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家吗?”陆执突然扭头,正迎上小姑娘的目光。
阮甜甜慌乱低头,盯着自己手上捧着的奶茶,应付着嗯嗯了两声。
七点多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阮甜甜和陆执走到车站,停下脚步。
两人要去的地方不同,要坐的车次不同。
陆执放掉自己要坐的两班车,才等来了阮甜甜要坐的那班。
周末的傍晚等车的人多,阮甜甜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子,还没来得及和陆执说声再见,公交车就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垫起脚尖,伸长脖子,终究是没看到车站里目送她远去的陆执的身影。
四个车站的路程,阮甜甜刚下公交,就迫不及待的播下了十年后陆执的电话。
“今天你和我一起看电影了!还一起去了小吃街!还吃了好多好吃的!你还送我上了车!”
小姑娘喋喋不休地说着今天的趣事,电话那边的陆执边听边笑。
“你等得到公交车先来了,来了两班你都没有上,你说人太多,其实就是想让我先走是不是?”
陆执轻笑:“是。”
阮甜甜蹦跳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看周围。
“陆执,我现在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了!”
陆执打趣道:“可不止一点点。”
阮甜甜双脚并拢往前一蹦:“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
陆执拖长声音“嗯”了一声:“可能是害羞吧。”
阮甜甜摸着自己的脸:“我脸皮好厚哦。”
“这不好说。”陆执道。
阮甜甜可以直截了当打直球,死皮赖脸黏着他;也可以闭口不言,近十年不曾与他说过话。
小姑娘在情况未知时懂得矜持自持,却在知晓心意后按耐不住。
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无一不透露着欢心的喜悦。
好喜欢你啊。
阮甜甜的话外之音。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
入了冬后,时间仿佛被冻住一般变得缓慢。
阮甜甜的衣服越加越厚,毛茸茸的围巾和手套也逐渐在上架校外的文具店。
淅淅沥沥的小雨飘了将近一个星期,终于在十一月底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阮甜甜带着手套,在矮灌木的叶片上小心翼翼拢着雪花。
一节大课间二十多分钟,她捏了个核桃大的小球,美滋滋地护回教室,献宝一般放在了陆执的桌角。
陆执正趴着睡觉,阮甜甜不忍心吵他,却又怕自己团的雪球融化。
曹信不知道去哪儿了,快上课了还没回来。
阮甜甜看了看四周,半晌同学吵吵闹闹,没人往后看。
她摘了手套,冰冰凉的食指泛着粉色,轻轻点在了陆执的颈后。
陆执“嘶”了一声,捂着后颈直起了身。
阮甜甜双手合十,深鞠一躬:“吵你睡觉啦!”
陆执揉了揉自己脖子,看着眼前少女冻的通红的鼻尖,忍不住道:“你手好凉。”
阮甜甜脸上微红,双唇轻抿,指了指桌角得到雪球:“外面下雪啦!”
教室开了空调,薄薄的雪球都没压实,在室温下已经融了一圈。
陆执把雪球拿起,水珠顺着桌面滴了一路:“你团的?”
他觉得好笑又可爱。
阮甜甜笑着点点头:“想给你看。”
陆执把雪球握在手心,雪球很快融化成一汪雪水。
“就是下的太小了,堆不成雪人,也打不了雪仗。”阮甜甜抱怨道。
陆执微微抬高手臂,被手心暖了的雪水顺着手臂流进衣袖里。
“等雪下大一点。”陆执把手掌摊开,浸了水的掌心微微发红,“我陪你堆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冬天堆一个甜甜雪人,春天就会有一堆甜甜…算了,有一个人就够了。
阮甜甜:冬天堆一个陆执雪人,春天就会有一堆陆执…哇想想就好幸福啊!
