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锡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背上一空,怔愣之间,就见小美人罗裙微扬,纤细背影脆弱焦急,直直跑向赵螭。
他心里咯噔一下,没看到虞王正在气头上吗,小美人跑过去不是送死吗?!
泪珠将落未落,娇嫩白皙脸颊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翦姬委委屈屈:“王上······”
赵螭眼皮狠狠跳了跳,翦姬娇软好听的嗓音掐着委屈,她抬起泪眼,眼角下是狰狞的血口子。她自然是美的,此刻夜色下,鲜血为她添了一份狼狈且诡异的美感。
但赵螭和谭锡越不同,他知道翦姬受伤前,那张脸是多么的美······
她扯住自己衣角的的手在抖。
翦姬视线渐渐模糊,但仍然倔强地拽住虞王,她清楚,在她面容受伤的情况下,她是留是死,全看虞王的心情。
突然,赵螭抬手,用衣袖遮住了翦姬的面庞,于是众人还没有瞧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虞王阻断了视线。
“寡人还没生气,你倒是先哭了?”赵螭慢慢道。
又在扯住自己衣服的秀手滑落的一瞬间,拦腰横抱起翦姬,宽大黑裘外袍顿时包裹翦姬。
背上软玉温香似乎还未散去,谭锡越傻眼了,紧接着惊起一身冷汗,那名女子居然是翦美人!
作者有话说:放心,翦姬的脸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小剧场:
鼓起勇气喊翦美人过来侍寝,结果差点以为翦美人嫌弃自己跑路了——赵螭
第20章
男人指骨修长,长臂有力,轻轻抱起翦姬单薄纤细的身躯,鼻尖侵入绵长雍容的水沉气息,翦姬一时眯了眸子,浑浑噩噩地靠在赵螭的身上。
宽松温暖的黑色狐裘将翦姬包裹的严严实实,她下意识抬起冰凉纤手,护住脸颊受伤的肌肤。
隔着单薄素服,翦姬渐渐感觉到一阵有力沉稳的心跳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此刻是被赵螭抱着。
虞王赵螭······翦姬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在赵螭怀中,轻声喊:“王上······”
呢喃软语,让赵螭愣了一下,步子稍顿,他突然抱着翦姬转身,身后宫人、禁卫战战兢兢。
谭锡越傻眼站在原地,心中凌乱无比。也就是说,他今晚遇到了虞王的翦美人,还不小心把翦美人的脸弄伤了。
绝代佳人的娇嫩脸蛋是何其重要,谭锡越不是不知道,世上美人的美,皆是从脸颊眉眼开始比较,其次才是气质身姿仪态······
若是翦姬的容貌因此受损,且不说他会愧疚自责,虞王绝对会杀了他的!谭锡越相信,他方才确确实实看到了虞王杀意。
此刻,翦美人被虞王抱起,衣袖遮掩下,看不清面庞,谭锡越只能瞥见那清扬扬的裙角,绣着银白的凌霄锦纹,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谭锡越喉结滑动,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对着虞王就朗声喊:“臣可否知道女郎是谁?”
明知故问!
赵螭掀起眼皮,不冷不淡看向他。宫道阴森漫长,暗沉夜色和昏黄烛火罩在他肩头,一半隐在黑暗中。那双凤眸,眼底净是冰凉阴沉。
谭锡越打了个哆嗦。
这时,跟随宫人跪在一旁的乌温直起身,径直走到谭锡越身前,眯着狐狸般狭长的眼眸,拱手客气道:“从刺客手中救出美人,郎中令真乃大善人。”
眼中暗含警告之意。
“郎中令且放心,王上宽厚,赏赐一定少不了,郎中令要做的,只需在家中等待罢。”
“我······”谭锡越想要打断乌温,想说万一虞王抛弃了翦美人,他愿意为翦美人的脸负责。然谭锡越甫一抬头,便看到虞王似笑非笑,长长的狐衣拂地,翦美人在虞王怀中,而他雍容华贵,眸色深邃阴冷。顿时,谭锡越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词——般配。
如同纣王和妲己,幽王与褒姒······而虞王与翦姬。
翦姬待在赵螭怀中,听到赵螭淡淡道,声音带了几分散漫,“谭季,燕国缺了一名郡守。”
中郎将听到虞王对谭锡越说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在讲翦美人的事情么?
