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想靠近她,见女子往后退,靠过去的脚步顿住,抬手擦了擦不受控的眼泪,不住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咬你,你别生气,别说这般的话气我好不好......”
心里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得他喘不过气。
叶长秋揉着泪眼,一边靠过去,直到抓到女子的衣裳才打了个哭嗝,不顾她的意愿,强硬地用双臂箍紧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肩上。
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气息,少年微噘起被吓得苍白的唇,在她颈处撒娇呢喃:“你以后说甚便是甚,我都听你的便是,你莫要再说这般的话气我......”
以前叶长秋在话本中曾看过,男子为女子如何撕心裂肺,悲恸欲绝,他以前从不信这些,甚至觉这般的男子简直可笑至极。
可现在叶长秋才知晓,原来动了心之后,只需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让他的心好似被人任意握在手中揉捏,既酸又痛。
又好似被那绣针狠狠刺着,痛得他忍不住攥紧左胸前的衣裳,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圈着女子的腰,将额头抵在她肩上蹭蹭。
童山被他的举动惊得僵直了身子定在那处,她如何都没想到,叶长秋这般眼高于顶的人会看上她。
可这并不代表她会纵容他的想法,童山目光淡淡地望着门外的风景,任少年如何撒娇都不为所动:“我并没有骗你,亦没有生气,今日一早我确实与兰儿定下了亲事。”
女子微低的声音认真平缓,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她在说谎。
周围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风停了落叶也止了,静谧的空气中摒出一丝寒意。
叶长秋从她肩上抬起头,静静凝着她,苍白的唇轻启:“是关叔逼你的吗?逼你娶他?”
童山被他问得微微恍惚,这事确实有一半是阿爹逼的没错,可在她看来,迟早都要娶夫,那便娶一个认识的,至少她不讨厌刘兰儿。
在童山失神间,被抚在脸上冰冷的触感拉回神。
少年依偎在她怀中,仰头痴痴凝着她,手背轻抚上女子的脸庞,来回轻抚,再转过手心,用长指在她浅麦色的脸颊上打圈,唇贴在她的耳侧,蛊惑轻喃:“你去退了这亲事可好?”
“那刘兰儿论家世论才情论样貌,又如何有我好?你去将亲事退了,再来我家向我娘提亲,日后我的便是你的,嗯?”
少年的绵言细语就好似夜间沉睡时,梦中在你耳边轻|吟诱惑的妖精,让你不得不沉醉其中,任其摆布。
一阵凉风吹过,霎时将童山惊醒,猛得推开怀中的人,喘息了好几口气,脑中一团浓雾才散去,皱眉拽住少年的手腕,将他推到门外:“我不会退亲,你快些回去罢。”说罢,不敢再看这人一眼,忙将院门关上。
听到里面闩上门的声音,少年瞳孔中愈发幽深诡异。
在门外静静站了片刻,他缓缓将额头抵在门上,如葱根一般的长指在门板上轻划。
清风携着落叶吹过,掩去了少年的低喃。
……
从叶家刚出来的刘兰儿刚好与回家的叶长秋撞个正着,他慌得攥紧自己的衣摆,生怕长秋哥哥又用方才那可怖的眼神看他。
现在他被摔的手心还疼着呢。
可出乎意料的是,叶长秋并没有了刚刚的恶意,反而略微歉意的看向他:“抱歉,方才我心情一时有些不好才会那般,可是吓着了你?”
少年态度大转变让刘兰儿一时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瞧着他,直到少年对他友善微笑,才惊觉他说了甚,连忙摆手表示没事。
态度这般好的长秋哥哥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不知为何让刘兰儿觉得比方才神情可怖的模样还要瘆人。
“你不生气便好。”叶长秋唇角挂着浅浅微笑,凝聚在眸底的黑气在看到这张惹人厌的脸时却异常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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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离间
自那日后, 刘兰儿发现长秋哥哥对他比以前要好了不少,且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不适感。
大抵是他太矫情, 明明以前便希望长秋哥哥能对他好点,可现在态度陡然转好,心里却又觉得有些不太适应,总感觉他笑中含了些什么。
而且这两日刘兰儿本想凑出些时间来,去看看童山姐姐, 并且将自己绣的这个荷包送给她,虽模样差了些,可姨父说只要有心意,童山姐姐就会喜欢。
可总是差不多要过去时,便因长秋哥哥的各种原因而没能去成。
垂头丧气地看着手中的荷包, 刘兰儿杏眸中泛起些许无聊。
坐他身旁的叶长秋冷冷瞥了他一眼,视线缓缓移到他手上的荷包, 捏着绣针的手指紧绷得发青, 面上却嗜着浅笑:“这便是你要送给童山姐姐的荷包?”
