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把杆不负众望,直接闷到贺良玉的眉间。
贺良玉只见眼前一堆星星闪烁,无意识地往后连退几步,靠着墙停了下来。
胡乔没想到自己一棍子威力这么大,连忙扔了拖把过去询问贺良玉伤着哪儿了。
贺良玉捂着额头,顺着墙壁蹲下身。
胡乔不敢动他,只好也蹲在他身边歪着脑袋担心。
片刻后,贺良玉低头默默抹了把脸。
一旁的胡乔惊恐宛如雷劈:她把贺良玉…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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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的课程逐渐紧张,陆执白天学习夜里上班,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他同齐叔报备后,江阵把陆执的晚班取消,每天只要跟曹信一样,忙到十一点就可以回家。
班没了,钱自然也少了。
好在他寒假和江阵跑了趟长途,现在手上还余了不少。
等今年暑假干脆找孙叔干一个月的批发算了。
虽然累点,但是钱多,说不定咬咬牙,大学的学费都能凑齐。
以后还有大学。
大学他就满十八岁,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外面找兼职。
等到大学毕业,他找份正经工作,努力挣钱,把甜甜娶回家。
陆执唇角带笑,抬脚走进阴暗的楼道内。
他从外套内掏出钥匙,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铁门旁,正蜷缩着一个人。
军绿色大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陆执隐约闻到了一股血的腥味。
陆执收起钥匙,抬腿踢了一脚。
那个人就顺着陆执这一脚,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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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腿上被人砍了这么一个口子,要报警的!”
巷子内的小诊所里,留着八字胡的大夫摘了口罩,一本正经道。
陆执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在大夫怀里:“谁都有点难处不是?通融一下。”
大夫和他推来推去:“你这是干什么呀!”
陆执又加了几张:“您给治治吧,来回跑也麻烦。”
大夫这才把钱收进自己口袋里:“你是他什么人啊?”
陆执顿了顿:“亲戚。”
大夫又把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戴上了:“什么亲戚啊?”
陆执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片刻后沉声道:“他是我爸。”
虽然早在陆执十岁那年,他就不认这个爸爸了。
可是不可否认的,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陆康富躺了两天,终于在烧了陆执好几千块后醒了过来。
五十出头的男人鬓边花白,满面风霜,在大夫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
“回家好好过日子吧。”大夫交给陆康富一副单拐,“孩子挺舍得给你花钱的。”
“哎!”陆康富笑着答应,拿过单拐拍拍胸脯,还颇为自豪道,“那是,我的种,当然舍得给他老子花钱。”
大夫翻了个白眼,转身再也不想搭理他。
陆执抱臂站在诊所门口,看陆康富能依靠单拐自己行走,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走了。
“儿子!”陆康富连忙拄着拐跟了上去,“别丢下爸爸啊!”
陆执停下脚步,双唇微张,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儿子,你听我说。”陆康富攀上陆执的肩膀,“咱家这回可遇见福星了。”
陆执转过脸,眸中尽是阴鸷凶狠:“我巴不得你立刻去死。”
陆康富躺在床上的这几天,陆执走了不少地方,把事情给弄明白了。
他这回被抓了个正着,债主正商量着是活着卖还是死了卖的时候,被阮老爷子横插一脚,救了下来。
阮老爷子抽了口土烟,拍拍陆执的肩膀大臂,慈祥道:“护不住我孙女,我把你们爷俩一起给办咯。”
陆执沉默片刻:“我认为提前把他办了会更好。”
阮老爷子诧异抬眉:“那可是你亲爹。”
陆执想到那天满脸是泪的阮甜甜,面无表情地接上话:“我没亲爹。”
“你以为阮家在救你?”陆执冷笑一声,“他们只不过在赌我会不会杀了你。”
陆康富像是被下懵了一般呆愣在原地:“你瞎说什么呢?”
陆执:“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阮家是因为我才救了你吧?”