谭锡越也是怔愣,划分给虞国的燕地渔阳确实缺了一名郡守,但为何要说是燕国缺了一名郡守······翦姬感觉眼下肌肤刺痛无比,又听赵螭同谭锡越谈起了什么燕地,什么郡守,心下焦急,葱白指尖扯了扯赵螭的领子。
“王上······去找医工。”
从虞王狐裘下露出的皓白玉手让谭锡越神色微暗。
因为忧心于自己的面庞,翦姬并没有意识到,此刻她的话带了点命令的意味。赵螭眉梢微挑,随即对谭锡越轻嗤一声,便转身离去。
长腿大步,携了分焦急。
虞王万人之上,尊贵华胄,天生的王公贵族,使其骨子里便染了高傲与冷漠,而赵螭残忍暴虐,喜怒难测,谭锡越第一次见高高在上的虞王,这么护着一个虞宫妃子。
他垂头,额上碎发扫下,暗暗握紧拳头。
虞王丢下一众宫人,抱着翦美人离去,其威严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中郎将抬起一直不敢动的脑袋,见虞王的门客谭锡越神色落魄。突然就感到幸灾乐祸起来,这家伙今早朝会的时候还在挤兑他们这些人呢。
“我说你谭小子莫要肖想不改想的人,小心掉脑袋。”中郎将面上揶揄。
谭锡越冷冷瞪他一眼,心中说,那是因为你这个粗人没有看到那名翦美人是如何貌美。谭锡越现在一闭眼,浮现的画面便是翦姬楚楚可怜却又强装镇定的怜人模样。
虞王离开后,宫人们该跪的跪,该走的走,中郎将扭扭脖子,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们禁卫还不能休息,因为刺客还没有捉到。中郎将踹起还没有站起来的小兔崽子们,口中嚷嚷:“分三路,今晚必须把那该死的刺客捉到。”
虞宫混入刺客,对中郎将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揣着刀走在前面,摇曳的宫灯晃了一下眼,福至心灵,中郎将一拍脑门,大声喊:“我明白了!”
方才赵螭说燕国缺了一位郡守,不是单指城池,而是指吞并燕地,使整个燕地对大虞俯首称臣,让燕国纳贡奉君!
中郎将刹时血液沸腾,肃容提声:“臣誓死追随虞王,万寿封疆,我王万年!”
禁卫们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被中郎将热血的情绪感染,随即声音起伏,颇具气势地响彻云霄:
“臣等誓死追随虞王,万寿封疆,我王万年!”
······
淡淡龙涎香,床幔流苏,厚重威仪,赵螭神色不定,翦姬眼皮一跳,接着光线回旋,柔软锦被铺天盖地,她有些怔愣。
赵螭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
触及绸缎华被,翦姬只觉从指尖开始染起灼热。虺祝宫沉肃压抑,漆色桌案上随意扔着竹简帛书,地铺暗沉细绒,镂雕屏摆,墨龙腾越争斗。
这是赵螭的寝殿。
翦姬小心翼翼抬起长睫,只见赵螭侧脸阴郁,眼神看着殿门,并没有看她。翦姬歪了歪脑袋,乌黑长发从肩头滑落,又看到赵螭身后墙上挂着一柄长剑。
剑身古朴低调,沉淀万千岁月。
翦姬还没有细细打量,听得门外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罪臣来迟,还请大王责罚。”
一位医官打扮的白面长须男子,提着物件急匆匆赶来。赵螭冷声打断:“别废话。”
医官眼角抽了抽,他是专门为虞王看病的医工,也跟随着虞王上过战场,堪称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翦美人受伤的事他刚才在路上听传报的宫人说了,宫人焦急万分,几欲哭泣,让他以为翦美人是被刺客刺伤,危在旦夕,于是提着一堆救命的药物不顾仪态地跑了过来。
虞王的人要是死了,他可保不准虞王会不会生气让医工们陪葬。
他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小心脏踏了进来,甚至已经盘算好怎么劝虞王生死有命,莫要太过伤心,结果一进来,一抬眼。
想象中的美人染血,枝叶摇摇欲坠的样子没有看见,看见的是虞王身后,乖巧坐在床上,长袖半遮脸庞,抬起眸子好奇打量周围的小美人。
而虞王就像门神一样站在床侧,脸色阴沉。
美人是美,夺人心魂。
但翦美人不是好好的吗?!
