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还在继续,逐渐加速,变得杂乱。准确来说,是越来越多的心跳声交杂在了一起,宋初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神思却越发清醒,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与那莫名的心跳声同频。
心脏是生命的起源,关系生命,呼吸变得急促的宋初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黑暗之中,宋初已经能够看清屋内物品的摆放,捂着胸口深呼吸着,往门口走去。只要走出去,也许久可以摆脱这个该死的声音。
宋初使劲扭动门把手,门却没有打开,似乎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一阵寒意从背心升起,宋初打了个寒噤,缓缓回头。
“你是谁,想做什么?”对于未知的恐惧,让宋初没有完全回过头,只是侧着脸。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声响更大的心跳声。
宋初一狠心,回过头,却没有看到任何的身影。
这种情况才是宋初最怕的,鬼怪她见的多了,也没有害怕过。一般人畏惧鬼怪,也是因为对看不到、听不到的未知事物的敬畏恐惧。
而对宋初而言,可见的鬼怪和猛兽没有什么区别。对一般人而言,猛兽并没有那么可怕。
第一次遇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情况,淡定如宋初也开始慌了。
她匆忙找出手机充电线,想要给手机充上电给其他人打电话。可工作室连电源都没有电,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
宋初无助地站在工作台旁,想起贝贝说的,她的身上会着火。既然那个时候她可以,这个时候,也是可以的。
闭上眼睛,宋初努力平息心中的不安,将精神集中在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上。细丝一般的热从丹田流出,宋初追根索源,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丹田那小小的一块地方上。
奇异的情况出现了,宋初眼前出现了一片迷蒙的景象,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燃烧着的红色石头——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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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缕幽魂
“呜呜呜……”
宋初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哭声,苍凉而卑微。稍不注意,那哭声便听不见了,唯有侧耳倾听,才能隐约听闻。
被那哭声引得心底发凉,宋初缓缓睁开眼睛,最先入眼的是自己的双手。黑暗的环境让光亮更加显眼,宋初可以轻易地看到自己身上跃动着的火焰,和火之心上的火焰一模一样。抬起头,循着微弱的哭声望去,白天收回来的人俑身上正悠悠地闪烁着血色光芒。
都是红色的光芒,宋初身上的火光令人感觉到的是温暖,人俑身上的光却让人寒毛直竖。
宋初走近人俑,呜呜咽咽的哭声清晰了起来,心跳声也越来越急促。知道了异常的来源,宋初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她的手轻轻搭在人俑身上,火光蔓延到人俑上,覆盖了人俑的血色光芒。
心跳声开始回落,呜咽的声音却更加剧烈,充斥着宋初的耳朵。宋初看不到任何的阴灵,尝试着和人俑交流,却总得不到回应。
心跳声彻底消失的时候,工作室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宋初的手机“嘟”地一声自动开机了,电量还有一半。人俑的哭声还在还在继续,宋初也不如何处理,掏了镇魂符贴在人俑的脑门儿上,搬了一个香炉点上香火祭给人俑。
工作室里安静下来,宋初也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给梁京墨打了一个电话。梁京墨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你没事吧。”
宋初也愣了一愣,没有了公事公办的情绪,突然有些不自在来:“没事,甚至可以说因祸得福了。唔,那人俑要怎么处理?”
“先用符纸压着吧,”梁京墨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不太方便,“在我的抽屉里有护身符,你去拿了戴在身上,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离开,不要死扛。”
“好……”宋初还没来得及回答,梁京墨就挂掉了电话。宋初看了看手机屏幕,微微鼓起了腮帮子,“就是个死傲娇!”
不知是镇魂符还是梁京墨的护身符起了作用,这一晚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事情。只是被那么吓了一跳,宋初这一夜是没能合眼,又受到了惊吓,脸色难免难看了些。也不知是特意的还是顺带的,梁京墨来的时候给宋初带了一个小蛋糕。
宋初受宠若惊地捧着梁老大亲自给她买的蛋糕,竟然有些舍不得下口。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把蛋糕供起来时,团子舔着嘴巴凑了过来,意图明显。宋初赶忙捧起蛋糕,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虽然值班时有各种零食可以吃,但是终归不顶饿,糖分充足又充实的蛋糕在这时候显得格外亲切——尤其,这个蛋糕还是梁老大亲自给她买的!