陆康富明显是这么以为的。
陆执不欲与他解释太多,只是好心地在最后忠告了几句。
“既然阮家出面放了你,就没人再会找你讨债。你现在没有负债,如果还想好好活着,就老实找份工作,不要再作什么妖,不然被我逮着,用不着别人,我亲自送你上路。”
陆执知道,像陆康富这种渣滓,无论被救多少次,永远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阮老爷行了一辈子的商,看了那么多的人,不可能看不出陆康富是什么德行。
他只不过在试探自己还顾不顾念那份血缘关系罢了。
心不狠,是做不出事来的。
陆执的心在冰天雪地里冻了那么多年,早就硬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血缘关系算个屁,他从不在意那些流言碎语。
左右不过是个人渣,少一个,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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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月的初春过得极快。
阮甜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第一次月考。
她经过一个寒假的刻苦复习,终于闯进了年级前二十。
反观陆执,还退了一名。
“说好的年级前五呢!”班主任把卷子卷成筒状,在陆执头上打得噼啪作响,“臭小子,还跟我放大话,寒假的二十篇日记全给我补上,一天一篇,下次月考之前交给我。”
陆执拿着成绩单无语:“我不服,我分明和第五名总成绩一样,他名字首字母排在我前面怪我吗?”
“还给我顶嘴?”班主任更生气了,“作文再加五篇!”
陆执:“……”
“二十五篇噢~”贺良玉懒洋洋地把胳膊肘杵在桌子上,“要不要我每天提醒你一下?”
陆执瞥他一眼:“滚。”
今早排座位,曹信依旧没贺良玉考得高。他咬着小手帕,眼泪汪汪的来请罪。
“随便。”陆执表示不在意,“谁坐我旁边都一样。”
被彻底抛弃的曹信:“……”
贺良玉倒是挺乐在其中,每天都要抢过阮甜甜写给陆执的英语翻译来背,边背边感叹这字写得怎么这么好看。
他背完了也不还回去,陆执每次都要掏书包把翻译重新拿回来。
两个男生心里装着同一个姑娘,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不让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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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照的人身上发暖,阮甜甜抬手遮在自己的额前:“春天好短啊,感觉刚脱下袄子就要穿短袖了。”
睡了一上午的陆执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他学着阮甜甜,也在自己眉上遮了块阴凉:“是啊,可真快。”
不到一年的功夫,阮甜甜就站在他的身边了。
“我还没怎么见过你穿裙子呢。”陆执看着身边的小姑娘蹦哒着走下楼梯。
“以前穿过的!”阮甜甜嘟起小嘴。
陆执轻笑:“是吗?”
他只记得小姑娘很小很瘦,手腕很细,瓷白瓷白的。
“你以前都不看我吗?”阮甜甜凑上来,笑嘻嘻道,“以前我看你的时候你总是先移开眼睛!”
陆执想了想,似乎还真这样。
小姑娘目光灼灼,含羞带笑,他接不住。
阮甜甜捏了捏的陆执的脸:“现在还移开吗?”
陆执握住阮甜甜的手:“不移开了。”
就连“只能喜欢我一个”这种让人羞耻的话都说得出口,陆执认为自己脸皮已经非常厚了。
他不仅接下了小姑娘的目光,还接下了一颗活蹦乱跳的心。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把陆康富的事情解决掉,阮家是不可能把甜甜交给陆执的。
阮老爷子心狠,让陆执自己去解决他爸的事情。如果陆执心软了,念着血缘关系和渣爹丝丝缕缕的,甜甜必然会受委屈。
到时候阮老爷子出手,解决的就不止渣爹一个人了。
今天没有二更,大家早点睡!
