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山姑娘方才是在看甚?”男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微歪了头,佯装好奇继续问道:“还看的这般入神,怀卿都唤了两次了。”
“我......”童山不知如何说,明知他是在打趣她,心里却还是慌乱得不行,胸口处怦怦直跳,任她如何想按压下去都无法,只能无措的与他道歉:“对......对不起......”
女子笨拙的模样成功取悦了江怀卿,他嘴角的弧度再不似以往那般完美,反而是更为自然的抿唇轻笑。
江怀卿侧过身子,手向着门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童山姑娘进来坐坐罢,怀卿刚煮了些甜粥,不知童山姑娘可否帮怀卿尝尝味道如何?”
要、要进去坐吗?
童山紧张的将两手在身侧搓了搓,抬眸偷偷的瞥了他一眼,小小声地道:“这般......怕是不方便罢?”
毕竟他们是一人未娶,一人亡妻,这般待在一起若是让人瞧去了岂不落下话柄?虽说她一女子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一男子这般岂不是坏了清白。
正当童山想开口拒绝时,男子嘴角的笑容却淡了些,连一双眸子似乎也失了方才的神采,带着一股淡淡的失落:“童山姑娘可是怕怀卿坏了你的名声?”
“什、什么?”童山怔住,一时不明白男子话里的意思。
男子微垂下了眸子,手指轻轻的在簪子上滑动:“因为怀卿是个将妻主克死的不祥之人......如若让村里的人知晓童山姑娘与我共处一屋,定会有流言蜚语对童山姑娘不利。”
他的声音就好似在对一件事的轻描淡写,童山认不出里头有没有伤感之意。
“不、不是的,我并不是在意这个的意思......”童山急忙对着他摆手解释,不想看到男子这般失落的模样:“我只是......只是怕坏了你的清白......”她话说的磕磕绊绊,双手垂在两侧紧攥成拳头。
他的清白?
“呵”男子自嘲的笑了一声,垂眸看着手上的木簪,眸底愈是平静冷漠:“怀卿在大家的眼里本就是克死妻主一家的不祥之人,早已习惯她们的闲言碎语。”说罢,他眼底闪过一抹讽刺:“一个克死过妻主的寡夫又何来的清白可说,再者......”
江怀卿抬起了眼眸淡淡的看向她:“更不会有人愿意靠近我这房屋,因为他们亦是怕染上了晦气。”
男子淡淡地将这些事实一一道出,他的模样更像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小事一般,眼里没有半分的伤感更没有一丝的难过。
童山看着平静的男子,张了张嘴想安慰他,笨拙的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抿了抿唇,紧握的拳头松开,轻声说:“那......便打扰了。”
童山坐在江怀卿院子里的木桌旁,打量着房子的四周,可能是没女人的原因,院子的围墙处都已经陈旧,看模样便知晓没有翻新过,不过除了陈旧些院子里放置的东西都很是整洁有序。
她看了一眼在灶屋里忙碌的江怀卿,本还紧张的心情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江怀卿将一碗甜粥端到她面前,柔声说道:“来,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童山压下心底的怪异感,接过他手里的小碗小尝了一口,轻轻的点了下头:“挺好。”
甜糯适中,虽说她不是很喜欢甜食,但这个甜度完全可以接受。
男子坐在她的对面,嘴角勾着浅浅柔笑望着她:“怀卿以前总是发愁做了些好吃的却没人能帮忙品尝味道,童山姑娘当真是帮了怀卿的大忙。”他似感叹一般说道:“童山姑娘真是个好人。”
只是喝碗粥而已,竟还有这般多的说法与赞叹,童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也不知晓要说些甚回应他。只得沉默的将甜粥几口喝完。
将空碗放到桌上,男子见状拿起她的碗便要再给她装一碗,却被童山制止:“一碗便够了,待会我回去还要吃饭。”
但男子却当她是不喜欢,抿了抿唇,有几分黯然道:“可是怀卿煮的不合胃口?”