第20章 棒打鸳鸯
十一月底,距离阮甜甜的奥数考试还有三天。
陆执的十套卷一字没写,在桌洞里落了一层灰。他翻了半天才把它翻出来,卷子上面的折痕都被书本压平了。
陆执看着教室前和胡乔叽叽喳喳说着话的阮甜甜,没好意思亲自过去。
卷子卷成筒,陆执用它戳了戳曹信:“你把这个给她。”
曹信正眯着眼睛犯困,他顺着陆执的目光,看到了歪着脑袋的阮甜甜。
“你自己怎么不去呢?”曹信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来,“人家女孩子都过来找你,你怎么就不能过去找她了?”
陆执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曹信。
“行行行,我去我去。”曹信举起双手妥协,他惹不起还不行吗?
“算了。”陆执又把卷子收回来。
“啧。”曹信嫌弃的一撇嘴,“陆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咱酒吧里情窦初开的小牛……哎哟!”
曹信脑门被卷子狠狠敲了一下。
“不像。”陆执说。
“行行行,不像不像。”曹信双手抱臂,趴在桌上,“真好,我也想谈恋爱。”
谈恋爱吗…
陆执看着阮甜甜乌黑的小脑瓜,唇角微提。
“没成年,不许早恋。”
陆执到底还是没有起身去找阮甜甜。
他本想等着中午放学阮甜甜过来之后再给她,然而放学的铃刚响,几乎是卡着点的,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齐叔打的电话,让他立刻回酒吧一趟。
“阮老爷子来了,点名要见你。”
陆执条件反射抬头去看阮甜甜,而阮甜甜那边,也正坐在座位上接着电话。
一股不安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陆小执。”阮甜甜提着书包走到她座位旁,“妈妈今天说家里有事让我回去,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啦。”
“嗯。”陆执轻声道,“回去吧。”
阮甜甜把书包背好,看着陆执笑:“你今天怎么没在睡觉呀?现在要去食堂吗?”
陆执看着窗外从教学楼下涌出的巨大人流,摇摇头:“我等会再去。”
“噢!”阮甜甜握住背包肩带,“那我走啦。”
陆执看着眼前的姑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女孩子对于人的情绪有时异常敏感,阮甜甜脚步稍停,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阮甜甜捂着脑袋回头发现贺良玉正阴沉着脸站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还不回家?”贺良玉不耐烦道,“阿姨找你你不知道吗?”
阮甜甜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找我?”
贺良玉瞥了眼陆执,又看了看阮甜甜:“你管我怎么知道。”
阮甜甜脑子转得极快,她也跟着贺良玉左看右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全往陆执那看,而当事人目光飘向窗外,想把自己淡化进背景。
“你是不是跟我妈妈告状了?”阮甜甜一巴掌拍在贺良玉的胳膊上,“是不是你?!”
贺良玉没好气地后撤一步,脖子气的老长:“你怎么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扔啊?你有证据吗你?”
阮甜甜气呼呼地跟他吼:“你跟我妈妈告状,我也要跟贺爷爷告状。”
“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就一路人甲,好心提醒你赶紧回家,你怎么又算到我头上来了?我算看明白了,你丫就跟我不对付,一有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撒,你怎么不说他告的状呢?”
贺良玉心态崩了,怒火四溅,成功波及无辜群众。
陆执抬眼轻撇。
“看什么看?”贺良玉朝他瞪眼。
陆执站起身,低头理了理自己衣袖。
贺良玉往阮甜甜背后一窜:“想干嘛?打架啊?”