眸光瞥向那绣得几乎不能入目的鸳鸯, 唇边的笑意渐深, 满满的讽刺与得意。
这般模样的荷包哪怕倒贴都没人要才是罢?
叶长秋淡漠的眸光从荷包转到少年的脸上,再往下从他的衣裳以及身形扫过,没有一处能与他相比,哪怕这男子该识得的绣活儿,也及不过他半分。
这般的男子娶回家, 除了偶尔撒个娇以外,还能有何用处?
与那花瓶又有何区别?
绣针刺入手中的帛布,少年低垂的眼睫长而翘,如扇子一般在眼眶下聚成阴影。
耳边还传来刘兰儿洋洋得意的声音,指尖微微刺痛,叶长秋面无表情地盯着食指溢出的血珠,直接用拇指用力按去。
瞳孔幽深,盯向那滔滔不绝的人,阴影下的神色诡谲晦暗。
就是这般的人,这般半分都不及自己的人,竟还妄想同他抢人!
“等日后成了亲我再多学学,到时再给童山姐姐做个更好的!”刘兰儿没有注意少年的神色,他捧着荷包,望着院子外的高树,一脸的憧憬,提到童山时脸还微红:“童山姐姐平日里头那么辛苦,等成亲前我多学学如何做好吃的,到时就可以做很多好吃的给她了!”
阿爹同他说了好多如何讨好妻主的方法,跟他说,只有妻主开心了,觉得他懂事乖巧,才会更疼他。
可这些话听在叶长秋的耳中却好似这人在向他炫耀,炫耀是如何从他手中将人抢走,还得意地在他面前描绘与他喜欢之人未来的日子。
手中的帛布被攥得死紧,将那中间的绣花拉得扭曲,少年眸子阴沉,长指捏着绣针刺入帛布,看似正常,可这一针却已经乱了分寸。
“长秋哥哥我要去童山姐姐家里一趟,等会再回来找你!”刘兰儿说完便兴冲冲地起身想离开,却又被少年的一句话顿住了脚步。
“这时辰还早,阿山她应该还没回来罢?”叶长秋漫不经心道。
那娴熟的语气与亲昵的称呼,仿若是在跟外人告知,他妻主现还在外面忙活。
刘兰儿转过身望向他,听少年这般喊自己未来妻主,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有些不服气:“长秋哥哥你怎知童山姐姐还没回来?”
以前记得长秋哥哥不也同他这般唤童山姐姐的吗?怎现在唤得这般亲切?
捏着荷包的手微紧,刘兰儿心中莫名泛起些酸意,他都没这般唤过童山姐姐呢!
听得他的问题,叶长秋唇角抿起一抹甜笑,眉眼间尽是情意浓浓,垂眸浅笑时脸颊荡起两片红云,轻声说道:“每日她回来都会过来这儿一趟,今日还未见她过来,可不就是还没回。”
那情意绵绵的模样,任谁都能瞧出来,刘兰儿心下更是不舒服,他看不出叶长秋是真实还是假意做给他看。
只是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是不妥,脸不禁白了几分:“童山姐姐每日来这里......做甚?”
却见清隽少年微愣,好似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话,双颊骤红,神色难掩少年含春的模样,放下手中绣活儿,略是慌张无措地与他解释:“你莫要误会,阿山她、她只是来找开夏而已......”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的轻,微撇开的眸子水意闪闪,轻咬了唇瓣,好似心虚地说不下去了一般。
酸意彻底覆盖了刘兰儿心尖,他委屈地抿起唇,手中的荷包被攥得褶皱,可心底还是不愿相信,跺跺脚转身便要去找童山问清楚。
冷冽的寒光从眸中摒出,羞赧从他脸上淡去,叶长秋冷睨那人的背影一眼,将东西收拾到一边,起身悠然自在地跟在少年身后。
昨日便已经听到了叶开夏与叶实交代今日会与童山晚回,所以叶长秋才有十成的把握做这出戏给他看。
果然,等刘兰儿到了童家时,就见了关氏在弄屋外那小块地,目光往院子里瞄,没见着他想的那个身影。
那方的关氏瞧见了他,开心的迎了上去:“兰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来来,进去坐坐罢?”余光扫到跟在他身后的浅蓝色身影,关氏目光往后看去,见着来人,和蔼的笑容淡了些,不过还是点头打了声招呼:“长秋也来了。”
叶长秋唇角笑容得体大方,就好似用尺量好般,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矜持有礼地对中年男子微微曲膝回礼。
尽显了一个男子该有的修养与矜持,与前面现在都还不晓得打招呼的少年比起,任谁瞧了都会偏向后面的人。
有礼貌有修养的男子往往最容易让人起好感。
关氏唇边的笑容真了些,也一同招呼他进去坐:“既然过来了,那便一起进去喝杯茶罢,我刚刚做好了糖糕,你们也来尝尝。”
刘兰儿还沉浸在叶长秋方才与他说的话里,难过地抿了抿唇,站在原地蹉躇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道:“现在都快晌午了,童山姐姐她还没回来吗?”
