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块竹子绑好,童山抓住两只在院子里乱跳的野兔,毫无怜惜之意,直接扔进围栏里。还特地从外头拔了几把干草丢进去,不再多看,开始收拾院子。
太阳差不多到头顶时叶长秋还没醒,童山有些担心,洗了把手,走到卧房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虽然她也不知晓自己的卧房为什么还要敲门,只觉得理所应当这般。
里面静了片刻,随后响起少年微微沙哑的嗓音。
“进来。”
迟疑了一下,童山缓缓推开门探进去一个脑袋,看着坐在铜镜前的少年,此时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衣,前额的青丝已经被他编到脑后,露出如雕刻般完美的侧颜。
在女子的注视下,叶长秋耳尖微红,双眸低垂,微微撇开脸,露出了下颚处的红痕,那是昨夜童山忘情时留下的,在少年莹白的肌肤中异常显眼。
想到昨夜的孟浪,童山一时有些尴尬,清咳了声道:“马上要到晌午了,菜已经给你热好,快些换衣裳出去吃饭罢。”
“嗯...”
少年轻轻应了声,玉指卷起身前几缕青丝,低垂下的长睫微颤,视线无处安放,忍不住瞥向女子,下一瞬又怕被她发觉一般移开。
“那、那你快些出来。”
说完童山便想出去,在她看来昨夜她纯属就是趁人喝醉占人便宜的浑人,虽说两人已是夫妻,但童山心里还是有无法泯灭的罪恶感。
两次发生关系都是因为酒,她当真是怕了,日后绝不能再碰那害人之物。
脚刚跨出一步便被屋里的人唤住。
“你、你就这样出去了?”难道不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吗,明明两人昨夜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了。
“我出去给你端粥出来。”童山解释道。
叶长秋垂眸抿了抿唇,突然小声喃了一句,两人距离有些远,童山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什么?”
“我......”少年脸色蓦红,垂眸咬唇,很是难为情的搓揉着白色亵衣,猛地闭眼,豁出去一般开口:“我、我身子不舒服!”
“......”
“哪儿不舒服?”没反应过来的童山走到他身旁,蹲在他身前,有些担忧的打量他。
少年玉颈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异常显眼,童山看得眼角抽搐了下。
“我全身都不舒服......”得了关心的叶长秋开始矫情,指了指脖子,又指了指胸膛,手指一路向下:“这这这都不舒服,好痛好难受......”
可也很舒服,他心里暗自加了一句,那种美妙的滋味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只是想想便有了反应。
童山蹙眉,神情严肃地用手背碰触他发烫的额头。
“你额头有些烫,我带你去找郎中。”
说罢,连忙拿起架子上的衣裳便要给他套上,却被叶长秋一手拍开,他气恼的跺脚:“我又没得病,找郎中做甚!”
“可是你额头有点烫......”
“这不是那种烫!”少年有些气急败坏,羞恼地嗔骂道:“我、我昨夜被你折腾了一夜,能不烫吗!”
童山摸了摸被拍疼的手,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那样......头会发烫的吗?”
“自然!”理直气壮的回答。
“那......”童山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显得很是心虚。
叶长秋红着脸嘟囔:“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帮我穿衣裳。”
“哦哦”童山忙不迭点头,将方才被他拍开的衣裳仔仔细细地给他穿上,一路伺候到院子,连喝粥都要由她来喂,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丝毫没有怨言。
叶长秋享受极了女子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感觉,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让他尤为满足,甚至开始处处矫情的与她撒娇。
“烫......”少年两手空闲,任她喂自己喝粥。
“啊?哦。”童山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对着这勺粥吹了吹气,等不烫了再送到他嘴边。
少年惬意的眯起双眸,乖顺的吃下白粥,若不是腿长碰着了地,他甚至可能会悠闲的晃腿。
差不多喂完一碗时,童山将粥碗放回他面前,对他道:“你先吃着,家里水用完了,我去打点水回来。”
方才她才发现一水缸里的水就剩那一瓢的量,等会洗碗都没水洗。
叶长秋有些不高兴,自己好难得有这般胃口,还没吃饱她就失了耐心,什么打水,分明就是借口!
