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我希望哥哥和姐姐永远幸福,永远甜蜜。
我希望……眼前忽然发现出一双带笑桃花眼,谢绯打了个哆嗦,忙默念:“我希望陆青棠回到上海,再也不要骚扰我了。”
谢绯睁眼,“呼”地吹灭了蜡烛。
黑暗里,怂怂汪呜嘤地一顿尖叫,谢奶奶道:“犟犟,你又偷偷打它!”
谢昭重新点燃煤油灯,厨房里又恢复了光明。犟犟立刻移开爪子,只留怂怂翻着肚皮在地上嗷嗷哭。
谢奶奶给了犟犟一下,把小胖狗抱起来:“真是,天天欺负你弟弟!咱们吃蛋糕,不哭啊。”
小胖狗一抽一抽的,冲桌上的蛋糕直伸爪爪。
程遥遥把蛋糕上的小蜡烛都拔下来,笑道:“快,切蛋糕,怂怂都等不及了。”
雪白精致的裱花上镶嵌着红草莓,叫人舍不得切下去。
等一刀切开,才发现别有玄机。一层叠一层的蛋糕与奶油草莓粒,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等吃到嘴里,奶油浓郁香滑的滋味儿,引得人把舌头都快吞下去。草莓酸甜多汁,恰好中和了奶油的腻,还有喷香的海绵蛋糕,是供销社摆到长毛的鸡蛋糕无法比拟的细腻绵软。
这蛋糕是稀罕物,一人分了一大块,谢奶奶又分出几块叫谢昭趁黑送给林大关林大军几家,孩子们肯定喜欢这味道。
谢奶奶笑眯眯看着几个孩子吃,手里用奶油喂怂怂,又喂一口犟犟。
犟犟舔着嘴巴吧嗒吧嗒,小胖狗则糊得一脸奶油,程遥遥都看不下去了:“怂怂好脏!”
谢奶奶道:“小狗子都这样!我们怂怂才不脏,对吧?”
“汪!”怂怂响亮地应道。
吃完蛋糕,程遥遥又端上一大盘新鲜草莓,把大家伙吃得肚皮溜圆。
谢奶奶赶程遥遥和张晓枫韩茵她们出去院子里聊天,自己和谢绯收拾碗筷。
韩茵捧着肚子:“不行,真的要撑死了。”
程遥遥笑道:“多吃点儿,能顶两顿。”
“这能顶三顿!”韩茵笑道,“每次来都吃这么多,我都被谢奶奶和你养胖了。”
程遥遥知道她们住在别人家,带吃的回去不方便,只好每次都多做些好吃的,让她们吃得饱饱的。
张晓枫看了眼厨房里,压低声音对程遥遥道:“今天刘敏霞找我们说了件事儿。”
程遥遥道:“嗯?”
张晓枫和韩茵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程遥遥吃惊又厌恶地道:“怪不得,那天我回仓库干活的时候,她总盯着我打量。”
“这人坏透了!”韩茵道,“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少,猜到了多少。”
张晓枫道:“不管她看到了多少,她当时没嚷嚷出来,现在去说什么,别人只会当她造谣污蔑。遥遥,她要是真说了什么,你咬死了别承认。”
程遥遥微微一笑:“我不怕她。而且你们最后那两句话是个钩子,她现在肯定琢磨上程诺诺了。”
韩茵也坏笑起来:“让她们狗咬狗去。”
张晓枫想了想,随她们去了。这两人品质上都有大问题,犯的事儿都该坐牢的。
程遥遥的猜测没错。
刘敏霞摸黑从林家出来,死死摁着兜里硬硬的那一叠钱,抑制不住狂喜。
她诈程诺诺诈对了!
刘敏霞那天亲眼看着程遥遥被那男人拖走,她以为从此程遥遥就会从天上掉进泥坑里。多好,让她也尝尝自己的滋味儿。
可第二天程遥遥居然好端端地出现在大家伙面前,刘敏霞大为震惊。她偷偷观察程遥遥许久,却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倒是程诺诺从此失踪了,直到在城里被人发现。
莫非这事跟程诺诺也有关系?
不得不说,心眼不好的人也是心有灵犀,刘敏霞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家里的信来了一封又一封,哥哥的婚事眼看要黄,刘敏霞一横心,干脆来个破釜沉舟。
没想到,一出手就要来了这么多钱!这可是她一个月的津贴!
谢昭打着手电筒走在路上,与一道黑黢黢影子交错而过。夜风清凉,他回到家里时,程遥遥正在院子里训练怂怂跨板凳。
谢昭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愉悦:“妹妹,你朋友们呢?”
