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翦美人——执竹赠酒
时间:2020-02-07 09:32:12

  男人的笑声响在凄冷的破庙,诡异极了,连荆主都觉得有些害怕。
  “虞王!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要翦美人的命了吗!”
  荆主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阴冷至极的视线扫到自己的身上,让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旁边的齐国人不太满意:“荆主,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能放走虞王。”
  荆主神情有些僵硬,不是因为齐国人的话,而是因为方才虞王的那道视线所含的杀意,实在是太可怕了。
  “本来想让虞王为了翦美人自尽的,不过看虞王的架势,很明显是不想这么做的。不过,这么多人杀死虞王,应该是已经够了。”这个齐国人说完,又扭头对几个士兵说:“你们几个人,保护好荆主,绝对不要让他离开破庙。”
  荆主:“你说什么?!”
  齐国人冷哼一声,很明显是不想和荆主说话。
  他现在心里是有些焦躁的,生怕虞王发现翦美人其实并不在他们这里。而荆主说的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这点。
  他隔着士兵的保护,对虞王喊道:“虞王想杀了我们?你们虞国人杀死了多少齐国人了?我们只不过是带走虞王的一个妃子,虞王就要杀了我们?”
  “虞王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吧,你根本杀死不了我们,倒不如说,你接下来就要死在这里了!”
  齐国人想,没错,当虞王出现在这里时,就代表胜利的人是他们了。
  虞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没有护卫的跟随下,挡住他们这么多人的袭击。
  对面虞王并没有回答,为首的齐国人冷哼一声吼,声音突然变得残忍:“把尸体扔给虞王。”
  赵螭握着剑柄的手一点点加紧,只要想到翦姬现在很有可能被关在哪个角落发抖,赵螭就恨不得把他面前的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齐国人都杀死。因为担心这些齐国人会用翦姬的生命向他替什么要求,赵螭一直在等待,等待从他们说的话中找出翦姬所在的地方。
  但让赵螭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齐国人提起翦姬,却是说:“来人,把翦美人的尸体抬出来,让虞王看看他的妃子死去的样子。”
  说完,就有一个齐国士兵抬着女子的尸体,扔到赵螭面前。
  赵螭的神情冷的吓人,他缓慢地将视线移到地面的那具尸体上,静静盯着“她”。尸体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脸,“她”穿的衣服也沾满了血和泥土,除了能从尸体的骨骼架子看出,这是一个女郎外,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翦姬。
  赵螭是不信的,但当他看到尸体的发上所戴的头饰,瞳孔骤然一缩,男人指尖开始变得有些颤抖。尸体头上的发饰,是翦姬的。
  他垂下眼睫,握住剑柄的手微微一松,却又立刻握紧。
  这些齐国人居然敢擅自拿走翦姬的发饰,还让翦姬下落不明......
  他要杀了这些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把尸体丢到虞王面前后,站在前面的齐国士兵,一直紧张地盯着虞王的表情,一旦有任何不对劲,他们就立刻上去趁虞王不备时杀了虞王。
  但......齐国士兵咽了一口口水,寒毛一根根立起,从骨子深处感到战栗,只见面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盯着尸体的虞王,突然抬起头,勾起一抹笑,他的眼神恐怖至极。
  *
  雪渐渐在后半夜停了,地上留下积雪,吴国的这两个暗卫本来是不想带翦姬去找虞王的,他们本来想不管怎么样,直接把翦美人带到三公子朱焕那里就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全交给三公子处理就好了。
  不过他们想,三公子肯定不会放手的,别看三公子平时那怂样,但一到翦姬的事情上,他就像变了个人。自从上次在宋国受到打击后,三公子对翦姬是更加执着了。
  这种能让翦姬离开虞王的机会,朱焕是肯定不会放手的。
  暗卫本来应该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要把翦姬带到三公子那里。但当他们踩着落了雪的树枝,抱起轻飘飘的翦美人赶向齐国人再的地方时,两个暗卫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吴国公子的这两个暗卫不敢对翦美人怎么样,翦美人又柔声求他们,见他们不答应,晶莹的泪水潸然而下,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极了,他们心一软,糊里糊涂就带着翦美人过来找虞王了。
  反正只是找虞王,又没有说把翦美人还回去,退一步讲,就算翦美人真的回到虞王身边了,他们好歹是救了翦美人的命的人,他们还是对得起公子的。
  就这么想着时,暗卫终于到了破庙。
  刚靠近破庙,就能闻到里面浓厚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实在是太过浓烈了,经常面对危险的暗卫,居然也感到反胃差点想吐出来。
  他们刚带着翦姬在地上站稳,翦美人突然挣脱他们,急急向破庙中跑。
  两个暗卫吓了一跳,看着翦美人的背影,他们有些愣愣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翦美人身上应该还带着伤,可她此时居然一点也不顾及身上的伤。
  不过,两个暗卫很快回过神,虽然破庙里没有动静了,但他们不知道里面到底赢得是哪一方。万一是齐国人赢了,翦美人就有危险了,那样的话......三公子就要怪罪他们了!
