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元吉笑了,截断她的话:“我的身体很好,也不辛苦,还没开始训这些民丁呢,一切刚开始。”
  小姐心情又变好了,金桔在一旁举着灯过来,笑道:“我偷听县衙里有人私下议论说练的乱糟糟跟放羊一般,原来是还没开始啊。”
  元吉道:“不能一开始就把羊吓跑。”
  要练的好是要很辛苦的。
  这些因为一时热血来军营拿起兵器的民众,如果立刻把他们变成真正的兵丁,只怕人都会跑光。
  那种苦和累,会让人宁愿躺着等死。
  这些金桔不懂也不多言,笑嘻嘻的应声是,将灯放下,摘去先前灯上的罩子,室内变得明亮。
  “光州府是没有问题,淮南道也不过如此。”元吉道,“现在要注意的是浙西安德忠。”
  毕竟这些山贼可能是他的授意,知县和杜威也可能被他收买,现在一锅被端了,他可能善罢甘休?
  “明杀我们不怕,他能收买窦县,不能收买整个淮南道。”李明楼道,“暗杀,我们就继续剿匪,这正合我意。”
  元吉点头应声是。
  “而且我认为他可能什么都不会做。”李明楼道,回想着姜亮刘范对安德忠的评价,“安德忠懦弱又多疑,他这次是奉安康山的命令做事,事情没有做好,他不敢打草惊蛇乱了安康山的大计。”
  元吉没有跟安康山打过交道,李奉安后期将剑南道布置的严密,外界很难刺探,他也不去刺探他人,尤其是安康山等与之势力差不多的节度使。
  多疑的人想的多,懦弱的人行动力很差,这真是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性格。
  “雀儿。”
  妇人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人也走到了门口,金桔疾步过去伸手,如果李明楼不想这妇人过来,她的手就会变成阻止,如果李明楼不拒绝这妇人,她的手就是搀扶。
  “怎么还没睡?”李明楼问,站起身来。
  金桔搀扶着妇人走过来,殷勤问:“夫人你要不要喝茶?”
  妇人对金桔笑了笑:“不喝了。”感觉着室内有其他人在,“雀儿你还在忙啊?”
  元吉对李明楼俯首施礼,李明楼点点头:“元吉叔你早些休息。”
  她在妇人面前并不掩藏对自己人的称呼,试探多次这个妇人只认得雀儿和武鸦儿的名字,其他人对她来说都是认识的也都是陌生的,并不在意。
  元吉离开了,李明楼坐下来:“我写一封信就去睡。”
  因为担心这个妇人一个人睡害怕,虽然妇人并没有说害怕,但她常常会问李明楼在做什么,李明楼便让她在这边睡,自己则在外的小床上,金桔去睡了单间。
  “给鸦儿写信吗?”妇人含笑道,她的眼上还蒙着李明楼给的那条布,露出的面容在灯下一笑温婉,“鸦儿收到信会很高兴。”
  李明楼握着笔顺口接话:“你要给鸦儿说些什么吗?我来写下来。”
  妇人含笑摇头:“我见了他再说吧。”
  一如既往,虽然儿子挂在嘴边,却从不多谈,李明楼一笑继续给李明玉写信,妇人在一旁坐着并不打扰。
  “夫人,我给你念书听。”金桔拿着一本书坐在妇人脚边。
  王知去世了,李明楼占据了他的书房,王知的藏书很多,大多数都不是圣贤书,而是野史杂记话本。
  金桔很喜欢拿个话本讲故事给妇人听,妇人也很喜欢听故事,这样两人都不会打扰到李明楼。
  初冬的夜里,小小书房灯火明亮,映照着三人的身影高高低低,各得其乐。
  相比于窦县县衙,淮南道府所在的衙门书房要大的多,其内人也多高高低低影子挤满,让明亮的灯光变得昏暗。
  淮南观察使神情威严,视线扫过案上摆放的几本文书,这是光州府送来的,他没兴趣看,这些州府呈报的东西都是废话,他心里清楚的很,还不如问光州府来送信的官员话能知道的清楚。
  问出的内容让他震怒,让道府的诸官惊骇。
  不过震怒和惊骇并没有让淮南道的兵马立刻杀向窦县,因为不用看县府那些废话文书,观察使就知道这件事绝不会是山贼作乱。
  “境内有什么兵马动向异常?”观察使沉声问。
  厅内负责兵马的官员们低声交谈几句,有人出列俯身:“没有。”
  “大人怀疑凶手是官兵?”有人问。
  观察使冷笑:“山贼且不说武力,身为贼怎能有杀知县的胆气。”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点头,淮南道有官兵作乱,杀了知县,这比山贼肆虐还要严重,但没有人站出来请速速上报朝廷。
  “宣武道那边官兵似乎有纷争。”一个官员低声道,“窦县与宣武临近,该不会……”
  观察使的眉头凝起来,宣武道的兵马不归他管,两道相争起来很是麻烦,更何况他也不想跟宣武道的官员去朝廷上争执。
  宣武道的观察使与安康山交好,这一次借着浙西安德忠过生辰,他们约好一起去,现在崔征意属他为节度使,但全海另有所选,如果安康山能说上话,全海一人之力便不足为惧。
  “大人。”有佐官眼明利索,轻手轻脚上前,说出了光州刺史送了一大笔钱买来的话,“还是先看看光州府怎么说的,当下最要紧的是安民啊。”
  观察使不情不愿的拿起文书,翻开一看眉头解开了,神情有些惊讶,以往这些州府只会递上来问题指望上官们来解决,这一次光州府竟然主动解决了问题。
  将王知和杜威的死归于剿匪义勇捐躯,这个倒无所谓,道府当然也要这样做,最妙的是捞住了一方闲人接过了这件麻烦事,行不行的民心暂时安了就解了燃眉之急。
  “不错不错。”观察使赞叹,这才下令,“抽调一批兵马去窦县,先按山贼作乱清剿,至于追凶…..”
  他手指轻轻掐算。
  “待过了十一月二十八再查。”
  那时候安德忠的生日过完了,朝廷的关于淮南道节度使的任命也差不多落定了。
  诸官齐声应是。
  并不是所有的道府都有书房,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们遇到紧急事都能谈论平和。
  站在浙西节度使的道府里,形容狼狈的男人看着夜色里华丽明亮的厅堂,脸上浮现了奔逃一路都没有过的恐惧。
  “安大公子,心情还好吧?”他颤声问。
  引路的人看他一眼,眼神冰冷:“你说呢?”
 