程遥遥托了怂怂的屁股一把,把怂怂摔了个倒栽葱,道:“她们说明早要上工,今天不留下睡觉了。”
谢昭道:“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好。”程遥遥道,“桌上给你留了蛋糕。”
谢昭拿着蛋糕吃,一边看程遥遥欺负怂怂。怂怂小爪子那么短,又肥墩墩的,扒着板凳后爪直踢,就是翻不过去。一眼瞧见谢昭在吃蛋糕,立刻汪呜汪呜跑过来拜拜,又抱着他小腿撒娇。
犟犟早跃到谢昭肩上了,伸长爪子想扒拉蛋糕。
谢昭伸长胳膊躲开犟犟的小肉爪,掉了一小块奶油在地上,怂怂赶紧舔掉。
程遥遥批评道:“你吃就躲着吃嘛,又让它们看见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馋了,凑过去道:“给我也吃一口。”
谢昭把蛋糕举高了。程遥遥踮起脚尖没够着,气道:“小气……唔。”
谢昭移开唇,长眸含着笑:“还要不要?”
程遥遥捂着滚烫的脸:“你……你的蛋糕!”
犟犟一爪子拍到蛋糕上,大半蛋糕落地,怂怂叼起来,小短腿一颠一颠,连滚带爬地跑了。犟犟也紧随其后,两只毛茸茸一块儿消失在猫窝里。
谢昭:“……”
程遥遥笑得捂着肚子:“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谢昭轻轻捏住程遥遥的脸颊:“今天还没给你阳气。”
“……我阳气充足,还不需要。”
“要的。”
“不要!”
“要。”
谢昭不顾程遥遥的婉拒,给她又补充了一回阳气。然后替程遥遥打了洗澡水,等她洗完,再抱着人回屋睡觉。
程遥遥躺在被窝里瞪着天花板,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跟谢昭坦白了灵泉。
谢昭亲眼见证过灵泉的奇妙,却从未想过要用灵泉做些什么。程遥遥主动提过可以用灵泉浇灌大棚蔬菜,却被谢昭拒绝了。谢昭还严肃地叮嘱她,绝不许将灵泉用在任何引人怀疑的地方。
谢昭如今很少离开她,偶尔出门办事,也只是短短几天就赶回来。出门前一定会替程遥遥好好补充阳气,就怕自己离开太久,程遥遥又会晕倒。
程遥遥翻个身,把脸藏进被子里。她都跟谢昭解释好多次了,灵泉真的不用一天就吸一次阳气!
现在小荷叶成天精神抖擞,撑上一个月都不是问题!
谢昭在这一点上十分严肃且固执:不能冒险,一天一次!
小荷叶的灵气就在这一天一次里逐渐浓郁,终于有天,虚空里冒出了一个荷花骨朵。
在荷花骨朵冒出来后,程遥遥一度期待它能开花。但是小荷叶却没有更多的动静了,个头也没有继续长大。
程遥遥也没有管它,哼着歌在厨房里忙活着。
谢奶奶出去串门儿了,谢绯回去上工,家里只有程遥遥自己在。
端午将至,谢昭昨天在山上摘了些竹叶。用盐水浸了一晚上,正好裹粽子吃。程遥遥把肉腌好,跑去院子里拿竹叶。
怂怂和犟犟正在木盆边追来打去的,程遥遥好笑地用脚尖分开它们。
狗蛋儿和几个孩子忽然冲到院门口:“遥遥姐!遥遥姐!快去看热闹!”
怂怂汪呜一声冲过去,程遥遥揪住它尾巴,道:“什么热闹?”
狗蛋儿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程知青跟林婆子闹起来了!”
程遥遥撇撇嘴:“她们这阵子哪天不闹一场?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不是。”林为民推开狗蛋儿,抢着道:“今天打起来了!那程诺诺真吓人,衣服鞋都没穿好,在巷子里跟林婆子打架呢。还有林萍萍,脸都被挠出血了!”
程遥遥挑了挑眉,想到谢昭的嘱咐,强忍好奇心:“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的。我不去。”
“那我们去啦!”几个孩子早等不急了,一窝蜂又跑了。
程遥遥不去看热闹,村里其他人早去围观了。
林为民说得一点不夸张,程诺诺披头散发地跟林婆子扭打在一起,又喊又骂的,村口都能听见。程诺诺的罩衫都撕烂了,鞋也踢飞了。枯黄皮肉和身上的疤痕看得女人们直哆嗦,男人们则一边恶心一边忍不住盯着瞧。
林萍萍捂着脸,站在一边嚎啕大哭。一向斯文的刘敏死死扯着沈晏,破口大骂:”你得对我女儿负责!”
