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牵着手,又吻了两次。我不得不提醒谢昭,在巴黎街头可以接吻,吻得过火了也会被抓起来的。
我带谢昭找了家很有名的露天咖啡厅吃东西,他一点品味也没有,吃黄油法棍三明治配啤酒。我给他尝了尝我的马卡龙,他只有一个字:齁。
我给他解释了马卡龙的意思:少女的□□。他立刻打包了一盒,表示要回旅店对比一下。
这个人,读了大学也仍然摆脱不了低级的趣味……
“妹妹,你又在日记里抹黑我。”耳边冷不丁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
程遥遥吓了一跳,忙捂住日记本:“谢昭,你干嘛偷看我写日记?”
“没偷看,走过来就看见了。”谢昭围着旅店的浴巾,精壮胸肌上滚动水珠,从背后覆上程遥遥,“我低级趣味?”
“……”程遥遥含水的眼眸往边上看,心虚道:“你不是吗?”
“我是。”谢昭低笑一声,胸膛轻轻震动,很迷人的嗓音:“妹妹说得对。现在,我来验证你的话……”
陌生的国度,古旧的小旅店,临街的窗外是路灯昏黄的光与偶尔的车笛声,给人一种迷乱与放纵感。
程遥遥跟谢昭犹如一对私奔的小情侣,在这陌生的小旅店里一晌贪欢。
程遥遥的日记(下)1979年8月13日,巴黎,天气晴
后悔,现在就是很后悔,腰酸腿酸。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坐在咖啡厅里跟人见面。是荣导引荐给我的两位中国人,一位年纪大的叫沈桐,据说是当地商业大亨,对中国市场很有兴趣。年轻的那位赵念我在中国见过,是跟着英国客商的那位翻译。
荣导找了个借口就走了。我对这种拉皮条似的局很不耐烦,又摸不准这人的来路,不好翻脸。谢昭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替我周旋,态度不卑不亢。
谁知道沈桐居然对谢昭很不礼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谢昭就要走。赵念赶紧打圆场,沈桐也尴尬地跟谢昭道了歉才罢。
一桌人尬聊了半天,沈桐一身上位者气势,眼神热烈地盯着我。不是寻常男人看我的眼神,反而带着……慈祥?他问了我好些问题,年纪、经历、学业,包括家庭和感情,也问了谢昭的。
我隐约有了个猜测。
果然,沈桐绕了半天的圈子,终于问我:你对你母亲有没有印象?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原主出生没多久她母亲就去世了,我对她母亲的印象就更淡了。
沈桐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上面是三个少年男女,其中最小的一位少年赫然就是沈桐。那位少女明艳大方,眉目隐隐与我有些相似。
我明明记得原主的母亲一家是资本家,父母在那场运动到来之前就相继去世,兄弟在战争中牺牲,只留下她在运动中如浮萍飘零。
沈桐为我补上了故事的另一角:他没有牺牲,而是机缘巧合下偷渡到英国,用父亲存在海外的资产重新发家置业。等到十年过去,他妻子的侄儿赵念恰好有机会回中国,便托他寻找程遥遥母女的下落。
谁知姐姐早亡,唯一的女儿早早嫁人生子(说到这儿沈桐愤怒地瞪了谢昭一眼)。沈桐在噩耗打击之下病倒了,无法承受旅途劳顿。
这一回,因程遥遥出国参加电影节,沈桐才终于找到机会从英国飞往巴黎,就为了跟程遥遥见一面。
沈桐,哦不,舅舅说得老泪纵横。我哭不出来,实在有些尴尬,只好低着头靠在谢昭肩上。谢昭轻轻顺着我的头发,很是心疼。
舅舅对此十分愤怒,又把谢昭挑剔了一顿。特别是在得知我跟谢昭刚刚结婚不久后,舅舅简直痛心疾首,把赵念也臭骂了一顿,骂他误传消息。
赵念十分委屈。上次赵念跟我见面时,我跟谢昭抱着室友的孩子,难怪他误会了。不过我可不打算帮他解释。
我见舅舅这么暴脾气,顺势跟他告了后妈和亲爸一状。
出乎意料的,舅舅听完后没有骂我爸,而是叹了口气,说:你别怪他。
是这个年代很常见又感人的爱情故事。程征跟原主妈妈沈棠是在大学时相恋的,那时候沈棠父母已经去世,两个弟弟年纪还小。我沈家被定性为资本家后,沈棠在学校里的日子很难过。程征从没半点动摇,他一个书呆子为了沈棠跟别人打架,时常拿自己的生活费来接济沈家姐弟。沈棠的两个弟弟那时候年轻冲动,总在外头胡混,程征瞒着沈棠帮着收拾烂摊子。后来在最黑暗的时期,更是不惜冒着丢工作被打成右派的风险,义无反顾与沈棠领证结婚。