 
    
第七十九章 安大公子不高兴
 
  男人跪倒,将头紧紧贴在光滑的地面上,不敢抬头看一眼,感受着前方传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声响。
  安德忠跟他的父亲一样,嗜好吃肉喝酒,身形也渐渐的像他父亲的肉山发展。
  “我都忘了窦县的事了。”
  安德忠的声音很好听,与他父亲的善舞不同,他擅长唱歌,当初这个节度使就是靠着与罗贵妃歌舞应和,龙心大悦拍定的。
  不过令人愉悦的声音只是奉献给皇帝,安德忠的脾气并不好,皇帝将太子的三公主许配给他,三公主让人送信嘲笑他的肥痴,安德忠没有痛哭流涕的自惭形秽去求皇帝退亲,而是让人到太子府念了一封回骂的信。
  太子大发雷霆将三公主骂了一通,给安康山说了好话,以两儿顽劣了解此事。
  公主惹了他不高兴,他都要报复,更何况自己一个蝼蚁。
  这件事绝不能是自己的罪,或许能求的一线生机,男人向前爬了两步喊大公子:“这件事是蒋庆的主意,他说要做山贼就要像山贼,所以才要四处劫掠,结果撞上了那群人,更可笑的是杜威他们,又假扮山贼要为蒋庆报仇…..”
  “为什么我的手下总是有这么蠢的人。”安德忠没有抬头,专注的用一把刀割肉,“这么蠢就该死,你怎么还没死?”
  说完他将手里的刀扔了出去,刀砍在趴在地上男人的头上,男人发出一声叫就死去了,血瞬时染红了地面。
  屋子里的人没有半点惊吓,有两人走出来将死尸拖出去了,还有一个人捡起地上的刀双手送还安德忠。
  安德忠将刀在衣服上擦了擦,继续割下一块半生不熟的肉吃了。
  “大公子,我去把那些人杀掉。”送还刀子的男人说道。
  安德忠没有下令,将刀子狠狠的戳在肉上:“我最讨乌鸦。”
  “不管他们是谁的人,山贼连知县都能杀,杀了他们又如何。”男人说道,脸上青筋跳跃,带着一条伤疤狰狞。
  “杀人不是关键。”安德忠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知道些什么。”
  连官兵和知县都敢杀,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有底气。
  “那些人留在窦县,带着县民要剿匪,并没有说其他的,看来是不知道,光州府和窦县也都支持赞同。”另一个男人起身说道。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这件事我们刚做,除了王知杜威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最多猜测知县和杜威跟山贼勾结,其他的不一定猜到。”
  “乌鸦这种杂碎,养出一群不知好歹的鸦军,在振武军里都横行霸道,更何况来到这窦小县,县令团乱又如何,想要杀他,他们就敢反杀。”
  因为距离近,朔方平卢范阳驻军常有来往,也比较熟悉,此番几人潜来到浙西,没想到竟然又遇上了。
  要是别的兵马也好说,振武的鸦军的确让人头疼。
  安德忠用油手揉了揉鼻头,暂时抛开这个头疼的问题,换另一个思路:“也就是说窦县有山贼作乱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大家点点头:“淮南道也愿意是这样。”
  安德忠嘀咕一声:“那就这样吧,我们目的也达到了,不要惊动父亲了。”
  “可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一个男人小心说道,“朝廷里崔征和全海这些日子反而相安无事了,奇怪,明明前一段还要调集兵马进京。”
  “他们不调兵马入京,大都督怎么去护驾。”另一人道。