已经进了院子的关氏闻言,笑道:“今日阿山她在镇上有些事,所以要耽搁点时间。”给他们倒好了两杯茶,关氏笑眯眯望向他:“兰儿你是为了找阿山才过来啊?那没事,先进来喝杯茶,等晚些阿山就回来了。”
刘兰儿现在哪有心思喝茶,满脑子都是童山与叶长秋两人的关系,在关氏与他聊天时也是心不在焉。
直至聊到后面,关氏问的话迟迟也不见刘兰儿应答,只是盯着那茶杯口发呆。
眼见着中年男子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尴尬,叶长秋端起热茶,用喝茶的动作掩去眼中的算计,视线不经意间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小抿了口热茶,缓声与中年男子解释道:“兰儿他今日被一些事情扰了心神,所以才会这般心不在焉,望关叔您莫要见怪。”
眉间那丝丝歉意,与那真情实意为刘兰儿解释的模样,瞬间让关氏方才的尴尬缓了些,对这个会瞧脸色懂礼貌的少年多了点好感。
“没事儿没事儿,这亲事都定下了,哪个待出嫁的男子心里头没点心事儿的?”关氏笑得亲和,不在意的摆摆手,那一副“我理解”的模样,丝毫没有怪刘兰儿的意思。
叶长秋脸上挂着浅笑,捏着茶杯的手却紧绷得发青,不甘在心底翻涌。
等到快申时童山也还没有回来,婉拒了关氏让他留下吃饭的邀请,刘兰儿带着失望离开,打算明日再来找她问清楚。
“长秋哥哥我先回姨父家了,明日有空再来找你......”
两人站在分岔路口处,刘兰儿与少年说了声便想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他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长秋哥哥才好,如果童山姐姐与长秋哥哥真有点什么,那他要怎么办?
拿出怀兜里的荷包,刘兰儿陷入沉思,以前阿爹便同他说过,如果一件事知晓了会让自己不高兴会难受,那就别去深究,别去过问,就当作自己不知晓好了。
反正知晓也改变不得甚,而且他确实喜欢童山姐姐,也不想因为这事与童山姐姐有隔阂。
想通的刘兰儿心情好了些,他将荷包收回怀兜里,步子比方才轻快了不少。
跟在他身后的叶长秋在少年略显欢快的步伐中便知晓自己设在两人间那道墙失败了,似早有预料,他也不恼。
早便知晓,这般不知羞耻的男子又怎会凭这三言两语而退却,叶长秋冷笑,依旧缓步跟在毫无所觉的少年后面。
刘兰儿走在前面的脚步声完全掩盖后面的细微声响,以至于他现在都没发现那人还跟在他身后。
直到迎面走来一个面容可怖,身材伛偻的女子,刘兰儿连忙躲到一边给她让路,撇开脸不敢再瞧那张脸一眼,生怕晚上会做噩梦。
“长秋公子你好......”
女子沙哑难听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刘兰儿惊讶回头,这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叶长秋:“长秋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跟过来也不说一声,着实吓人了些。
叶长秋微抬下巴,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女子走远的矮小背影,唇角忽地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转过身看向他,轻道:“我见你一日都魂不守舍,怕你有事,不放心才跟了过来。”
他话中饱含担忧,可那望向少年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感**彩存在。
因逆着阳光,刘兰儿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以为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心下不免有点感动:“长秋哥哥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回去罢,不必再送我。”
长秋哥哥这两日虽说举止怪异了些,可人却是很好,方才自己还那般质疑他,若是他知晓了定然很伤心罢?
刘兰儿心下开始自责。
“无事,反正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拜访阿丹叔,不如就趁现在罢。”叶长秋道,走到少年身旁朝他示意。
刘兰儿尴尬地笑了笑,天真欢快的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跟在后面的叶长秋微眯着眸子打量着少年欢脱的背影,宽袖下的长指轻捻。
那女人莫不是瞧上了这人一身的蠢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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