他微抬起下巴,睨着她,像极那种被惯坏骄纵任性的小公子。
“我还没吃饱。”
他道。
“嗯,你自己先吃着,吃完等会我回来洗碗。”
童山已经挑好木桶,跟他交代了句便出了门。
“欸!”想不到她真的就这般走了,叶长秋气得站起身,看了眼粥碗,连忙跟上去。
这人就不能等他吃完再去吗?分明就是不想伺候他,亏昨夜自己还那般迎合她,哪怕累极了他也没睡过去。
愣木头
叶长秋跟在她身后,幽怨地向前面的人丢着随手摘来的树叶。
“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跟来做什么。”童山停了不步子回过头。
少年径直越过她,头一撇,冷哼了声:“我不要你管!”
“......”
盯着那修长背影好一会,童山无声叹息,举步跟在他身后。
另一边,刚祭拜完从下山的江怀卿,走过河边上那斜坡时刚好便瞧见远处的两人,距离太远听不到两人说什么,可却能瞧清楚女子讨好的模样。
放在身前的手缓缓握成拳,江怀卿冷冷看着他们,他不知晓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主子您怎么了?”小厮在他左侧小心翼翼打量。
“无事。”江怀卿淡淡道,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却突然抚向腰间,微讶道:“我的挂佩呢?”
小厮看向他腰间,那里确实空空如也:“方才祭拜时奴还瞧见在主子腰上的!”
莫不是回来的路上掉了?他着急的回过头在附近扫了一圈。
“想来是在山上那会掉了,青竹你回去帮我找找罢。”江怀卿不紧不慢的吩咐道。
“是。”
小厮不敢不从,急忙沿着回来的路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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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心思
波光粼粼的河面, 水质清澈得能瞧见里头快速游过的小鱼小虾,平静的河面宛若明镜,倒映着水面另一边的高树蓝天。
“啪”童山将木桶丢到河面上,趁没飘走前按到河里,轻轻松松就打满了一桶水, 打好水的木桶放到一旁,再拿起另一个木桶重复方才的动作。
一身浅蓝色长衫的少年蹲在她不远处,贝齿紧咬下唇, 手指落在水中轻划着,余光不时扫向女子,见她没理自己,心中闷气更甚。
明明昨夜还待他挺温柔的, 还在他耳边唤着他名字,现在离了床榻就不理人了。
“只知晓自己欢愉的愣木头......”叶长秋嘀咕着她坏话,拿起身边的石子往河里丢。
听到小小声的童山微怔, 疑惑抬头:“你说什么?”
“哼”少年头一撇,看都不看她一眼。
童山看了他一会,将打满水的木桶放到一旁, 瞥见河边一块被浸泡冲刷得光亮圆润的石头, 捡起放在身上擦了擦, 乳白色的石子表面竟一点坑洼都没有, 小小的一颗如拇指大小,倒是挺好看。
犹豫了半晌,她磨磨蹭蹭的走到少年身旁, 沉默地将手中的石子递过去给他。
叶长秋时刻都在注意着她的举动,在看到她一系列动作时,心跳慢慢加快,在期待与渴望中女子将那块石头递到了他面前。
嘴角压制不住的上扬,他紧抿着唇边的欢喜,在女子摊开手掌递过来的瞬间,叶长秋迅速将石子夺过,紧抓在手中,速度之快,让半弯着腰的童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眨眼愣愣看着他。
少年双手捧着石子欣喜地盯着瞧,看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般瞄了她一眼:“虽简陋了些,不过罢了,我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便原谅你了......”
说着他拿出面料极好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乳白色石子,直到擦去最后一滴水迹才满意的勾唇。
“......”
童山颇有几分失语,之所以给他这块石头是因为刚好瞧见了长得漂亮才给他捡的,怎么......方才他在同她置气吗?