  “所以父亲这时候心情肯定不好。”安德忠说道,“这件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们,窦县的事不能再闹大,否则打草惊蛇。”
  最关键的是第一句,在场的男人们心里明白,但没人敢反驳,安德忠怕安康山心情不好,他们怕安德忠心情不好,地面的血还没干呢。
  “那接下来人手怎么安置?”有人问。
  安德忠道:“淮南这么大,没了窦县还有瓜县呢,更何况窦县闹了山贼,其他的地方闹山贼也没什么奇怪。”将刀插在肉上,“至于乌鸦,这笔账我过后再跟他算。”
  诸人俯首应声是。
  夜色里来往的信使也不停。
  夜色褪去,天光大亮,在没有山贼凶案的地方,也有疲惫的人马汇集。
  李奉景半个月养出的肉这几天就消下去了。
  “四老爷,没有消息。”来人们摇头说道,神情惶惶不安。
  李奉景的脸色更加不安。
  “四老爷,四老爷,有消息。”另一边有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高声喊。
  李奉景大喜,翻身下马迎过去,来人也急跳下马。
  李奉景伸手抓住他:“明楼在哪里?”
  来人仰头看他:“不,不是大小姐的消息…..”
  李奉景疲惫愤怒,抬脚踹向来人:“不是你喊什么!”
  来人猝不及防向后跌去,人未落地便又翻身而起,可见身手灵活,李奉景一个机灵回过神,才想起来这是剑南道的随从,这些随从就算是个伙夫也都有身手。
  曾经一个伙夫都不把他当老爷,而现在他竟然敢打他们了。
  他们不会打他吧?
  尤其是现在李明楼丢了,要是那个元吉在,肯定会撕了他,幸亏元吉跟着一块丢了,李奉景紧张中还微微走神,然后并没有看到这随从怒而来的拳头,而是向后退了一步。
  随从的神情有些古怪,李奉景敏锐的从中分辨出惶恐。
  “四老爷。”他喃喃的低下头。
  嗯…..李奉景挺直了脊背:“现在除了大小姐的消息别的都不是消息,不要大喊大叫一惊一乍。”
  随从应声是,李奉景负手看四周,视线扫来剑南道的随从们都向后退,低头缩肩垂手。
  一鼓作气打铁要趁热,李奉景沉声:“大小姐出事,你们这些随从是犯了军法,当斩。”
  便有不少随从们身形瑟瑟。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李奉景还是懂的,不再咄咄逼人,看向先前的那个随从:“你急急忙忙的什么消息?”
  随从上前一步:“有些地方山贼作乱,很厉害,我是想小姐会不会…..”
  这等坏消息李奉景想都不想:“大小姐绝不会出事!区区山贼而已。”
  随从抬起头做出惊恐的神情:“那些山贼把一个县的县老爷和一个团练的官兵都杀了。”
  李奉景维持的镇定顿消,现在的山贼都这么凶了?果然行路多险。
 
 
    
第八十章 瞒住剑南道
 
  李奉景在椅子上被摇醒,看到项九鼎黑沉沉的胖脸。
  这黑脸看多了,李奉景也没有畏惧不安了,他坐正身子:“怎么样,消息属实吗?”
  项九鼎坐下来:“也没有到处都是山贼作乱,只是一个县。”
  “一个县也够可怕了。”李奉景道,“那可是杀了官兵啊,这不只是山贼,这是叛乱吧?”
  项九鼎瞪眼:“你少乱说话。”
  叛乱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虽然他也认为这等同于叛乱。
  李奉景不在意他的呵斥,起身走动:“是在淮南境内,明楼去过那里,寻找过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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