这还是那个不待见自己的梁京墨吗?宋初有一瞬间怀疑他被奇怪的东西夺舍了。
人俑被搬上工作台,宋初填饱了肚子进工作室时,一群人正围着那三具人俑研究,但是谁也没敢动手砸。
万一那人俑是个封印,这一锤子下去把封印给砸了,放出什么东西来,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团子凑在人俑身上嗅过来嗅过去,尾巴高高竖着,像是接收信号的天线一样。
宋初擦擦嘴也围了过去:“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符纸已经全部揭下来了,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要不是看到你的黑眼圈,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的一场梦了。”楼半夏点了点人俑的脑袋。
梁京墨用钢笔敲了宋初的脑袋一下,在宋初惊呼之际出声询问:“你昨晚说因祸得福,祸我们知道了,福是什么?”
宋初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弯起眼睛:“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福气啦,我昨晚看到自己身上的火光了!而且,我好像学会了传说中的内视!”
李双从宋初身后冒出来:“那你看到什么了?”
“火……”宋初刚想说火之心,却蓦然闭了嘴,直觉还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愧疚之余,也有些惶恐。
章邯拿着锉刀在人俑上刮了两下:“火?这些人俑身上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你干的?”
宋初看着有些发黑的人俑,心虚了:“当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
“把手伸出来。”梁京墨将左手伸到宋初面前,宋初下意识将左手伸了出去。梁京墨左手控制住宋初的手,右手从她的掌心划过,在宋初的痛呼声中,掌心的鲜血淋漓而下。
昨晚那么惊险都没受伤,现在却被自己人坑出血了,宋初也是欲哭无泪。
鲜血滴入纸杯中,与朱砂混合,苏木执笔,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三道咒符。宋初看着自己又被缠上纱布的右手,腮帮子鼓得和河豚有的一拼。早上的时候她还感叹梁京墨体贴,现在看来就是早有预谋!
准备好纸符,梁京墨拿着小锤子毫不手软地往人俑砸了过去。碎裂声响起的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散发出来,在场的人都捂住了口鼻,宋初的反应更是剧烈,对着垃圾桶一阵干呕。
梁京墨屏住呼吸,用桃木枝挑开了碎陶片。几颗完整的心脏出现在视线中,众人也顾不得熏天臭气,纷纷围了上去。
柳永和李双对这腥臭的味道不是很敏感,凑近了观察。
“是人的心脏,不会有错。”李双笃定道。
柳永眯起眼睛,发出疑惑的声音:“双,你看看心脏表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柳永不说,李双还没有发现,经过提醒,定睛去看,果然在心脏表面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痕迹:“好像是什么文字,但是太小了,我看不清。”
梁京墨用毛笔沾了一点混着血的朱砂,轻轻点在一颗心脏上。甫一接触到那一点朱砂,那颗心脏散发出剧烈的血光来,同时开始猛烈颤抖,几乎要炸裂开来。这样的光景只有一瞬,滴落到心脏上的一点嫣红迸发出更加耀眼的火光,将心脏的血光压了下去。而原本刻写在心脏上的咒文,在火光之中浮了上来。
“是诅咒,”梁京墨自小接触诸多经文咒语,对各类咒文算是比较了解的,“囚困生魂,夺人生气,献祭魔鬼。”
宋初躲在楼半夏身后,偷偷瞄了那些心脏一眼,胃里又开始反酸:“献祭?给谁献祭?”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把这里收拾了比较好。这味道,太销魂!”苏木已经打开了所有的门窗,然而那股腥臭味还是萦绕不去,“宋初,那时候你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吗?”
宋初摇头,脸憋得通红:“不是,那种味道虽然臭,可是也不是这种腥臭得令人恶心的。哎呀我不行了,我先出去透透气!”
火焰还在燃烧,直到心脏上的咒文全部消失,火焰才灭了下去。一缕青烟自心脏中飘出,凝成一个小小的人形。
梁京墨掏出定魂珠安置在那人形的烟雾之下,那一缕生魂才勉强定住了形态:“呜呜呜……”凄凉的哭声又起,正是被囚禁在心脏之中的生魂发出。
“有精力哭,不如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章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口罩来戴在了脸上,好歹比直接呼吸要好得多了。
生魂的哭声顿时止住,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苦:“我知道我死了,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送进了太平间,就等着阴差来带我去地府。可是有个人突然把我给抓住了,我看着他掏出了我的心脏,把我塞了进去,我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人们都说,人死了就没有知觉了,可是我还是很疼,浑身都疼。后来,我发现只要能够汲取活人的生气,我的痛苦就会减少。白天我没有力气,到了晚上我才能动手。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离开……”
听着生魂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废话,梁京墨不耐烦了:“你确定抓你的是人而不是鬼或者妖?你看清他的模样了吗?”