阮甜甜把身后贺良玉往外推:“快走快走。”
虽然她知道陆执脾气好,但是贺良玉太欠揍,她怕陆执忍不住。
两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出了教室。
陆执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出了教室,自己又重新做回了凳子上。
阮老爷子找他,阮甜甜妈妈找她,贺良玉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他是不觉得贺良玉真的会去告状,所以他知道的原因只能是这事儿闹的挺大。
在教室逗留了片刻,陆执估摸着阮甜甜应该走远,这才起身,出了教室。
刚进零夜,陆执就看见正在前厅抽着烟等他的江阵。
江阵表情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陆执做了一路心理准备,现在已经有了一定抗打击能力,阮老爷子过来肯定事关阮甜甜。
倘若自己一直像运动会之前那样与阮甜甜相处,如今被人捞出来说事也能挺直腰板说上一句问心无愧。
可是现在问心有愧。
“进去跟老爷子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江阵拍了拍陆执的肩膀,“他把你裤衩都扒出来了。”
陆执:“……”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江阵,浑身沙雕细胞,还能威震四方。
零夜一楼是酒吧大厅,二楼是ktv包厢,三楼是餐馆,四楼五楼全是客房。
阮老爷子就在三楼餐馆的一个包间内。
陆执推门而入的时候,老爷子正端着鸡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阮老爷子身上穿着一件翻着棕色毛领的对襟唐装。
年近花甲,鹤发童颜,。
齐叔还是他那一身金边黑袍,陪坐在旁边,正笑盈盈的说道着什么。
两人衣品出奇了的相似。
陆执进来,在门口给阮老爷子鞠了个躬:“阮老爷。”
桌边二人均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孩子来了。”阮老爷子笑呵呵地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到这坐。”
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倒像是自家爷爷来跟孙子吃顿午饭。
陆执心里直打鼓,但还是听话地坐在了椅子上。
“刚放学,还没吃饭吧。”阮老爷道,“这正好有餐具,菜点多了一起吃点吧。”
足以容纳十来人的红木圆桌的旋转玻璃上放了七八个菜,然而桌上却只坐了三个人。
这哪是点多了一点?这分明就是点多了许多。
陆执不明白阮老爷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陆执早上没怎么吃,现在也饿了。
菜里还能下毒咋的?陆执破罐子破摔。
让他吃他就吃呗。
“阮姥爷子专门点了几道你喜欢的菜。”齐叔笑道,“今天你可要多吃点。”
桌上有酒,陆执起身去拿。
“哎…”阮老爷子用筷子拦下,“你和甜甜一个年纪吧?”
陆执手指微蜷,报了出生年月。
“没成年就别喝酒了。”阮老爷子敲敲桌面,“喝茶多好啊。”
陆执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青绿色的竹叶茶。
茶水滚烫,还冒着热气。陆执以茶代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烫啊?”阮老爷子笑呵呵地问。
陆执喉结滚了滚,哑着声音:“不敢烫。”
阮老爷子哈哈大笑,不知为何开心得很。
“好小子。”他拍了拍陆执肩膀,“以后跟我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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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阮甜甜家中,也摆着另一场“鸿门宴”。
“为什么呀?”阮甜甜放下手上的碗,“我为什么不能找他玩?”
阮和景扶了扶额,无奈道:“书雨,你这样不行…”
“你要听妈妈的话。”林书雨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不许和陆执再来往了。”
“我不要!”阮甜甜站起身来,不敢置信,“你以前从来不管我的。”
“甜甜,坐下。”阮和景按住自己妻子的手,放缓了声音,“听爸爸说。”
阮甜甜捏着桌角,紧皱着眉,还是坐下了。
“你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爸爸妈妈一直都尊重你的想法,是不是?”
阮甜甜点点头。
“所以这次我们阻止你,是有原因的。”阮和景放下筷子,表情认真沉重,“但是原因我们并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阮甜甜不满道,“我要知道原因。”
林书雨和阮和景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相反的想法。
“说吧。”林书雨时央求着,“咱家女儿最重要。”
“不能说。”阮和景坚持道,“书雨,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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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哥十七出头,沉稳可靠,明里暗里来挖人的不计其数。
但是像阮老爷子这样当着他老板的面挖人的,还是头一个。
齐叔没做声,烂摊子全扔给陆执。
陆执张嘴,气流划过喉管,嗓子刚被茶水烫过,又疼又痒。
“我手上不干净。”陆执声音低哑,“不配在阮老爷手下做事。”
阮老爷子夹了一块藕片,慢条斯理的吃着:“干我们这行的,没人手上干净。”
“我杀过人。”陆执道。
哐的一声,包厢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阮老爷!”沈黎人未至声先到,“你挖人可要排在我后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