  但如果是虞王赢了,看到他们两个一定会知道三公子派人藏在晋阳的事,于是两个暗卫互相看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们先躲在暗处,若是翦美人有危险再出来。
  当翦姬踏入破庙中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翦姬不由得白了脸,地上躺着乱七八糟的尸体,乍眼看过去,都是齐国人,这样看来的话,赵螭应该没事......翦姬下意识想,但赵螭在哪里?
  她的步子有些踉跄,也许是因为身上的擦伤,也许是因为她对赵螭的担忧。
  翦姬紧咬下唇,慢慢向里面走去。
  余光瞥到地上一具尸体,莫名觉得熟悉,翦姬低头看过去,发现她所熟悉的,是那个尸体头上的发饰,那发饰正是她今日所戴的。
  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翦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齐国人用死去的尸体骗赵螭。
  接着意识到什么,翦姬睁大了眼睛,她的心尖颤抖,如果赵螭真的以为她死了呢?赵螭现在到底在哪里?
  翦姬小心看了一圈,确定地上躺着的人都是死人后,她才小声地喊:“......赵螭?”
  她颤抖着手,翻开地上的尸体,看他们的样子,同时一直在小声地喊着赵螭的名字。
  她声音轻轻,尾音轻颤,带着害怕和担忧。
  此时风雪已停,天空云层渐渐散去,露出皎洁清冷的月光,月光照下,翦姬只能看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将洁白的雪染成黑色、红色。翦姬顿时觉得无助极了,她只能喊着赵螭的名字,希望能有回答。
  她心中不安,视线渐渐因泪水而模糊,但她又执着地站在尸体中,寻找赵螭在的地方,在月光下,冰冷的剑身反射着寒光,终于,她看到一具尸体上的那柄古朴锋利的剑。利剑毫不留情地贯穿尸体的心脏,直直地立在那里,似乎已经透过地上的雪,镶嵌到地里。
  这是赵螭的剑,说明翦姬眼前一亮,慢慢走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喊着赵螭的名字。“咯吱咯吱”美人踩在雪地上,一步步靠近他。
  耳边似乎传来一人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她声音轻柔,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焦急和担忧,她踩着雪轻轻走过来,尽管闭上眼睛,赵螭也能想象出她的样子,能想象出她脸上露出少有的担忧。
  深深埋藏在心中的不安和烦躁,在美人身上带着的幽幽清香飘到鼻尖时,消失殆尽。赵螭不由得笑了一下,心神彻底放松。
  听到男人轻轻的笑声,翦姬顿时惊喜:“赵螭!”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他居然躺在地上,发上沾满了雪,身上被血染红,看上去气息微弱,翦姬顿住了,一直努力压抑的泪水突然无法控制,顺着两颊滑落。翦姬呆呆地看向他,她第一次见到赵螭这么狼狈。
  当翦姬看向赵螭时,他像是有所察觉,睁开了眼,男人半睁着眼,似乎很是勉强。
  他看到她,面上闪过惊讶。
  翦姬此时披散着头发,乌黑的发轻飘飘随风微动,雪白娇颜,此时泪水静静滑下,身上的衣服早就沾满了尘土,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赵螭心中苦笑,他以为,没有被齐国人抓住,她应该是听了他的话,保护好自己了,没想到,她却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赵螭忍着身体上数不清的剑伤、刀伤所带的疼痛,强硬地撑着坐起来。
  他疼的抽气,冷气吸入肺腑,赵螭觉得不舒服极了,但他仍然抬头,挂着笑容,朝翦姬招了招手:“过来......到寡人身边。”
  翦姬靠近他,眼中的泪水滑下,她小心握住他的手,她想抱住他,但又怕碰到他的伤口。赵螭抬眼,静静地看着她。也许是她无声无息流泪的样子太可怜了,赵螭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
  翦姬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举动,呆了一下,然后乖乖地低下头,任由擦拭。却见男人在为她擦完泪后闭了一下眼,接着侧过头低低地笑了。
  “怎么了?”翦姬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手指摸了自己的脸,然后她就看到自己指尖上沾的血。对啊......赵螭身上都是血,他怎么可能把她脸上的泪擦干净,翦姬后知后觉地想,接着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翦姬看着面前满身是血的郎君,心中有些犹豫,似乎觉得他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不敢碰他。她小心抓住赵螭的手腕,紧张道:“我一会儿就带王上离开这里。”
  赵螭低眼扫了一下她颤抖着抓住自己的手,慢慢道:“不必,你待在这里陪寡人就行。”
  “士兵接到寡人的信号后很快就会过来的。”说着,赵螭又笑一下,似乎是满意于翦姬能够找到他,“你能到这里,难道不也是看到了信号吗?”