第184章 粽叶
烟尘滚滚,一辆吉普车开进甜水村村口不远处。
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最后下来一个穿戴讲究的中年女人,脚上一尘不染的鞋子踩在泥地上时,很明显地皱了下眉。
魏淑英忙扶着她,讨好道:“这地也太脏了!乡下地方就是这样。”
沈母嫌弃地抽回手。陪同的干部赔笑道:“车子进不去了,只能走进去。”
程征笑了笑:“我看这儿环境很清幽,白墙黛瓦,很有江南水乡的风情。”
那干部笑道:“是是。这村里的环境已经算很好了。这个村子年年都是先进大队,民风淳朴……”
一阵刺耳的叫骂声忽然传来。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人正围观着妇女打架。
沈母捏着手帕,嫌弃地捂在鼻子上:“这些人真是粗俗!”
干部脸都僵了,他今天接待上海来的领导一行人,怎么偏挑在这个时候打架!
干部赔笑道:“我回头一定好好批评教育他们!咱们先走,别理会她们。”
“我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魏淑英一拍大腿,“那不是我们诺诺吗?”
沈母也大惊失色:“那不是我们阿晏吗!”
……
“不要脸的骚货,勾搭我的男人!”
“去你娘的,你这个破鞋,臭货!谁知道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是谁的,有脸来攀扯我孙女儿!”
程诺诺和林婆子,一个状若疯魔,一个老当益壮,厮打着在地上翻滚,脏话让村里最泼辣的妇人都忍不住脸红。
林婆子的两个儿媳妇儿,一个扯着沈晏不放,一个磕着瓜子看热闹,都不上去劝架。这两人名声都臭大街了,其他人更没一个人上去拉架的。
众人指指点点:“林家这又闹什么新闻呢?”
“沈晏跟林萍萍咋了?”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让沈晏羞愤欲死。他的衣领被刘敏扯得变形:“你必须给我家萍萍一个交代!”
沈晏怒吼道:“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刘敏尖利的嗓音压过他:“程诺诺亲口说的,她看见你送我家萍萍一个镯子。你看!这不是?”
刘敏一手把大哭的林萍萍扯过来。林萍萍手紧紧捂着脸,她腕上戴着个珐琅镯子。
村里人道:“难怪这几天都戴着到处显摆。”
“还说是上海买的哪,沈知青可不是上海来的吗?”
“程诺诺还没出小月子,这又勾搭上一个……”
沈晏只觉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是为了感谢她帮我照顾程诺诺……”
刘敏尖声道:“ 这种贴身的东西也是随便送的?你这些天跟我家萍萍来往那么密切,难道也是为了感谢她?”
程诺诺一把搡开林婆子,嘶声道:“你家小贱人嫁不出去了,偷别人的汉子!我还没死呢,她就天天缠着沈晏卖骚!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白日做梦!”
林萍萍羞耻得嚎啕大哭,刘敏冷笑道:“你先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模样儿,村里二狗子也看不上你!真是奇怪,人家程遥遥长成那模样,你怎么就长成了这样儿?”
刘敏笑里藏刀,刀刀都往要害上戳。程诺诺嗷地一声就掀翻了林婆子,冲过来撕扯刘敏。
刘敏往后一躲,谁知程诺诺虚晃一枪,直接扯住了林萍萍的头发,另只手狠狠挠在她脸上。
林萍萍惨叫一声,脸颊上出现血淋淋的三道抓痕,皮肉翻卷:“啊!放开我……我的脸!”
刘敏像被激怒的母狼一样,扑向程诺诺。林婆子和刘敏一人掰一只手,也没能让程诺诺放开林萍萍。
几个女人一边嚎叫一边在地上打滚,那场面别提多骇人了。
沈晏呆看着这一幕,好像陷在一个可怕的噩梦里,有绳索套住他的脚一路往下坠,往下坠……
一声威严的吼声响起:“都住手!”
……
这一出精彩的好戏,程遥遥是后来听韩茵转述的。据说魏淑英也加入了战争里,跟程诺诺母女联手,以二敌四。沈晏那个贵妇做派的母亲,则抱着沈晏哭得天昏地暗,一口上海腔骂起人来跟唱戏似的。
程遥遥今天只是乖乖待在家里,并没有出去看热闹。
端午前后的竹叶长得肥大,浸过水后越发翠得滴出水来。一张张擦洗干净,斜放在竹筐里沥干水分。
院门被敲响了,怂怂颠着小短腿跑去门口,汪呜汪呜叫。程遥遥笑道:“肯定是谢昭拿稻草回来了。”
她擦擦手,快步跑到院门口把门栓拿下,打开门笑道:“谢昭,你回……”
程遥遥的笑容僵在脸上。
程征手里提着一个行李袋,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数月不见,程征和程遥遥父女俩再次见面,气氛都有些尴尬。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