舅舅说:遥遥,你要相信你爸爸对你妈妈的爱。只恨天不假年……否则他们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舅舅说了半天,抹了把脸又骂道:程征这个书呆子,怎么能想出娶个后妈照顾女儿的主意。
我也很无语。可听了舅舅的话,对爸爸的埋怨还是一点一滴在消散。
舅舅与妻子成婚多年,至今没有子女。他很希望我能留在国外多陪他一段时间,可惜由于签证和我自己的意愿,我没有留下。舅舅显得有些失落,却还是尊重了我们的决定。
舅舅最后给了我两份文件,一份中文一份英文。我回国以后才打开细看,发现自己在多了一个舅舅的同时,还摇身一变又成了富二代。
抛开舅舅在海外的那份不提,光是外婆家的宅子与商铺矿产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不过那些宅子土地都被充公了,只发还了一幢小别墅与封存的古董字画。
如今与海外通讯仍然不方便,舅舅仍然会通过电话与邮件辗转与我联系。他在信上说,吃了我托人捎给他的补品后身体好了许多,下个月有个访华团将从英国出发,他将随行回国。
信件辗转送到我手中时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明天就是除夕,不知道舅舅几时……
“妹妹。”卧室门被敲了敲,推开,谢昭穿着崭新的驼色羊绒衫与外套进来:“出来吧,客人们都到了。”
“嗯!”程遥遥合上笔记本,起身跑向谢昭。
谢昭握住她微凉的手揉了揉,揣进自己口袋,两人肩并肩下楼去。
小别墅里,壁炉火焰明亮温暖,谢绯、奶奶、张晓枫、韩茵、黄六一群人坐在沙发上说笑谈天,茶几上摆着热腾腾茶水与点心。
地毯上或趴或卧着几只小奶猫,不听话的黑白小猫与橘白小肥猫你追我赶,威风的大狗吐着舌头第一个跑出屋子去。
屋内传来的笑声与灯光,令人一望就心生暖意。陆青棠穿得精神体面,提着精致礼盒笑吟吟按响门铃。
更远处,一辆汽车无声地停在路口,深黛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第216章 阴谋论与英雄救美
纸团丢在地上,正滚到一双黑色军靴前。谢昭捡起纸团走到程遥遥跟前,手中已经打开:“怎么扔了?”
“……”程遥遥哼了声,把头转开。
谢昭眸中闪过笑意,拉过她的手认真夸奖:“考得很不错。”
程遥遥唇角忍不住翘了翘,手被谢昭牵住的时候就没有甩开,语气还是酸溜溜的:“谁有你厉害,全级第一。”
谢昭看了眼面前红榜,终于知道这娇气包在气什么:“妹妹英语是全校第一,我已经听说了。”
“这些人传得也太快了吧?”程遥遥顿时眉开眼笑,一脸“也就一般般厉害”地摆摆手。
谢昭顺手接过程遥遥怀中的书,两人手牵手往校外走去,一路引来多少艳羡目光。
才走到车库,迎面冒出一群青年凶神恶煞地将谢昭拦住:“谢昭!你小子今天想走?”
谢昭笑了声,把程遥遥护在身后:“回头请你们喝酒。”
谢昭摘下程遥遥这朵高岭之花,还无声无息结了婚,简直是过上了万恶的资产阶级生活,一众单身青年群情激愤:“那不行,你小子偷摸娶了大美人校花还瞒着我们,今天就得补偿补偿我们受到的伤害!兄弟们,上!”
青年们扑上来,人多势众地将高大的谢昭压住。谢昭笑着抬手招架,反手将闹腾得最厉害的两个按下去:“别吓着我对象。”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对程遥遥道:“嫂子,你瞧瞧这些人真是野蛮。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人最讲道理,只要班长请我们去广德楼吃一顿,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啦!”
几个青年跟谢昭缠成一团,笑骂道:“广德楼一顿要小两百哪,你小子还真不挑!嫂子,你大耳光抽他!”
程遥遥笑得肩膀颤抖,道:“你们的事儿我不管。”
傍晚时分,晚霞温柔地在天边舒卷,晚风拂面,行人三三两两走在路上。路边有小贩挑着新鲜桃李葡萄,沙瓤西瓜一瓣瓣摆在摊子上售卖。更有卖冰棍儿、汽水儿的,卖衣服、鞋袜的,应有尽有。
程遥遥跟谢绯一人吃着个冰淇淋,在一个卖衣服的小摊子上挑选,问老板最近流行什么样式的衣服。
程遥遥道:“这些小摊子可是潮流风向标,看哪种款式卖得好,就可以看出现在流行什么。”
谢绯一脸崇拜地点头,遥遥姐懂得真多。
程遥遥买了件香江来的针织小背心,谢绯立刻举一反三:“遥遥姐,回头我给你做件小开衫。”
程遥遥奇怪道:“这背心就得单穿,才能显出身材。”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笑道:“就是,这姑娘身材好,胸是胸腰是腰的!这件儿卖得可好了。你也来一件儿?”