于是因为男子的这句话,童山硬是再喝了两碗粥,等回家时她也已经差不多饱了。
刚回到家便看到院子里正挑着豆粒的关氏。
听到声响,关氏斜了她一眼,随意问了声:“知晓回来了?这太阳都下山了,我还当你要在外头过夜来着。”
童山挠着脖子进了家门,听罢也不吭声,从怀兜里将今日的银两递给他,梗着脖子想将话题带过去:“阿爹,这是今日卖包子收来的。”
关氏哦了一声,擦了擦手将银两接过来点着。
正待童山松了口气,以为他不会再问时,却见中年男子一边点着银两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她:“方才去哪了?这般晚才回来。”
童山眼睛不住的往左右瞟去,手不自然的摸向后腰,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去......去了开夏家里......”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生怕他再继续问下去。
好在关氏也没有太在意,将银两收到了钱袋里,起身往卧房走去,不忘与身后的童山念叨:“快些洗了手将菜端出来,等着你回来菜都快凉了,出外头玩也不知晓看着点时辰。”
“哦......”童山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脚步轻快的往灶屋里走去。
将菜一一端到了院子的木桌上,两人各自坐下。
童山望着桌上的菜,却没有什么食欲,方才喝了三碗粥都已经有了饱意。
关氏见人不动,夹了块肉放到了她碗里:“怎么不吃?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童山低低地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将米饭往嘴里刨着,刚吞下第一口米饭就打了一个饱嗝。
关氏小口细嚼着嘴里的饭菜,微眯了眸子瞪着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才开口:“你方才吃了什么?去开夏家还在人家家里吃了饭?”
“没有......”童山垂着脑袋,不让关氏看到她左右闪烁的眼神:“放才只是在开夏家里吃了点零嘴......”她觉得今日对阿爹说的谎话太多,不晓得会不会遭雷劈。
关氏丝毫没有怀疑,只是没好气的哼了声:“明知晓快要吃饭了你还吃这么多的零嘴做甚?”说着又重重的哼了一声,睨着她:“若是以后不想吃我做的饭了,我往后便少做一份!”
童山知晓他有些恼气,咽下小口饭菜,抬起头同他认错:“我下次不敢了阿爹。”
下次再也不在饭点时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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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私塾里,少女们朗朗的读书声整齐而嘹亮。
“臻姐!”
身后传来刘福田小声的叫唤声,许云臻坐在案几前,目光有些愣神地聚焦在书本里,不曾理会身后的人。
少女见前面的人不理会自己,以为是许云臻听不到,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前面没有注意这边的叶夫子,双手撑在案几上身子向前倾,继续小声唤着:“臻姐,臻姐!”
许云臻被她唤的回过了神,不耐烦的皱起眉,也不回头,咬牙低声应了句:“做甚?”
刘福田的身子愈发的往前倾,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前边的人:“待会散了学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许云臻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对于少女问这些没意义的问题极是不爽快。
可后面的人却听不懂她话里的不耐烦,只见她保持着向前倾的动作,思绪了片刻,与前面的许云臻说道。
“不如等散了学我们去镇上玩儿罢?好几天没去过了。”少女兴致勃勃的提议着。
“不去。”
刘福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站在前面的叶实严厉斥责:“你们两个学堂上好好听课背书,有什么事散学再说。”
“是......”刘福田终于安静了下去,垂着脑袋缩回自己的座位上。
叶实将视线移到她身前的许云臻身上,少女眉目间平淡无波,微垂了下巴似正认真的看着书。
“你爹娘可是对你的前程有很大的期望,云臻你可要认真些,平日不要胡闹太多,多看点书也也好,莫要辜负他们的期望才是。”叶实淡淡地与她说道,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座椅上,听着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
许云臻垂着头,一双手放在案几下攥得死紧,微微发着颤,心里对刘福田更是怨恨不已。都怪她!要不是她,夫子也不会对她这般说教!
她目光暗暗瞥向那些正在朗读的少女,明明她们正认真的朗读着诗词,可她就是感觉得到她们正在取笑她。
取笑她被夫子说教。
明明......明明这不是她的错!许云臻恨的咬牙切齿,却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情绪变化,更不曾有人将目光分过去半分。
等散了学,刘福田拿起从家里拿来的饭食盒,刚要与坐她前面的许云臻一道走,回头却瞧见人早已走远。
刘福田连忙将饭食盒往布袋里一丢,将布袋往肩上一甩便急急的追上去。
“臻姐!臻姐你等等我欸!”
许云臻走在前头,听见背后少女的叫喊声,眉头紧锁,满是厌烦不耐。
少女气喘吁吁的追上了她,跟在离她半步的位置,有些抱怨的小声道:“臻姐,你走这么快做甚,也不晓得等等我。”
“臻姐,你现在是要直接回家吗?我们要不要去镇上?”