  翦姬有些愣,她是被吴三公子的那两个暗卫带过来的,所以应该是他们看到了信号。
  对于赵螭的话,翦姬摇了摇头。
  赵螭此时疼的有些麻木了,注意力并不怎么集中,所以他只是看到翦姬摇头,却忘了她是为什么对自己摇头。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好好地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赵螭这么想着,突然甩开翦姬的手,翦姬诧异极了,心中一下惊慌,却在下一刻,被男人拽进了怀中,他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子处。
  他呼吸一颤一颤的,紊乱又灼热,喷洒在翦姬的皮肤上。
  他紧紧地抱住她,似乎要将她融到骨子中。因为害怕碰到他的伤口,翦姬不敢用力回抱他,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头上,柔声安慰:“我没事,赵螭。”
  月光冷冷地洒下,照在二人的身上,照亮他们身上的血迹。
  天空升起信号的火光,伴随着外面传来的阵阵马蹄声,赵螭彻底松了一口气,抱住翦姬的力道加重。
  *
  荆主心有余悸地坐在牛车上,想起虞王拿着剑杀人的样子时,荆主不禁牙齿打颤。还好跟着他的剑客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把他救走了,荆主这才没有死。
  荆主很快就让剑客带他回到那个虞都的破屋里,把东西收拾好,乘着牛车离开虞都晋阳,离开虞国。
  没想到围杀虞王居然这么难,这次的事情算是白干了。不过这次计划的安排本来就不怎么周密,只是荆主用来试探虞王的。现在那些齐国人都已经被虞王杀光了,除了太子顾,就没有人知道他荆主也在这件事中起了作用。
  经过这次事,虞王估计不会对齐国手下留情了,齐国被虞国攻下是迟早的事了,接下来不需要太子顾暗中做手脚,齐国的城池也会迅速沦陷。
  但比起齐国的事,荆主更在意的是天子的传位诏书,看虞王的样子,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传位诏书的事情。思及此,荆主不由得陷入了疑惑。
  他乘坐的牛车突然晃了一下,像是撞倒了什么石头而变得颠簸,荆主勉强稳住身形,皱着眉问:“荆阳,怎么回事?”
  荆阳是跟着他的剑客的名字。
  沉默了半晌,荆阳将马车停下后,才冷冷开口:“傅郎安。”
  “晋阳,出不去了。”
  随着荆阳冷冷的话音落下,傅郎安从围住城门的士兵身后走出。虞国丞相傅郎安,在虞王紧急调兵的时候开始,就接管了虞都城门的守卫。
  他等在城门,也许是想等什么人回来,也许是为了某人能不被拦下。
  而荆主的牛车缓缓驶来时,傅郎安犹豫一瞬,接着就让人拦下了他们。
  傅郎安其实在荆阳带着荆主从城外跑进来时,就看到了他们。
  “你们先退下。”傅郎安对旁边的士兵吩咐。
  “是。”士兵虽然奇怪丞相为什么要拦下一个破牛车,但仍然听从他的话退到一旁了。
  傅郎安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驾驶牛车的荆阳和后面坐着的荆主。
  当他接触到荆阳的样子后,愣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荆阳的面貌竟然几乎没什么苍老。就在傅郎安有些出神时,荆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冷冷哼道:“逆徒,拦老朽作甚,还不快点放行。”
  傅郎安眼皮跳了跳,接着却拱手微笑向荆主和荆阳行了礼:“老师,荆阳师父,臣只不过是做丞相需要做的事罢了,只不过是我王封锁城门,吩咐不让任何人出去罢了,怎么能说是逆徒呢。”
  荆主眯了眯眼,看向他。
  他这个徒弟,就算不说,就算掩饰,荆主也知道,傅郎安心中最在意的是什么。他心中最在意的不是女郎,而是虞国。
  现在傅郎安拦下自己,一方面是公报私仇,一方面是为了虞国。
  但是......荆主摸了摸袖中太子顾给他的信,如果能在不损耗虞国国力,不需要虞国士兵继续拼杀的情况下,不费吹毫之力把齐王的头颅砍下,送到虞国,傅郎安还会坚持拦下他吗?
 
 
第74章 
  马蹄声阵阵,盔甲摩挲,声音愈来愈近,月光清清冷冷,翦姬慢慢扶着赵螭站起身,男人身上都是血,眼睫低垂,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翦姬心疼极了,纤细单薄的身躯支撑着赵螭,忍住腿上、脚上、肩膀上的擦伤,一声不吭,带着赵螭走出破庙。
  赵螭神志有些恍惚,本能地靠着她行走,却倔强地小声笑道:“......松开我,我......寡人......能自己走。”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低语呢喃,翦姬又气又笑,当然是不可能听他的话放开手了。
  月光仍然清清冷冷的,地上的雪早在泥土和尸体等的作用下变得泥泞不堪,翦姬刚带赵螭离开那些尸体,抬头看向远处赶来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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