第47章 挺水的一章
四月初,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一个多星期。
陆执昨晚睡得早, 今天五点就起来了。
白天越来越长, 陆执洗了个头发, 外面的天就大亮了。
他赶上了最早班的公交,卷了个杂粮煎饼,到教室开始补今天的日记。
一共二十五篇, 快一个月了, 他才写完十二篇。
这十二篇日记, 把陆执肚子里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挤得干干净净, 一滴都没了。
“啊…”
他把脸埋进自己曲着的胳膊里, 抓着后脑勺的头发陷入了痛苦之中。
二十分钟写了五百字,陆执托着腮, 准备抄课文。
班里的人来了一大半,贺良玉叼着豆浆吸管阴阳怪气地问陆执日记写得怎么样。
陆执收了作文簿, 送他一字真经——滚。
阮甜甜来的迟, 卡着上课的点, 急吼吼地赶到教室。
“还好老晏今天来得迟。”胡乔帮阮甜甜扒拉下她的书包,“不然你就要被罚站了。”
阮甜甜哭丧着脸, 小声道:“今天我本来都想请假了…”
胡乔连忙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阮甜甜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胡乔急了:“到底怎么了啊?有什么要紧事吗?”
阮甜甜斟酌再三, 才道:“昨天我姐姐怀着孕,结果差点出车祸,吓死我了。”
胡乔吓得瞪大了眼睛:“没有事吧?”
阮甜甜皱着眉:“不知道,送医院了。”
“那你快打个电话问问啊!”胡乔道。
阮甜甜抿抿唇, 又摇了摇头:“等晚上我再问问吧。”
她拿出课本,随意翻开后悄悄回头看向陆执的方向。
陆执和贺良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要有吵起来的架势。
阮甜甜转过脸,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她在睡前给十年后的陆执打电话,结果却收到了自己车祸受惊,正在医院检查的事情。
阮甜甜吓得不轻,也不敢再打扰陆执,匆忙把电话挂了。
结果过了一夜,陆执也没有再把电话打过来。
阮甜甜担惊受怕,天亮才睡着。
她低头看着语文书上的字,脑子犯浑,眼皮打架。
心思不在教室里,越看头越晕。
好困。
阮甜甜弓着腰,把额头抵在书上:“乔乔…老晏来了喊我…”
醒醒睡睡不知过了多久。
阮甜甜耳朵被人捏了一捏,有些凉。
他迷迷糊糊抬起脸,看见陆执坐在自己前座,正一本正经地玩着自己的耳朵。
“宝宝呢?”阮甜甜软着嗓子,轻声问道。
陆执面露疑惑:“什么?”
阮甜甜眼睛眨了眨,原本还在泛着迷糊的小脸逐渐拧巴在了一起。
“我的宝宝呢?”阮甜甜趴在桌前,抬起眼,看着陆执。
陆执没听见她的小声哼哼,也弓着腰问道:“你说什么?”
“陆小执。”阮甜甜眉头紧锁,“我以后有宝宝了,你保大还是保小啊?”
这道题严重超纲,连雷带电把陆执轰了个外焦里嫩。
陆执下唇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啊?”
“我要是怀孕出车祸了怎么办?你说能好吗?”
陆执浑身僵硬,腰上像是安上了条上了锈发条,“咯吱吱”地重新挺直了脊背。
半晌,陆执一双常年半合着的眼慢慢睁得老大:“怀什么?”
阮甜甜似乎也逐渐清醒过来,明白眼前的陆执不是电话里的陆执。
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
阮甜甜脸上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把陆执的手一扔,气急败坏地下了楼。
陆执重新弓回身子,把脸贴在有些凉意的桌上。
非要保一个吗?他两个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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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傍晚,隔了24小时后,十年后陆执的电话打了过来。
阮甜甜抱着电话哭,怪陆执昨天没有在半小时内打回来。
“我太急了。”陆执坐在医院楼梯间的一个阶梯上,“对不起。”
陆执昨天情绪混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阮甜甜脱离危险后才反应过来要报个平安,可是距离之前那通电话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他一辈子都在血泊里打滚,却从没像昨天那样害怕慌张。
“我太害怕了。”陆执把头埋进双膝之间,自责哽咽,“我怕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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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边,陆执终于在十一点之前扯完了今早写了一半的日记。
他站起身来,抬手扯掉自己身上的短袖,准备冲个凉水澡睡觉。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阮甜甜。
陆执裸着上半身,歪头把手机夹在颈间挤牙膏:“喂?”
阮甜甜呜呜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陆执一愣:“出什么事了?”
阮甜甜:“母子平安…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