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声奶气,狠狠挠在人心最痒处。
喉咙干咳灼热,眼里只剩雪白足弓上滚动水珠,晶莹剔透,是杨枝甘露,点滴便解得渴。两点殷红血珠是穿肠毒药,一点毙命。
雪白玉足裹入男人粗糙掌心,恰恰好握住。指腹不经意蹭过,滑得要脱出手。上好羊脂白玉打磨千万遍也没有这样细腻,叫人疑心,要用唇/舌细细检验。
谢三呼吸都带着烫,着魔般低下头。
……
被蛇咬过的伤口很小,细细的疼,现在变成痒和烫。程遥遥脚趾蜷缩,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忍着疼,眼巴巴看着谢三。
谢三良久才抬起头,唇上挂着一丝血迹,眼眸幽深发黯。
程遥遥看着他的脸色,心都凉了:“毒都吸出来了吗?”
谢三额上滚动热汗,定定看着程遥遥,胸膛急促起伏。
程遥遥瞳孔的颜色偏浅,眸中汪着秋水,天真又直白地盯着他的唇,仿佛看穿他内心的阴暗与yu念。忽然叫起来:“你!”
谢三喉结一动,咕咚咽了下去。
程遥遥越发紧张起来:“糟了,你怎么能吞下去呢?快吐出来!快漱漱口!”
程遥遥急得推谢三,她只想谢三救救自己,可不想让谢三自己也搭进去!
谢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都不敢看程遥遥一眼,转身到水边,往脸上猛泼了几把水。
看着谢三伏在水边,宽阔脊背上褂子都被汗水湿透了,程遥遥又感激又内疚,还有些发愁:“你漱口就漱口,洗脸有什么用啊!”
谢三无动于衷,过了好一会儿才湿淋淋地走回来,眼睛都不看程遥遥。
程遥遥一双白嫩的脚丫乖乖并排放在草地上,担心地跟谢三道:“我的脚没有知觉了,是不是蛇毒发作了?”
“……你是坐太久了。”谢三的嗓音哑得吓人,才开口自己便发觉了,懊恼地闭上嘴。
程遥遥揉着脚踝,好担心地看着脚背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冒出血珠了:“蛇毒都吸干净了吗?”
谢三现在最听不得这话,头顶都要冒出烟。程遥遥还一声声地追问:“我真的没事了吧?伤口会不会烂掉?我会不会截肢啊?”
“xi……xi干净了。”谢三的良心被这天真问句声声鞭挞,无处逃遁。
程遥遥惜命得很,更怕留疤,道:“那要不要上点药?会不会留疤?”
那样小的伤口,隔日便愈合了。只有滴没受过一点苦的大小姐才会哭天抢地,以为天都要塌下。她这幅娇气模样,偏偏又叫人奈何不得。
谢三左右一看,走到一棵树下摘了几把野薄荷,洗干净揉烂,敷在程遥遥的脚背上。谢三脸色冷肃,说胡话也一本正经:“这是专解蛇毒的。”
野薄荷汁液发出冷冽的香气,伤口也冰冰凉的,舒服很多,程遥遥圆润的脚趾头欢快地动起来,破涕为笑:“真的有用,我好多啦!”
原书里谢三常常上山摘草药,很有一手,程遥遥顿时放下心来,果然觉得自己的脚有知觉了。
娇滴滴的大美人坐在草地上仰望自己,眼底是全无保留的信赖。清澈如水的眼波,倒映出自己的阴暗可耻。
谢三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移开眼,道:“你休息一会儿,不会有事。”
程遥遥抱着膝盖,乖乖坐着一动都不动了。谢三也坐下休息,闹了半天,紧绷的神经此时才松懈下来。
程遥遥突然问:“桑葚呢?”
谢三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路,微怔。
程遥遥道:“我想吃桑葚。你刚才摘的。”
程遥遥失去生命危险,便又想起口腹之欲来。才坐下的谢三:“……”
程遥遥准备好了一篓子的话等着谢三呢,谁知谢三什么话也没说,挽起裤腿起身下水去了。
那棵大桑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枝叶繁茂,树根虬结,横在水上。谢三个子高,站在水里伸手就能摘到桑葚。
桑葚树越老果子越甜,这些桑葚个头大,颜色有浅红深红紫红,像是藏在树叶里的红宝石。凑近就能闻到那股独属于桑葚的酸甜香气,让人嘴里分泌出口水来。
这棵桑葚树离村子远,否则早落到孩子们的嘴里,也留不下这么多了。
谢三的手又宽又大,摘桑葚时却很灵巧,不多时就摘了一大捧,顺手又扯了几根茅草根,洗干净用叶子垫着送到程遥遥跟前。
“我好久没吃过桑葚了。”程遥遥拿起一颗桑葚,笑盈盈打量着,“桑葚能做许多好吃的,你吃过桑葚果酱吗?”