“若不然我们去后山外围那摘果子也成。”
“噢,不对,夫子说让你好好看书......不然我们去禾田那里玩儿?”说罢,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们可以将书一块带去,这样就不会耽误到被夫子说了。”
少女的声音没有太多的复杂意思,可听在许云臻耳中却更像是她在嘲讽她,她不提学堂的事还好,一提瞬间让许云臻对她更为的恼恨,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心。
许云臻面色阴郁的停下脚步,回过头眸光阴冷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少女,声音似从牙缝挤出一般:“闭嘴。”
正絮絮叨叨与她唠嗑的少女当真被她阴冷的目光吓得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面色难看的许云臻:“臻姐,你......没事罢?”
许云臻微抬着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睨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开口:“今日明明是你在学堂那唤我,才害得我被夫子骂,你现在竟还好意思提出来。”
许云臻本身就比刘福田高,再加上刘福田平日习惯了跟在她身边迎合讨好着她,突然被她用这般居高临下的眼神睨着,心里不由的起了惧意。
“对、对不起,臻姐我、我下次不敢了......”
“哼”许云臻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对于少女畏惧的表现甚为满意:“最好如此。”
说罢,转身继续往前走。
而刘福田缓了一下后,依旧屁颠颠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许云臻侧脸,觉得许云臻这两日的心情似乎很差劲,不知晓是不是叶长秋这些天都没有找过她的原因。
刘福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突然迎上去讨好的与她提议:“臻姐,不如我们去找叶长秋罢?”这样总不会拒绝了罢。
果然,听到少年的名字许云臻停下了脚步,目光狐疑地看向她:“去找长秋?”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长秋了,自是想他想得浑身都难受,整日只能拿着他送她的荷包睹物思人,她倒是想去找他,可就怕他会不高兴,觉得她太过轻浮。
而且......
一般这个时候夫子定也在叶家,就怕去了惹得夫子不高兴。
毕竟日后她是要娶叶长秋的人,自是不想给了夫子不好的印象。
看着许云臻迟疑不定的模样,刘福田适时的挺身而出:“臻姐,不如我去帮你叫叶长秋出来罢?”
“你?”许云臻怀疑的瞟了她一眼,脑子思绪了片刻,觉得这确实可行。
叫刘福田代她去找叶长秋,既不会让长秋觉得她轻浮,也不会让夫子对她有什么不快,最多也是对刘福田不快而已。
她现在当真是想叶长秋想的快疯了,晚上睡梦中都是叶长秋的身影。
“那你快些去罢,记得别说是我要找长秋,就说......”许云臻皱眉的想了一下,再道:“就说是你阿弟要找他。”
“啊?”刘福田有些懵的挠挠头,不解道:“可是我阿弟与他也不熟啊......”
“你直接这般与他说他便明白了。”许云臻懒得跟她解释,她当然知晓她阿弟与长秋不熟,这只是说给夫子听的一个借口而已,长秋听了定能明白意思。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着心心念念的少年了,许云臻就有些止不住的兴奋,催促着她:“你还站这里做甚?还不快去!”
刘福田连忙应了声,虽还是不明白,但也不敢耽搁的往叶家跑去。
......
此时叶家正是热闹时,叶实刚回来便瞧见石桌前童山也在。
石桌前的三人也听见了声响,却只有童山一人看向门口处。
“叶姨好。”童山站起身子与她打了声招呼。
“好好,坐下来罢。”叶实眉目和善,嘴角勾着浅浅微笑对她点点头。
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院子里多那么一个人,能与开夏玩得这般来的,叶实自是高兴,虽说她这个女儿平日里头没心没肺的,但是真能玩的来的整个村子都没有一个,开夏平日就是懒散了些,村里头同龄的这个年纪都娶夫生孩了,不是忙着家常里短就是忙着田里的农活,自是没有闲功夫与她玩儿。
叶开夏正忙着埋头雕刻手里的木头,听见叶实的声音,张口便是喊饿:“娘你回来了,我好饿,该去做饭了。”
“好。”叶实淡眸里带着些许无奈,对于这般依赖人的女儿也是无法,她看向一旁的童山:“童山你可要留下来一同吃饭?”
“不用了叶姨,待会我回家里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