谢绯脸颊有点儿红,摇摇头。她平时连裙子都不太好意思穿,何况是这种布料少少的背心。
摊主拿件背心在谢绯身上比划,大力推销:“嗨,真的,我看你又瘦又白,穿着肯定漂亮! ”
摊主嗓门大了点儿,引得经过的一帮小混混看过来,眼前登时一亮。
两人都长得漂亮,尤其是穿着小洋裙的程遥遥,光是背影就倾倒众生,一头乌黑长发缎子般闪闪发光。
程遥遥转身,险些撞上个小混混。
小混混伸手来摘程遥遥口罩:“哟,这妹子怎么戴上口罩了?给哥看一眼?”
“拿开你的脏手!”程遥遥蹙眉,抡起包就拍开那人的手。
小混混嘶了声,斜着嘴道:“还挺有脾气嘛。”
五六个小混混团团围了上来。程遥遥冷着脸,谢绯吓得瑟瑟发抖,拉着程遥遥道:“遥遥姐,我们走……”
谢绯柔弱的模样格外招惹人,小混混冲谢绯吹口哨:“这个长得真漂亮,来,不就是想买件衣服吗?哥给你买……”
眼睁睁看着那只脏手伸到跟前,谢绯吓得哭起来:“你走开!别碰我!”
“你别碰她!滚开!”程遥遥怒喝道,转向周围围观的人:“有人耍流氓!快帮忙报警啊!”
谁知摊主早吓得躲到一边,路上其他人也多是观望,没几个敢出声说话的。
那小混混得意地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哥是谁,我舅舅可是管这条街的!我就算在这儿把你扒光了……卧槽!”
小混混一声痛呼,被人从后头扭住了胳膊。
一个穿白衬衫高个子的青年站在他身后,斯斯文文地笑:“想把谁扒光?”
“你他妈……呃啊!别别别……痛啊!”小混混涕泗横流。
一个穿花衬衫的小混混道:“他舅舅是城管大队的,你他妈敢……”
他话音未落,肚子上就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砸向了摊子,满地打滚。青年去势未减,眨眼间剩下的几个小混混也都滚了满地,哭爹喊娘。
程遥遥都看呆了,这人身手太快,她都没看清楚。
青年打完架,整了整衣领,彬彬有礼看向程遥遥和谢绯:“你们没事吧”
程遥遥早将谢绯拉到身后,放在唇边的警笛也收了起来。她见这青年身边还跟着几个高大英挺的同伴,心知此人来头不小,便道:“谢谢。我们没什么事,不过这几个臭流氓一定得扭送到公安局去!”
“这当然。”那几个青年原本都盯着谢绯看,此时瞧见程遥遥露在口罩外的眼眸与雪白肌肤,登时骨头都轻了,摩拳擦掌按住那几个小混混。
只有那桃花眼定定看了谢绯一眼,温声道:“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程遥遥摆摆手,拉着谢绯要走,没拉动。
程遥遥奇怪地看了眼谢绯,她脸颊绯红,眼神有些愣愣的:“小绯,发什么呆呢?”
“啊?我……”谢绯回过神来,脸颊更红了。
那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身边:“她是吓着了。如今街上治安不好,你们这样的漂亮姑娘最好别独自出行。”
“这是政府应该解决的问题,总不能把女人都关在家里吧?”这个话题大学里辩论过无数次,程遥遥脱口而出。
她说完才想起这人救了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青年很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政府已经在想办法加强治安,这个问题一定会尽快解决的。”
程遥遥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这话说的,政府是你家开的吗?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那青年像是打定主意要送她们回家。只是刚才他救了自己跟谢绯,程遥遥不好意思赶他走,加之他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说话也不惹人讨厌,程遥遥也只得接受了这份好意。
时间已经晚了,要是路上再遇到什么流氓混混,只怕谢绯要吓死。
谢绯的手有些凉,程遥遥握了握她的手指,歪头看她:“小绯,你很冷吗?”
谢绯低垂着头,使劲儿摇了摇,一言不发。低垂的脖颈雪白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青年没出声。经过一个豆花摊子时,他问程遥遥:“这家豆花很有名,不如吃一碗再走?”
程遥遥看了眼似乎很冷的谢绯,道:“行啊,我请你吃,感谢你的仗义相救。”
青年笑吟吟走到摊子前,要了三碗热腾腾的豆花。三人围坐在小桌子上,灯光里豆花白嫩嫩颤巍巍地冒着热气,程遥遥戴着口罩没法儿吃,眼馋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