谢三摇摇头。
“我改天做给你吃。唔,好甜!”桑葚入口一抿,酸甜汁水就迸溅在口中,舌尖先品到酸,再逐渐尝出甜味儿。那茅草根白嫩嫩,嚼着有甘甜汁水,也很好吃。
程遥遥一颗颗往嘴里送,谢三半蹲在她跟前,捧着叶子,耐心地等。
吃了好一会儿,程遥遥才反应过来,偷偷抬眼看谢三。
谢三鼻观眼眼观心,眼睛只盯着那一捧逐渐变少的桑葚,看也没有看程遥遥一眼。
程遥遥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谢三的嘴唇。电视里的人吸完舌蛇毒嘴唇总会变成黑紫黑紫的,还会变成梁朝伟在东成西就里的鸭子嘴。
还好,谢三嘴唇不厚不薄,漂亮的两瓣菱唇仍是健康的红色。
程遥遥的眼神直白又天真,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谢三的耳根逐渐滚烫起来,把桑葚放进程遥遥手里,起身道:“我去把活儿干完。”
“那我呢!”程遥遥急忙跟着起身,受伤的脚虚踩在地上:“这儿有蛇的。”
谢三闭了闭眼睛,向来冷淡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可奈何:“你不怕晒?”
程遥遥在晒黑和被蛇咬里纠结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我不怕!”
谢三把程遥遥的鞋子找回来,放在她脚边。程遥遥把左脚套进去,受伤的右脚踩着鞋跟,趿拉着当拖鞋穿,一瘸一拐地跟着谢三回地里去,好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
蛇咬的小小伤口不至于弄瘸腿……谢三的话在舌尖滚了两滚,还是咽了下去。
剩下的半垅地谢三很快就播完种子,这几天雨水充足,不用再洒水。
程遥遥插着腰,豪情万丈地一挥手:“看,这些都是我种的豆子!”
谢三用褂子擦了把汗,闻言看向程遥遥。
“……”程遥遥心虚了一下,随即改口:“看,这些都是我们种的豆子!好累啊,我们能回家了吗?”
程遥遥说着,收拢起一堆宝贝:没吃完的桑葚,茅草根,还有几颗漂亮鹅卵石。
谢三捡起铁锹,走向下一垄玉米地:“还有七垄地。”
烈日当空,十几排玉米齐刷刷迎风摇摆,仿佛在嘲笑程遥遥的天真。
说是干活,程遥遥也只是坐在阴凉的玉米地里吃桑葚而已。她脚背上的薄荷叶汁水蒸发变干了,程遥遥把薄荷叶抹开,脚背上的伤口已经逐渐开始愈合,变成粉色。
程遥遥看看火辣辣的阳光,又看了眼地里挥汗如雨的高大身影,深吸口气,用手绢把伤口裹住,穿好鞋子,跑到谢三身边。
谢三麦色肩膊上汗水滚动,已经翻了半垄地。见程遥遥主动回来,有些诧异地问:“脚不疼了?”
“还有一点点。”程遥遥一听就顺竿子撒娇起来。
谢三唇动了动,对着程遥遥那双娇滴滴的眼睛,半晌吐出一句:“……忍着。”
“……”期待谢三这种木头能安慰自己?真是晒昏了头。程遥遥气哼哼跑开,抓了把豆子开始播种。
没有谢三高大身板挡太阳,程遥遥被晒得脑浆沸腾,看东西都重影儿了。没干一会儿,她又嚷嚷着自己脚疼,跑回玉米地里乘凉去了。
看着程遥遥跑回玉米地里,谢三抿紧唇角,生出一丝懊恼。
谁知程遥遥忽然又转头,冲他拼命招手,粉色唇瓣夸张地做口型:“快——过——来——”
谢三一愣,程遥遥又遇到蛇了?!他抄起铁锹大步走过去,被程遥遥一把抓住,凑在他耳边:“小声点,兔子,有兔子!”
程遥遥吐气如兰,吹在耳廓里,谢三耳根霎时滚烫,浑身血液奔涌着找不到出口,抓住程遥遥手腕推开。
程遥遥一时没提防,被他推得倒在地上:“哎哟!”
两人闹出动静,只见不远处一只灰扑扑野兔机警地站起来,撒腿几下没了影子。
“兔子跑了!我的兔子!”程遥遥心疼地看着跑没影的兔子,那只兔子可肥了!
一转头,看着谢三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新仇旧恨顿时翻了起来:“都怪你,你干嘛推我!人家好心给你看兔子……”
谢三呼出一口滚烫的浊气,回过神,见程遥遥气鼓鼓背对着自己,显然为那只兔子气得够呛。他低声道:“我……我明天给你抓一只。”
“谁要你的兔子,走开!”程遥遥背对着他,后脑勺都写着生气。比起兔子跑了,谢三刚才推她的那一下才让程遥遥生气,越想越气!
谢三半晌没吭声,程遥遥偷偷转头看,他早走开了!程遥遥就更生气了,气得脸都大了一圈!
