让监察使进来。”一个门客道,“也无须太担忧,他一个人,无根无基,就算来了也不能奈何我们。”
这个门客的话没说完,就被齐山打断:“你不像是我的门客,倒像是那女侯的。”
门客顿时吓的站起来:“都督,我,我,不是奸细”
“都督不是说你是奸细。”旁边的门客嘲笑,“是说你这想法正是女侯的打算,一个监察使前来是奈何不了我们,但他只要站这里,民众们就能看到他,看到朝廷,他一个人束缚不了我们,但他能煽动民心,民心凝聚一致,我们就不好做事了。”
“是啊,女侯对兖海道用了兵,前几天官吏说派发秋税的时候,竟然有人反问,说朝廷免税三年,为什么我们收那么多。”另一个门客道,“真是不像话,以前他们谁敢说这样话?”
那门客讪讪。
但劫杀不得,又不能让人进来,还能怎么办?
”好办啊。”齐山笑了笑,指着桌子上的信报,“女侯已经给出办法了。”
什么意思?门客们不解。
齐山收了笑,道:“当机立断,不瞻前顾后,不惧不怕,先用刀,后说话。”
那门客们不由站起来,意思是
齐山站起来。
“我们该动手了。”他道,“否则就真成她手上的鱼肉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各有知道
自从兖海道之后,朝廷的动向被卫道紧紧盯着,齐山接到详细的信报,项南也拿到。
“我就知道。”他对陈二拍着桌子笑,“她肯定会这么做,先动手杀个鸡,趁着吓到猴子,立刻塞人。”
陈二撇嘴:“你高兴个什么,你也是猴子。”
项南笑道:“猴子也能高兴啊。”
“那高兴的猴子你怎么做?”陈二问,“敲锣打鼓迎接监察使到来吗?”
项南道:“当然。”再伸手一指,“立刻把人送去南边。”
陈二失笑,浙西南边是被齐山东南道兵马占据的。
这边说话,有卫兵带着一个信兵进来“卫率,项都督派人来了。”
项南对这个信兵很熟悉了,笑着打招呼,接过信,让他下去歇息,打开信看了对陈二道:“叔父是特意叮嘱我不要跟监察使起冲突。”
陈二道:“看来把兖海道这个鸡打一顿还是很管用的,大家都有点怕了,也能太平一段日子了。”
项南摇头,怕是当然怕了,但怕之后是不是会太平那就不一定了,怕了之后,也有可能要回击。
项云在信上也说道了这一点,女候的心思卫道也都看明白了,就是逼着他们放弃家业,重归朝廷,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没有人愿意乖乖放手,现在就看谁先动手吧。
“你不许动手,不要坏掉你和女候先前的来往关系。”
项南摸了摸鼻头,叔父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女候对他可半点情义没有,早就把他扔一边去了,自从当了女候,一封信都不给他写了
惆怅啊。
他叹口气,看陈二:“盯着东南道那边的动静。”
陈二没反应过来,刚说了会太平
“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太平,真正的太平是要打出来的,叛军打了多久?卫道么“项南没有再说下去,只道,“齐山野心勃勃,我怕他对女候不利。”
是啊,如今的卫道除了称号外,跟叛军也没太大区别了,真要跟朝廷的兵马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齐山的兵马足能跟女候的兵马一战,陈二神情凝重:“你要助女候?”
项南看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问话很奇怪。
“想什么呢,女侯哪里用我相助。”他道,“当然是趁机把浙西另一半抢回来。”
收到项南的回信项云松口气。
“南公子当然不会莽撞。”蒋友在一旁笑道,“都督您多虑了,他不是没经过战乱的小孩子。”
项云笑了笑,他早就知道项南不是小孩子了,是个有自己想法且不听话的年轻人,他担心的也不是项南会对朝廷监察使做什么,而是去给女候通风报信一起对付齐山。
与女候一起对付其他卫道,曾经也是他想过的一个办法,但现在看来,女候此人凶猛狠辣,再加上已经有过一次交手,她对项氏心生忌讳,如果真要动手,第一个也只会对项氏动手。
想到自己在京城的失手,听到皇帝崔征三皇子一起遇害的震惊,现在还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他跑的快,可能也跟着先帝崔征去了。
女候杀他之心不死,他在立下斩杀安德忠的大功后,竟然还想骗他进京,然后
项云心里冷笑,以为她自己给自己封了候,就真能让天下敬畏了吗?
弑君叛逆之徒!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只是时候未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