作者有话说:眼瞎的医官
你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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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心1枚嗷呜4枚
第21章
翦姬准确地捕捉到医官眼中闪过的惊艳和迷茫,好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叫到这里来,她挑了挑眉,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袖还遮着被划伤的半张侧脸,翦姬放下袖子,将自己受伤的脸庞暴露出来。
医官顿时心头一跳。
袖摆如云,拨云见雾,清清澈澈的勾人眼眸,半张脸,玉娇雪软,剩下的半张脸,一道细长的红色,张牙舞爪地落在眉眼之下。
这样血淋淋的狰狞刀口子,若是治不好,翦美人的这半张脸必定会留下疤痕。
医官仅看了一眼,便快快收回视线,一是不敢太过大胆直视翦美人,怕惊艳不由自主流露出来惹得虞王不快,而是伤口略微刺眼,怕盯的久了让翦美人不安。
美人皮相柔软娇嫩,稍有不慎,便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
医官低下头,心思慢悠悠转,让别人治,可能落下疤痕,不过······他师承蔡国医仙鹤栲,起死回生,去朽雕木,区区划伤,他治,绝对没问题。
他这样的人,被虞王拉来给一个普通小女子治小小的划伤,本是不愿,甚至要气恼的。但翦美人长睫清眸,娇娇弱弱,可可怜怜,雪白玉颊上的血色的痕迹,遮掩了美好,简直就是让人无法忍受。
医官思索片刻,道:“贵人并未伤及骨头,臣这里有软玉膏,用此药敷在伤口上,不出一个月,贵人的脸就会毫发无损,犹如新肤。”
赵螭突然不耐烦打断,“鸾骨膏呢?”
翦姬闻言下意识抬眼望向赵螭,男人挺鼻薄唇,俊美轮廓微微逆着光,眼眸深不见底,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稍稍抬眼看过来。
轻轻眯了一下凤眸,眼底涌起暗沉墨色,翦姬顿时收回视线,羽睫连带着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医官像吞了苦涩酸棘的声音硬邦邦响起:“鸾、鸾骨膏极其珍贵,天下仅有两瓶、臣、罪臣觉得,软玉膏······已经、足以······”
顶着虞王的威压,医官最后的字是一个个挤出来的。说完,他就立马稍稍退了一步。
软玉膏在常人百姓看来已经是神仙灵药了,就算在达官贵人中,也是千金难寻,生肌滋肤的良药。而鸾骨膏,则是出自医仙鹤栲之手,生骨养玉,软玉膏与其想必,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鸾骨膏,医官并不知道如何制作,天下仅有两瓶,一瓶在周天子的国库中,一瓶在虞宫中,还是因为昔年虞国护驾有功,周天子赏赐的。
如此珍贵的鸾骨膏,用了就再也不会有的鸾骨膏,大王居然就用来治一个脸颊的小小划伤!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医官不是一般的肉疼,听到赵螭的话,他心肝肺都要疼了。
适应虞王的气场后,他又不死心劝:“臣相信软玉膏绝对可以治好贵人的脸,大王不放心,若贵人留下伤疤,臣提头来见。”
赵螭睨他一眼,兀地出声:“在翦美人的脸治好之前······”
他拖长尾音,惹得医官头低了又低。
旋即,他慢悠悠道:“每治一天,都要在你的脸上划一道,而你的脸,只能用你的软玉膏治。”
医官:?!
“臣······”要是他继续坚持用软玉膏治疗翦美人的伤痕,虞王说不定还真的会这么做,想到这里,医官脸色顿时变成鹅肝色,他支支吾吾,一时纠结:“臣······”
过了半晌,医官才低低说:“······是臣记错了,鸾骨膏就是专门用来治疤的,贵人的伤当然要用鸾骨膏来治。”
声音几乎低的要听不到了。
翦姬眸色微微泛起涟漪,映出赵螭挺拔的身形,顶着虞王给予的压力,医官用尽全力急匆匆跑出虺祝宫,去藏库取鸾骨膏,赵螭仍然静静站在床榻右侧,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话对医官造成了什么影响。
不管怎样,虞王是在帮她,翦姬当然是害怕自己的脸上留疤,听方才那名医官的话,若用软玉膏,她大概有一个月都不能出去,顶着一张受伤的脸,翦姬也不大想去见人,而若用鸾骨膏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心神微松,翦姬对着赵螭的背影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娥眉舒展,柔柔轻笑,星辰碎光落入眸底,搅乱复杂的情绪,谁料这时赵螭突然转身,幽深的眸子直视翦姬。
翦姬指尖顿时握紧柔软衾被,迎上赵螭的目光,压下心中微不可查的忐忑,长睫似蝉翼,在秋水湖畔的眸中,投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赵螭顺着她眉眼,一点点向下打量,玉肌凝脂,丹唇软梅,惹人采撷,雪白蝤蛴,腰肢纤细,杨柳依依······但在接触到翦姬右脸处的血口子时,赵螭眼神微冷。
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了。
赵螭微微俯身,深沉的眼眸紧紧盯着翦姬,惹得翦姬不由得心头狂跳,温凉的指尖触及她的脸颊,赵螭将长指半搭在她未受伤的半张脸上,轻轻浅浅,似落笔点墨,点了点。
翦姬身体微微僵硬,男人灼热的气息若有若无撩在脸颊上,羽睫极轻地扫动空气,似乎遇到的也是赵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