程遥遥跟河豚似的坐在玉米地里,好半天,谢三才终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提着一只山鸡。那是山鸡颜色灰扑扑的,长尾巴,是一只雌雉鸡。
谢三身上沾了不少草屑,满头汗,拎着这只鸡送到程遥遥眼前,眼眸黑亮地看着她。
程遥遥双手抄在胸前,绷紧俏煞的小脸,高冷地道:“这是什么?”
谢三呐呐道:“没抓到兔子,只有一只山鸡。”
程遥遥是谁?程家大小姐。多少青年才俊一掷千金,珠宝皮草,限量版奢牌手包流水一样送到眼前,也换他不来程遥遥千金一笑。
谢三送来的是什么?一只灰扑扑,又丑,又脏的山鸡!
哼,区区一只山鸡,就能抚平他刚才对自己的不尊重吗?!
程遥遥玫瑰色的唇撇了一下,继续冷若冰霜:“我最讨厌吃山鸡了。”
谢三眼神一黯,道:“抓野兔要下套,我明天带工具来。这只山鸡,你可以带回去给其他人。”
“凭什么!这是我的!”程遥遥顿时跳了起来,好像已经看见其他人在分吃她的山鸡。特别是程诺诺和沈晏,光是想一想都要气炸了。
“有没有带火柴?我要现在烤了吃!一根鸡毛也不留给他们!”
谢三:“……有。”
谢三常年进山打猎,火石盐巴都是随身携带的。他提着山鸡去下游处杀了,按程遥遥的要求放血掏内脏,清洗干净。
连日来多雨,小溪边有不少野菌子。程遥遥摘了一捧野菌子,叫谢三去洗——她现在不肯靠近小溪了。又摘了一点野山姜野山椒和薄荷。
程遥遥把洗干净的菌子塞进鸡肚子里,山姜切片塞进去,山椒和薄荷加盐巴揉碎了,也一并塞进鸡肚子里。再用细竹签把鸡肚子封好。
程遥遥的要求奇奇怪怪,谢三也没反驳,一一照办。等程遥遥让谢三挖一团泥巴,和水抹在山鸡外表时,他才反应过来:“要做叫花鸡?”
”嗯!”程遥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地道:“泥巴抹得厚一点儿,封住汁水。”
谢三总能领悟程遥遥的意思,一一按照她的要求做好。一只山鸡很快就糊成了一个泥巴球。
谢三用柴刀在地面挖出一个浅坑,垫上几片大叶子,把泥巴球山鸡埋进去。再在上头燃起一个火堆。
正宗叫花鸡得挖个深坑,烤上两三个小时才能吃。今天时候不早了,程遥遥特地让谢三埋得浅一些,大约半小时就能吃。
还剩下不少菌子,程遥遥掰了一些柔韧的小树枝,捋掉叶子,开始串菌子。程遥遥穿菌子的手势熟练,羊肚菌青头菌小口蘑三个一串,整整齐齐架到火堆上烤。
程遥遥一边烤菌子串,一边笑道:“这么新鲜的野生菌子,原汁原味地烤出来,什么调料都不用加就很鲜了。特别是这羊肚菌,水分不多,烤出来有肉香呢。”
程遥遥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叽叽喳喳地跟谢三话,完全不记仇了。
谢三是块沉默寡言的木头,程遥遥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己,只是对着他就爱说话,也可以放心地说。
冷冽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你怎么会做这些?”
程遥遥愣了下,才发现是谢三在问。两人中间隔着火堆,谢三英挺面容被烟雾弄得有些模糊。
程遥遥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做这些?
“你是城里姑娘。”谢三嗓音微哑。这句话出口,他再一次感受到程遥遥和自己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程遥遥翻烤着手里的菌子串,桃花眼被烟雾熏得微微眯起,眼角一颗泪痣魅惑人心。
她得意洋洋说道:“我小时候跟外……跟我爸,住在山城,那边有好多菌子野味,这些东西我都会做。我不仅会烤菌子和叫花鸡,烤兔子才叫好吃呢。特别是秋天的野兔肥油多,口感劲道,,做个冷吃兔那更是绝了!”
程遥遥把自己说得咽口水,嘴馋模样落在谢三眼里,沉郁心情也明快了几分。
其实何止是烤菌子和烤兔子,前世在进口超市走上一圈,天南海北地球彼端的新鲜食材齐聚一堂,往大排档夜市走一圈,各地风味也是任君挑选。而现在……
至少烤菌子的味道还不错。程遥遥乐观地想,捏起一小撮盐巴洒在菌子上。
“快,快来尝一尝。”程遥遥托着菌子串,小心翼翼送到谢三嘴边。
口蘑面朝上形成一个小小碗,撒一点盐,被火一烤就冒出汁水来。这汁水鲜美至极,半天都不能浪费。
程遥遥小心地不让汁水洒出来,对谢三道:“这汁水可鲜了,第一个就给你吃,看我对你好不好?”
谢三看着唇边的野菌子,僵硬着没动弹。
”快吃啊!”程遥遥手腕纤细,受不住力,催促道:“先吃那个口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