“不确定……”生魂委屈地蹲下,“普通人看不见他,大概也是鬼吧。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肚子很大,像是装了很多东西。”
苏木的眼神亮了亮:“是饕餮!”
柳永摇了摇头:“未必。如果是饕餮的话,他,还有这些心脏,应该都会被他吃了吧,毕竟那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会放过的好吃凶兽。”
楼半夏双手撑在桌面上,盯着那缕生魂:“饕餮好吃是不错,但是饕餮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死人的心脏,大概他还是看不上的。你们看,这倒霉鬼的三魂七魄,只留下了一缕生魂,那么其他的两魂七魄,是不是已经成为了饕餮的腹中餐了呢?”
梁京墨手中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击出规律的节奏:“半夏说的有道理。而且,我记得特别行动处那边也接到了活人心脏和魂魄都不见了的案子,说不定就是饕餮在捕猎。”
章邯恨恨地锤在墙上:“呵,这群鬼祟究竟想做什么?饕餮出现,那么其他的凶兽是不是也要出来活动了?人间的安宁,恐怕要被打破了。”
章邯少年时曾被恶鬼缠身,故而对鬼祟害人之事非常反感。当初他进入文物修复处,很大一部分理由都是为了阻止恶鬼为祸人间。如今鬼祟为祸人间,他却无能为力,只恨自己修为浅薄不能将其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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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背后灵
残留的生魂是不可能进入轮回的,梁京墨将其和其他的心脏以及人俑都送到了千慧寺。为了以防万一,还把宋初带上了。万一竹安功力不够不能破除诅咒,那就得宋初献血了。还好,竹安这些年的佛法不是白修的,解除心脏上的诅咒并不算费力。
回程的路上,宋初接到了宋母的电话。宋初的一个远房表姐,似乎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总是说自己背后有人,精神恍惚,前几天还差点从阳台上跳下去。
宋初看着自己绑着纱布的右手,脸皱成了苦瓜:“那让他们找和尚找道士呗,找我干什么。妈,有些事情你能不管的就别管,这世道人鬼不分的,别把灾祸招到自己身上。”
不是宋初凉薄,只是那家人做事实在是不厚道。这些年,宋母前前后后为他们忙活了多少事,结果连个谢谢都捞不着,反倒是被埋怨得不少。宋初对这位喜欢“拿”自己的东西的远房表姐,当然也没什么好感,已经有多年未曾来往。
宋母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事情,只是他们都已经找来了,你外婆又向来喜欢秦雪,我也不好把他们赶出去。我看秦雪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你下班之后回来一趟吧,要是实在没办法,也有个交代。”
宋初呼出一口浊气:“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把家里该锁的地方都锁了,就去学校,别跟他们多接触。”
宋母应了两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阿初啊,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带个同事回来,也不用梁处长,就带个有本事的……你有几把刷子妈还是知道的,要是真的碰上个恶鬼,你哪里能镇得住哦。”
宋初瞄了开车的梁京墨一眼,侧过脑袋:“我知道了,我尽量吧。”
挂掉电话,宋初有些尴尬。她手机话筒的声音放得不小,梁京墨多半是听到了宋母的话的。宋母让她带个同事回去,当然是担心她,只是这样到底有点把人往火坑里带的意思。母女两个说说还可以,被别人听到了就难免在心里犯嘀咕了。
梁京墨确实是听到了宋母的话,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给李双打个电话,就说我们俩今天不回文物修复处了。”
接到电话的李双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抖得身上的皮几乎都要掉下来。楼半夏的手指划过琴弦,拨出几个欢快的音调来:“看来,我真是要赢了。苏木,快帮我算算我能赢多少。”
团子舔舔爪子,“喵呜”两声,谁都听得出它的不屑。
柳永把手中的扑克牌拍得“啪啪”响:“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老大和宋初不回来,也许是有事呢?”
且不管文物修复处如何闹腾,宋初家里可以说是一片鸡飞狗跳。
宋母刚刚出门没多久,秦雪就开始作妖了,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把她妈妈、婆婆和丈夫都折腾得够呛。但是又因为秦雪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身体又不好,也只得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