无意间解除少年恼火的童山抿了抿唇,挑起两桶水准备回家。
“阿山。”一声轻唤从不远处传来。
童山一怔,闻声望去,只见江怀卿穿着一身素衣缓缓走来,在与她对上视线时柔柔一笑。
“好巧。”他这般道。
叶长秋唇边欢喜的弧度渐渐淡去,站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男子却好似没注意到他一般,直走到女子面前笑道。
“方才远远的我还以为看错了呢,阿山你今日不用去酒楼吗?”态度亲昵的好似在询问自家妻主一样,丝毫没将与她一起的人看在眼里。
叶长秋阴郁的眯起眸子,森冷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定格在男子的脸上,宽袖下的手缓缓握成拳。
此时心境最平静的大抵就是童山了,虽然有些诧异巧到在这儿碰到他,她以为他应该祭拜完回镇上了的:“今日有些事所以跟掌柜请休了。”
“这样......”江怀卿了然般轻颔首,温润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童山被他这般明目张胆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挠挠头,客套道:“你怎么在这?”
男子柔柔一笑,身子微动指了指山那边对她道:“方才刚从山上下来路过这的。”
“哦。”知晓他是为什么上山,童山没有多问,跟身后的少年招招手,便准备回家:“我们先回去了。”
“等等!”
江怀卿唤住她,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抿了抿薄唇,带着些许恳切对她道:“阿山,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不待童山反应,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叶长秋冷笑道:“怀卿哥哥似乎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男子眉头微皱,目光薄凉的转向他。
少年不紧不慢的踱步至女子身旁,面无表情的睨向他,讥讽道:“既然忘了,长秋倒可以给你提个醒,怀卿哥哥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寡夫了,怎能再向以往那般勾三搭四?当真不怕那徐大人知晓了,将你休弃?”
话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警告,江怀卿面色不变,看着他淡淡道:“长秋公子言重了罢,怀卿只不过想与阿山说说话罢了,清清白白何来可惧。”
“心里那点污秽心思莫要以为谁都不知晓,直道你可怜才放你一马,别不知好歹在这里妄念一些不该想的。”叶长秋冰冷的眸子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最肮脏的一个地方,毫不留情地将其掀开,将那肮脏的念想公诸于世。
被戳中心思的江怀卿面上微微苍白,阴沉下去的眸色有丝狼狈,在女子看来时,不自然的撇开视线。
少年冷哼,再不看两人一眼,甩袖离开。
童山一直处在懵然状态,叶长秋说的话前面倒是听明白了些,只是愈到后面就愈发听不懂,瞥见斜坡那边跑来的小厮,童山跟脸色有些难看的人低低道了声别,转身跟上少年的脚步。
待两人离开,小厮已经跑到了男子身后,微微喘着气道:“主子,奴一路寻回去都没找到......”
江怀卿无所谓的摆摆手,脸上惯有的温润笑容彻底消散,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回到家的童山还没来得及问叶长秋怎么了,便被关氏叫到一边问话。
“我问你,你以前是不是跟丁家的那个寡夫江什么卿的有过瓜葛?”
突然被质问的童山一愣,如何都没想到关氏会问这般问题,怎么今日的事都与江怀卿有关?
抿唇沉默片刻,她不知晓如何才算是有瓜葛,虽以前帮了他不少,也在他家吃过饭,但从未做过其它什么逾矩之事。
“说话!”关氏怒斥。
童山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抿唇默默点了下头,当即一巴掌落在了她脸上,“啪”的一声,在狭小的灶屋里头尤为的响亮。
关氏气得眼眶都红了,又心疼又恼恨:“惹谁不好你偏偏要去惹那个克妻的人,人家克死了那丁家全家,你是不是还赶着去凑份!?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没成亲前与男子保持距离,幸而那寡夫瞧不上你,这要是赖上你你是不是就要将他往家里头带!?”
虽已是对江怀卿无意,但被关氏这般说童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免小声反驳道:“他不是那种人。”
“你知晓他是哪种人?能攀上镇里头的县令可不就是有本事了,也就你傻!被人利用作攀附权贵的梯子还一副心甘情愿!”
“现在突然又跑回来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为了祭拜亡妻,说不定还想着回来纠缠你!我问你,他回村子的事你可知晓?”
童山默默点头,还解释道:“那日与开夏下山时在村口瞧见他才知晓的......”
“那他可来找过你?”
童山迟疑了,不知该不该将方才碰见江怀卿的事说出来,在看了眼关氏难看的脸色时,还是选择否认,她怕他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关氏脸色这才好了点,看了眼窗外正坐在院子里的叶长秋,低声说道:“现在你也成亲了,多少要知些分寸,别再与那人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